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舟》钿汐

58、第 58 章

　　城外武威军营，参将牛虎坐在帐中。

　　都司马维道：“将军，这些天了，瑛王殿下还是不肯见您吗？”

　　牛虎原是一直追随着凌钺舟，可因着燕王惊马一事，被当众军法惩处，心中一直不忿。后面打仗时十分英勇，数次立功，可瑛王依旧不肯见他，也不为他请赏。

　　马维是个心思多的，看出上司的不忿，就道：“殿下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回事儿啊。”

　　“哼，谁知道他什么心思！”牛虎本就是个粗直的性子，如今帐中并无外人，说话颇有些不管不顾。“不过是因为一个燕王，全然不顾旧年之义。”

　　“将军还是该笼络着王爷的心意，毕竟咱们都靠着王爷吃饭打仗。”马维劝道。

　　牛虎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马维看着牛虎同凌钺舟日渐离心的态度，心里掠过了许多想法。

　　“将军！定北府出事了。”一个兵卒跑过来道。

　　牛虎皱眉问道：“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府里传出来消息，说是王爷病了很严重。”兵卒依旧是满脸慌张，只是声音小了很多。

　　“什么？”牛虎喝问道。

　　“听说那日王爷在战场上受了伤，虽然不重，当时没看出什么，但那兵刃上有毒，回到定北府人就昏迷了。”兵卒说道。

　　牛虎眉头一拧，朝着马维道：“你们在军中好好呆着，把嘴闭严实了，我去去就回。”

　　“是。”马维自然明白这消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传开了，怕是要出乱子。

　　牛□□马向定北府奔去。

　　定北府，城中大半的大夫依旧聚在此地，每一个大夫脸色都极为难看。

　　“王爷怎么了？”牛虎瞧见百里喊道。

　　百里看了他一眼，脸色变了，道：“你听谁说的？”

　　听这一问，牛虎心中一凛，当真出了大事，正要追问，上房里忽然一阵慌乱，有凄厉的声音传来。

　　“王爷，殁了。”一个声音喊道。

　　牛虎站在房门外，直接冲了进去，瞧见凌钺舟躺在床上，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走上前去，摸了一把脉息，竟然真的一点不跳了。百里和千钩并其他几个闻讯赶到的将军站在床边，都是满脸惊惶，还是其中一个副将冷静些，拉着众人出去商议事情。

　　最终，瑛王毒发身亡的消息被几个亲信压了下来。实在是此事发生突然，军队停留已久，本就人心惶惶，朝中传来的消息更令人心不定。此时军中有些权势的军官都对京城极不信任，并没什么人想要在没有庇护的时候选择回去。

　　回到军中的牛虎只觉得事情太突然了，依旧没晃过神来。

　　马维见到上司这个神情，忙上前道：“将军，怎么了？”

　　牛虎看四下无人，良久方道：“瑛王死了。”

　　“什么？”马维险些惊呼，忙按捺住了，道：“当真？”

　　“我亲眼瞧见的。”牛虎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原是想倒杯水，不防直接打翻了，溅了满桌子的水。

　　马维帮着将茶壶扶起，问道：“那他们打算如何呢？”

　　“先压着消息。”牛虎道。

　　“那京城那边呢？”马维连忙追问。

　　“听说京城这阵子数次派人过来传旨召瑛王回京，但瑛王中毒已深，一个没见。”牛虎将打听来的事情同这位心腹手下说道。

　　“那想来如今京城那边疑心已深啊。”马维迅速反应过来。

　　牛虎没再说话，脸色依旧难看，武威军本来声震朝野，如今前景渺茫。

　　“如今不是坐以待毙之时，将军！”马维道：“该早做打算。”

　　牛虎疑惑地看向他。

　　“往京城递书信啊。”马维小声道。

　　“你是想陷我于不义？”牛虎喝问。这瞒着的法子是凌钺舟的一起心腹想出来的，他当时原是有不同的看法，可他一个人拦不住大家。

　　如今瑛王已死，京城对武威军一向忌惮，亲信们失去瑛王庇护，日后怕是难以保全，亦或是举步维艰。如今心腹们隐瞒瑛王死讯，怕是有另外的想头。

　　马维明白，自上次起，牛虎心中已经有了嫌隙，如今局面不稳，正是机会。他推想了一遍，说道：“瑛王不仁，我心中为将军不平。如今京城催逼得紧，军中眼看大乱，须得有人主持大局。因着燕王一事，将军已经被瑛王猜忌排挤，那些亲信们若想起事，必不会留我们一干人的性命。如今五皇子得势，我们将此消息递给五皇子，京城中必定会有人来解决。如此，我们既保全了素日的兄弟，也免了不必要的兵戈。”

　　牛虎沉默良久，清楚定北府发生的事情那些心腹们原是没想通知自己，是他自己的手下打听到了这事，方才赶巧过去知道了隐秘。

　　牛虎明白，他们已对自己心存警惕。可想起昔年兄弟之义，他心里经历了好一番挣扎，方道：“就依你之言，将军中之事报与五皇子。”

　　“是。”马维应声而去。

　　牛虎坐在自己的帐中，看着马维的身影离去。

　　京城肃王府，两日后，凌旭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北的密信。他打开信，万想不到竟是凌钺舟已死的消息。

　　马维是他安插在武威军中的眼线，素日一直忠心耿耿，时常传递一些消息。凌旭并不疑心信的内容，而是震惊于这件事情本身。

　　先前他诸多算计，想将凌钺舟的命留在西北，可粮食并未出现问题，凌钺舟依旧打了胜仗，且察觉到了自己的阴谋。凌旭本以为要与凌钺舟一场大战，谁料天竟然助他，永安帝先是病了，命他监国，已是占了名正言顺这一先机。而更没想到的是，凌钺舟在战场上被戎族毒杀。

　　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只要抢在凌钺舟的心腹起事前将武威军分化，朝中就再无麻烦。凌旭思索半晌，有了一个主意。

　　甘州城外，一日傍晚，武威军中很快传遍了一个消息，瑛王死了。这个被属将们瞒得严严实实的死讯，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如今连喂马的兵卒都知道了。

　　与此同时，还有一则流言在军中疯传，瑛王的死同属将们有着极大的关系。属将们心怀异心致使瑛王身死，所以他们不敢对手底下人公布，一时间，平日里誓死追随瑛王的士兵们都涌到自家将军的面前逼问真相。

　　若是先前将军们有拥兵自立占山为王的想法，可如今一下子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谁还敢认？最终，士兵们确定了瑛王已死的消息属实。

　　武威军中满地嚎哭，白色的布帘挂满了军中，整个甘州城寻不到一块多余的白布。

　　这消息很快传回了京城，凌旭心中赞马维做事有章法，决意等此事已了后对其大加封赏。

　　满朝文武齐聚，重又商讨凌钺舟一事。此事已然清晰明了，凌旭很快下令让左将军程平去接管群龙无首的武威军。

　　程平早年性子暴烈，因着喝酒闹事被降了几级，年纪上来后兢兢业业，虽不擅攻城拔寨，却长于守城练兵。再加之其对皇家一向忠心耿耿。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

　　朝中大臣皆是赞同他去，凌旭斟酌再三，派此人率领五千精兵去接管凌钺舟的军队。

　　程平当即一拱手答应下来，气势汹汹地点兵去了。

　　星夜疾驰，程平没用几日就带着轻骑率先赶到了甘州城，见到了武威军的众将领。他来到瑛王的灵位前参拜一番后，就出城点兵，没用几日，就大致安排好了奖赏、抚恤、整编等事宜，带着人返回进城。

　　军队浩浩荡荡往京城的方向返回。原是他们打了胜仗，回去的路上军中却无一丝喜色。

　　凌旭收到了马维的密信，得知一切顺利，心里放松了许多。只等到军队回到京城，再将武威军编制打散，编入到不同的军营里，再不用担心凌钺舟遗留下来的影响。

　　如此一来，兵不血刃处理完此事，便是大功一件。

　　凌旭心中满意。可他没有料到，武威军快要到达京城的前几天，军中突然传出消息，凌钺舟死讯另有隐情，他并不是死于戎族之手，而是凌旭包藏祸心，嫉妒凌钺舟军功卓著，对其下了毒手。

　　要知道这支武威军是凌钺舟一手带出来的，一向只听凌钺舟的命令。凌钺舟去的突然，将军们反应奇怪，大家本就心中怀疑，士兵们私底下早早就议论开来，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群情激奋。

　　眼看着数万人的军队在靠近京城的前夕发生哗变，京城朝堂一片混乱，先前不赞同凌旭的大臣纷纷上折子。

　　三日后，在一片反对之声中，永安帝抱病出来主持朝政，让凌旭交出监国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