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舟》钿汐

9、第 9 章

　　“小弟观谢兄月下独酌颇为风雅，没想到靠近细瞧，谢兄似乎满腹愁绪。”凌钺舟脸上笑意舒朗，只瞧着谢洵。

　　“你这几日不是在宫里吗？”谢洵讶异地站起。

　　“一直在里面。今日有事出宫，本是赶不及回宫，要在外面睡一宿，但想想与谢兄有约，就赶着来看看。”凌钺舟并不隐瞒，看着石桌上的酒菜，“只是不知道，我来得巧不巧。”

　　“那当然巧了。”谢洵拉他入座，说道：“今夜正好一同喝酒。”

　　“好。”凌钺舟满意地坐下了。

　　看着此情此景，谢洵觉得际遇当真奇妙。他打游戏的时候，虽然给对方的游戏角色买过很多的限量皮肤，却从没有想过居然有一天能见到真人。更没想到这人竟然大晚上的同自己喝酒。他不禁感叹说：“之前在酒楼见你，本来约好再见面的，可我临时有事错过了。那时候以为这辈子就巧这么一次了，没想到后面还能接着见面，而你居然就是十五皇子。”

　　“的确很巧，我也没想到你竟是燕王。”凌钺舟笑道：“不过我今日来的匆忙，没带银钱，下次一定还给谢兄。”他并不是故意不带银钱，而是早上出城的时候没想到路上耽搁没赶上宫禁，如今来燕王府是一个临时决定。

　　“我没这意思。哎，其实不必还了。”谢洵想了想，无论如何，得让自己形象在凌钺舟心里越来越好，就道：“殿下自小长在军中，我自幼长在京城，心里一直仰慕军中豪情。如今的银子不值什么，为护我家园的热血男儿买些好酒就是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怎好拿谢兄的钱？”凌钺舟推拒道。

　　“哎，不必推辞。我们好兄弟，你这样客气，就没意思啦！”谢洵代入原主经历忙又翻找出一些理由，小声道：“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我做这个燕王是因为祖上功劳，整日里也不用做什么。看到边疆弟兄们辛苦，总想着做点什么，就当全了我的一片心意。”

　　“谢兄高义，我反倒不好推辞。”凌钺舟道。他心里是计划过段时间依旧找机会回边疆的，马上到了冬天，过冬之物缺的东西甚多，朝廷拨的银两却少，他回京领赏，原计划将这些银子全填上的。他长在偏远之地，从前不得皇帝待见，母家又是普通人家，积蓄本就不多。多这一笔，倒是好事。他默默地将这笔金子记在心里，计划等日后战事平了，再加倍奉还。

　　“来，今日我们先喝一场。”谢洵被自己刚才的话引动豪情，斟酒满上。

　　凌钺舟品了品说道：“这酒润得很，适合小酌，口感醇香，品一品似有回甘。”

　　谢洵信以为真，拿起来喝了一口，险被辣到，可看见凌钺舟年纪轻轻却无甚反应，觉得不能失了面子，于是装作还好：“尚可。”

　　“再来！”这次是凌钺舟斟酒。

　　谁料第二杯只喝了一口，谢洵忽然觉得有点头晕，可他见凌钺舟没事，嘴上继续道：“今天必得把这几坛子都喝净了！”

　　凌钺舟看他眼圈泛红，忙拦道：“我久在外面，那边天冷，喝的酒很烈，早习惯了。这酒虽好，贪杯却是伤身。听闻前日谢兄病了一场，还是不要再喝了。”

　　“原来是这样。”谢洵很费力气地想明白凌钺舟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原来不是自己太废，而是对方太擅长喝了。想明白这个关窍后，他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谢兄？”凌钺舟轻轻问道。

　　谢洵趴在了桌子上。

　　“竟是吃醉了。”凌钺舟回想方才，不过是一小杯多一点，听旁人说燕王花天酒地，看来传言不可信。

　　他在边塞军营长大，遇到的都是性情豪爽的汉子，并不觉得人心有多险恶，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近些时日他住在宫中，多次去往他母亲生前所住的清宁殿，殿中多年无人居住，只有几个洒扫的宫人看管着。他走到内中，见其中纤尘不染，可殿中的雕栏画栋和一应摆设尽皆陈旧，许多不起眼之处都有外壳剥落的痕迹，不说钟粹宫那些宠妃所居之地，就连刚收拾出来供他居住的德惠殿，都比清宁殿好上太多。

　　他知道宫中一向是拜高踩低，世人一贯是趋炎附势，可谢洵和其他人并不一样，他会在初次相识是帮助自己，也会为边境将士慷慨解囊。

　　凌钺舟回过神来，看着昏睡不醒的谢洵。

　　夏天虽然热，可晚上趴在石桌上睡对身体不太好。凌钺舟略略思索，将人小心抱起。他对燕王府不熟，但一间院子主屋在哪还是很好分辨的，很快将人放在卧房的床上。

　　床上的人刚躺好，突然开始呓语。

　　“你在说什么？”凌钺舟听不清楚，耳朵凑近了些，热气轻轻吹到侧脸。

　　“我想喝可乐。”喝醉的人嘀嘀咕咕地说道。

　　可乐？凌钺舟疑惑问：“可乐是什么味道的？”

　　“甜的，起泡泡。”谢洵的声音越来越轻。

　　凌钺舟琢磨这可能是京城时兴的东西，自己刚来不太熟悉，于是问道：“我去让厨子给你做？”

　　“不用。”谢洵在半睡半醒间拒绝：“我想回家，回家就有了。”

　　“这就是你家。”凌钺舟心道，这是醉糊涂了么。

　　“我到家了？”谢洵语调忽然高兴起来，两只胳膊先后向左边挥舞，不知道想要拿到什么。他抓了一下两下三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突然猛地往旁边一抓。

　　“小心。”凌钺舟低声提醒，双手迅速接住险些滚落到地上的人，重新把人放到床上。

　　“没有可乐，我没有回去。”谢洵失落道，许久，没有说下一句话。
　　“好好睡吧。”凌钺舟给他盖上被子，静静地等了一会，确定人不再闹腾了，复又从来时的路翻墙回去。

　　“喵。”

　　朦朦胧胧间，谢洵好像在梦中听到了猫叫，意识慢慢回笼，望着渐渐熟悉的床幔，实在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困惑了半天，也没记起来。想是喝太多了，来福他们将自己抬进来的。

　　“喵。”

　　又一声响起，谢洵爬起来左右看看，赫然发现不远处的桌子上，趴着他的便宜儿子小白猫，和一只体型各大的狮子猫。那狮子猫慈爱地舔着小猫，听到床上有动静后，弓起了身子，做出了准备扑击的动作。

　　“来人！快来人！”怕猫的谢洵惊慌地喊道。

　　“王爷，怎么了？”来福第一时间跑进来，同时看到了桌上的猫，小声嘀咕道：“怎么最近老招猫啊。”说完后他轻轻打了自己一耳光，“小的该死，小的失言。”

　　“这个大的，不是府上人养的？”谢洵心想，大猫大约是小猫的妈吧。

　　“不是，不过，这个猫倒有点像，嗯有点像之前洛公子喂得那只猫的相好。”来福瞪着一双大眼睛回忆道。

　　“洛公子养了只公猫？”谢洵觉得捕捉到了什么重要信息。

　　“是外面的猫跑来的，无主，只是洛公子喂过几次，小的曾见那两只大猫腻歪在一处。”来福道。

　　“那何公子喜欢养猫吗？”谢洵又问道。

　　“何公子不喜欢养活物，他只喜欢音律。”来福作为谢洵的贴身小厮，对男宠们也是十分了解。

　　奇了，这猫崽子居然和洛问月有关，同何照人无关。谢洵心想，难道孩子被偷，另有隐情吗？他刚来没几天，知道的信息太少，想不出缘故，就吩咐说：“这大猫算是世子的宠物了，你把它们两个，送到偏房去吧。”

　　“好嘞。”来福立刻上去想赶大猫出去，大猫以为来人要伤害它的孩子，忙支起架子，两边就要开战。

　　碍着小猫世子，来福不敢动手，当下左右为难。

　　“你弄些吃的引过去。”谢洵在一旁着急道。

　　来福忙去厨房抢了条咸鱼，两只猫依旧没反应。

　　好在王府里人多，总有一些能人。当下侍卫、小厮同厨子，一起商量该如何将猫引出。还是掌管菜蔬的大娘决定摆个全鱼宴阵法，将猫困住，再用捕鱼的网兜套起来，一时间院里热热闹闹的。

　　躲在花厅吃了顿饭，谢洵复又出来看厨房大娘依旧拿着网兜同猫对峙，无奈叹气，想着一时不能决出胜负，索性出门。

　　在来福的推荐下，谢洵坐车去了城西的梨花巷，那里因种了大片梨树，故而得名。那条街上有着京城最大的戏院——梨香院，因着戏好又常出新，每天都坐满了人。

　　快下车的时候，谢洵隐隐听附近的几个闲人议论说燕王最近有了新鲜传闻，他担心洛问月和猫儿子的事情传出，吩咐来福过去打听。

　　来福应声去了，马车夫去停车。谢洵只带了他们两个人出门，头一次来不认得路，就站在门侧等着人回来。正出神间，耳侧传来幽幽的一声。

　　“公子可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