《颜纪》殷小景

5、Chapter 5

　　1、
　　我是被一阵惊天大铃吵醒的，声音之响几乎吓得我从床上跌下去。
　　气急败坏地四处摸索，但并没有触到什么能发出如此石破天惊之音的东西。我火了，跳下床，顺着响声的源头翻箱倒柜，最后在层层叠叠的衣服和书下，看到我的学生证。没有任何光，只是声响，看来这学生证是学院和学生联系的媒介。
　　我拿起它，犹豫着联系口令，但这声音实在刺耳，我担心过一会儿家门就要被邻近的人砸坏了，这下才明白学生肯定会被通知到考试消息的原因。
　　“圣斯学院？”心里默念着，但它全无反应。似乎听到有人在狂敲门，我心下紧张，有种病急乱投医的气势。“德伦教授？”“考试？”“实战？”
　　门口好像有不少人在大声吼叫了。我眼一闭，完全在胡言乱语：“颜纪族？”“光明？”“伟大的千密陛下？”
　　——所有的一切突然归于平静。

　　我惊讶地睁开眼，门外的人又议论几句然后也散了。德伦教授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似乎也有些讶异，然后他满意地说：“不错呀葛粒同学，你可是最快猜到口令的呢。”
　　啊？我完全处于痴呆状态。真的是如此诡异的口令？
　　“……不愧是我们学院的精英人才。”
　　“……”
　　“喂？葛粒同学，你在听么？”
　　我深深吐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教授，这样很好玩么？”
　　“呵呵……不要发火，有人可是猜了一个下午都没猜到呢。”德伦颇有些得意，我听后不免为那个可怜的学生默哀，“其实啊，从你那边铃声响起的一瞬，考试就已经开始了。”
　　我一愣：“怎么……”
　　“恭喜你，答得很好。”教授的语气里传递着微笑的气息，“那么明天的考试也要加油了。我刚才查了一下你的档案……嗯，根据你的缺席率来看，如果这次考试你不能过，那就要重修了。”
　　“我知道……”
　　“而且目前全班只有你有这种可能性。”
　　“我猜到了……”
　　德伦教授显然很高兴于我的不高兴：“所以明天上午要准时到班里集合，凭学生证领取号码牌，然后听从安排。葛粒同学，我很期待你明天的表现。”
　　“……我也是。”

　　我放下学生证，又开始无聊了，经过刚才的惊险之旅，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看看窗外，天还是亮的，但已经透了些许暗色，暮色又将降临。
　　想了一下考试内容的可能性，也猜不出什么，估计就是让学生两个两个之间互拼法力吧，就希望明天运气好点，最好能抽到跟班里水准倒数第二的人相比……虽然我几乎还是没有赢的可能性。
　　不过……现在有陛下给的耳钉，多少能提升些法力和念力吧。
　　我有些跃跃欲试，静下心，手心开始酝酿出灰色的光，接着便瞬移到了西锦书廊门口。可是速度并没有怎么提高，大概是因为心理作用，甚至觉得比原来慢了不少。
　　虽然郁闷，但也不能白来，我再次欣赏了一会儿夕阳时分的西锦书廊，然后才跨进这片沉静的圣地。
　　根据标牌，很快就在五楼找到了炼制术的工具书区。但仔细看了看，总觉得弓箭制作类的书架挺空的，像是已经被借了不少，剩下的一些我也有翻翻看，没什么大用。疑惑之下，只得回一楼询问借还台的女孩。她打量了我几眼，这才从桌子下提起一小摞书，已经捆扎好了。见我依旧纳闷，女孩笑笑说：“刚才有个男人帮你挑好了，他说要是有个看上去刚成形不久的人来询问，就把这些书借给那人。我想他说的是你。”
　　“哦……那是怎么样的男人？”
　　“帅，相当有气质。”
　　“哦……他就形容说我看上去是刚成形不久？你挺厉害的，这都能看出来。”
　　“没，本来我也是认不出的。不过他有说你的眼睛很亮，比右耳上的耳钉还亮。”
　　“哦……谢谢。”我还是满腹疑云，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就把身份铭牌拿给她。女孩接过去，刷了一下，归还给我时还微笑着提醒了句 “别忘了四个月之内要来还哦”。

　　问题很多。那男人怎么知道我有耳钉？就算是千密，他也不该知道我把耳钉戴在了右耳上啊。难道有人在监视我？这么一想，忽然觉得风是冷嗖嗖的……四处张望几下，没什么奇怪的人。
　　我狠狠搓几下手臂，然后才有胆子迅速瞬移回家。
　　好吧，其实是瞬移回家，一点都不迅速。

　　2、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出门前还很臭美地照了照镜子，看着面前那张微微笑的脸，我很用力地做了个加油的动作，之后才匆匆出门。
　　大家基本也都到了，上次那位好心大哥看到我时还很兴奋地狂招手，估计他以为我是自学成才的天才，所以很高兴能与我结交。我也朝他笑着点点头，这样才不觉得自己是个被集体完全孤立的人。
　　上课钟声悠扬而起，德伦教授首先进来根据学生证给我们分发了号码牌。班里一共有四十六个人，我是四十号，挺靠后的。
　　但他马上就出去了，给我们考试的是接下来走进来的三位教授，我从没见过，却见同学们的眼神有些严肃，估计这三个人本身就代表了学院的权威性和慎重性。
　　“各位同学，现在请按号码牌上的顺序排成一列，跟我们走进考场。”中间那个银发银眼的教授先开了口，声音不响但稳重有力。看到我们安静快速地排好队，他微微点头，便和另两人先走出教室，我们也一路沉默跟着。
　　考场被安排在礼堂。这里已先经过一番部署，台上空荡荡的，打着一束亮光，应该是等考生走上去。台下的座位前方有三个单独的位子，是教授们的。往后再远一些有大一块四周围着银色光壁的场地，已施过隔离术，场地里坐着的人可以看见听见外界，外界的人也可以看见他们，但听不到其中任何声音。界内外的人都能随意进出。
　　这种隔离术是专用于此类实战考核的，既做到公平公正公开，又能防观考的人声响干扰考生。我虽差劲，但也看得出这光壁的念力很浑厚。真是厉害。
　　“接下来是考试，大家不必过于紧张。这不过是你们平时努力的见证与发挥，我们也只是想更真实地考察一下我们同学的实力，所以尽情展现就可以了。第一场昨天已经考过，第二场是轻松的问答题，如实回答即可。”另一位蓝发蓝眸的教授站起身来，缓缓地陈述着，他的眼睛很有种威慑人的力量，“那么，一号考生请上考台，其余考生依次坐好。”

　　最后一位红发红眸的教授开始提问，另两人则提笔准备记下考生的回答。
　　“你的姓名。”
　　“禾珞。”
　　“发色，瞳孔颜色。”
　　强光下，一号考生明显一愣，但她还是微笑着回答：“都是碧绿色。”
　　“爱好。”
　　“看书，画画，修炼，跳舞。”
　　……
　　这是问卷调查？还是填写身份铭牌？这种问答……太无聊了吧。当然，对我而言，越无聊的问题越好，假如他抛出一句“请说出修炼法力的三大要点”或者“你认为法力和念力的修炼过程该如何均匀调配”，我绝对会当场晕死。
　　而现在，无聊的问答还在继续。
　　“请自评一下你的法力修为。”
　　禾珞又是一愣，整套问题只有这道最具思维价值。“我想……至少在这个班里，我是最优秀的。”
　　她刚说完，我们这边就有不少人发出轻蔑的笑声。不过她听不见。
　　“谢谢。——二号考生请上考台。”

　　几乎所有人都目露惊异，禾珞第三次愣住，但她毕竟是货真价实的精英，微微一鞠躬就从容退场。
　　接下来便是更为无聊的等待，因为所有人的问题都一模一样，回答也差不了多少，难得三位教授还一本正经地在问，再一本正经地记下回答。就在这样的无聊时光中，我已经迅速和周围的人打成了一片，并且知道了好心大哥的名字叫卫兜，是二十四号，总之完全不在乎考台上的情况了。反正教授们听不到这里的声音，又不可能回头看我们。不过每次的最后一题大家还是会安静下来听，我总结了一下，回答分为两类，一种是自信的例如禾珞那样的，我相信她绝对不夸张；另一种是谦虚的例如卫兜的那句“还不错，可我会一直努力，争取更好”，我相信他绝对夸张。
　　基本上我们还是很轻松的，我一直在畅谈或聆听，直到听到红发红眸的教授清晰的声音：
　　“四十号考生请上考台。”

　　3、
　　走上考台的时候我相当平静，只是很高兴终于快要结束这种无聊的形式主义了。
　　“你的姓名。”
　　“葛粒。”
　　“发色，瞳孔颜色。”
　　“都是墨灰色。”
　　“爱好。”
　　“睡觉，欣赏西锦书廊。”我极溜地答着，一边在回忆下一个问题。嗯，应该要问我“成形的时间”了。
　　“……请说明一下第二个爱好。”
　　“两个……嗯？因为我很喜欢那里的氛围。站在外面第二级台阶上在不同时候从不同角度看过去，都是很……神圣的。”
　　“成形的时间。”
　　“两个月前。”
　　……
　　终于啊，最后一问。“请自评一下你的法力修为。”
　　我想过，自信和谦虚我都没资本，刚才三个重量级人物已经发话了，要“如实回答”，我可不想冒险买面子，所以还是中肯些吧，“遇弱则弱，遇强则更弱。”
　　虽然隔得比较远，我还是能看见考生区那些人讶异的神情。尤其是卫兜，他原来基本已认定我是深藏不漏的高手了，现在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莉莉的蛋。对了，最为一条标准的雌白纪龙，莉莉将来产下的蛋应该跟西瓜差不多大小。
　　“……谢谢。——四十一号考生请上考台。”

　　回到座位，却发现大家的脸色都挺不好，只有卫兜还悄悄把我拉过去：“你干什么？这么自贬？”
　　“啊？没有啊，我本来就不怎么样……他们怎么了？”
　　“我看是眼红了吧。看到你的几处回答引起了教授的关注，他们自然不太开心。”卫兜摇摇头，低声答道。
　　“那你干嘛还睬我啊？小心他们连你一起不理。”
　　卫兜居然脸红了：“你……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那当然。你小子很有眼光啊。”我拍拍他，很是欣赏。

　　第二场考试很快结束，我们仍是排成一列站好，那位银发银眼的教授手一点，银光下立刻出现一个立式木箱，朝天的箱面上有个圆洞。
　　要抽签么？我探出了头。
　　“请一号至二十三号考生依次从木箱里抽一张卡片，抽好即排回队伍中，等二十三个人都拿好卡片，再一个个报出自己卡片上的号码。被报到号码的考生请主动出列走到报你号码的考生身后。现在行动。”另一位教授开口。
　　多么言简意赅准确清晰的表达啊，我很敬佩这个红发红眸的教授，居然可以毫不停顿地把以上这段话极富逻辑性地表述出来。嗯，这招要好好学，以后可以用来唬唬人。

　　前二十三个人迅速取了卡片，又整齐排好。紧张的反倒是我们后面的人，都竖着耳朵准备听。
　　“三十六号。”
　　“四十三号。”
　　“四十五号。”
　　“二十七号。”
　　……
　　“四十号。”
　　终于听到一个挺温柔的女生的声音，我松了口气。走过去一看，却吓了一跳。
　　这……真的是同一个女的么？为什么本人如此高大雄壮铁面无私自信满满嚣张跋扈……眼下她还挺得意地转身将卡片在我面前晃了晃，显然她对我这个对手相当满意。
　　我面部僵硬。

　　“都对好了么？很好，现在一号考生和她的对手上考台，其余人两人一组回考生区坐好。——第三场考试正式开始。注意，念力法力都可以使用，但我们评核时只会注重你们的法力，所以请自己掌握好分寸。还有，如果有一方认输或已无继续作战能力，考试结束，成绩由我们三人评定，你们就可以下台了，受伤的人德伦教授会给你们使用治愈术。”蓝发蓝眸的教授说话的时间里，考台上的强光已经消失，只剩那一片空旷的舞台。考台下，德伦教授不知何时已在那儿坐好。
　　禾珞和一个看上去挺斯文的男生慢慢踏上考台。我想他们也是有点紧张的，毕竟以前还没有过这么严肃的实战考试，而且台下三个强悍的教授在紧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想想就挺恐怖。再说，我们班里的人都是通过真本事硬碰硬考进来的，除了我，其他人都不可小觑。
　　想到这里，忽然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身旁那位十八号女同学，心底是一番悲叹。
　　不知道如果有人把对方直接打死了，那该怎么办。别人肯定不需要有这种顾虑，可我实在是愁。
　　但教授已经敲了下铃。他们的考试开始了。

　　说实话，我看着都紧张，这么远的距离看过去，只觉得他们的光束龙飞凤舞分外好看，在背后那面黑色墙壁的折射下也显得更为清晰夺目。两人实力应该不相上下，纠缠了好一会儿，最后禾珞以微弱优势得胜。她的光柱刚落在那男生颈边，铃声便响起。
　　原来这就是一方“已无继续作战能力”的意思，很高兴我还不会被打得太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