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舟》钿汐

57、第 57 章

　　肃王府，凌旭的宅邸夜间灯火通明。

　　自从永安帝命凌旭监国以来，京城的王公大臣们均觉得皇子们的明争暗斗终于有了一个结果，纷纷至肃王府商议要事。当先要商议的，便是凌钺舟率军滞留甘州城一事。

　　“当务之急，就是集举朝堂之力，捉拿叛军。”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将军率先喊道，他名叫程平，如今任左将军。

　　“未免操之过急，如今瑛王那边的态度尚不明朗。”兵部侍郎有不同的看法。

　　“对啊，如今十五殿下只是按兵不动，并无另外之举。”有人附和道。他们原是京中主战的那群人，自从凌钺舟打了胜仗，自是扬眉吐气，心中自会偏向军中。

　　“他如今连朝廷派去的人都不见，不臣之心就差摆在明面上了。”又有人道。

　　一群人争执了半天，没争出个好歹，反倒快吵了起来。

　　“此人用兵奇诡，殿下早做打算啊！”那叫程平的将军又道，他的态度十分激进。

　　众人都等着凌旭说什么，可凌旭只是一直坐在那里听着，不置可否。直到外面来人报说：“殿下，禁军统领陆合川求见。”

　　“快请。”凌旭说道。

　　陆合川大步走了进来。

　　大家看着禁军统领来了，心里都是一凛。要知道不仅是京城防卫的统御者，执掌着兵权，更是凌昱的舅舅。如今连六皇子的外家都站在了五皇子这边，大局已定啊。

　　看着厅中众人的神色，凌旭唇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甘州城，定北府。

　　不知过了多久，凌钺舟再次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的人，愣住了。这是在梦里吗？眼前的谢洵用着惊喜的眼神看着自己，直如二人第一次见面之时，梦竟然可以这般美好。

　　他以为谢洵是怪他的，死后这么多天从不肯入梦，如今看到谢洵如此欢喜的眼神，他只愿好梦长久，一点都不想清醒过来。

　　“你感觉怎么样？”

　　凌钺舟听着梦中人开口，只觉得那声音从耳朵直接进入肺腑里，震出一阵嗡鸣，明明那声音一点都不重。

　　见凌钺舟久久没有说话，谢洵拧起了眉头，喊道：“请大夫来看看，人醒了。”

　　初九走了进来，看了看凌钺舟的脸色，说道：“再服两剂药，便可好了。”

　　“那他怎么呆呆的。”谢洵疑心这解药是不是有伤脑子的后遗症。

　　“王爷。”千钩跟在初九身后进来，看到凌钺舟不再像先前那样充满戾气，也无多少颓丧，心中也是高兴。

　　凌钺舟后知后觉地看着刚刚进来的两个人，方才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他试探问道。

　　谢洵终于明白过来，他这是没反应过来。“我还活着，之前是个误会，你中毒了，我们刚给你治好。”

　　他还活着，这不是梦！凌钺舟感受到心里一震，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谢洵坐在一旁，忙掏出帕子，就要帮他擦嘴。凌钺舟一下子抱住了他。

　　谢洵动弹不得，只好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不知道抱了有多久，仿佛要将错失的光阴一气补回来，直到分开时谢洵才注意到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屋里依旧是静悄悄的，谢洵先开口道：“我们之前有挺多误会的。”

　　“你活着就好了。”凌钺舟却道，眼睛只是盯着谢洵瞧。

　　他这是要原谅燕王府过去的种种？因为自己么。谢洵被他的心意所感染，又道：“但你先听我说完。”

　　凌钺舟本不想再回忆过去的恩怨。当谢洵在他面前失去气息的时候，他只觉十分后悔，什么都比不上谢洵还活着。可他瞧见谢洵脸色十分认真，只得听他继续讲。

　　“我其实不是谢敞，也不是你们这个朝代的人。我来自另一个地方，有一天呢，睡醒后就发现自己的魂魄在谢敞身上了。”谢洵嘀咕道：“应该是魂魄吧，这事其实很难说清楚。”

　　凌钺舟听到这话，一时被话语中的事情所震惊，借尸还魂起死回生一向是村野传闻，从来没有谁见过真的。他打了这几年仗，见过的死人何其多，却没见过哪个同袍死去还能再活着。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很惊讶，脑子其实没反应过来，只是随口一问。

　　“就是你刚回京的那阵子，你认识的燕王，一直都是我。”谢洵道。

　　燕王府害过他，原主谢敞也筹划过阴谋，但谢洵从来没有想过害他。凌钺舟晃过神来。这样罕见的事情被他撞上，他不觉得诡异，只觉得是上天对他的怜悯。

　　“原来是这样。”凌钺舟喃喃低语，“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嗯？”谢洵问道。

　　“我一直很喜欢你。”凌钺舟说得极为郑重。

　　谢洵原以为他要说什么隐秘，却没想到等来这句，一时间只是看着凌钺舟的脸，说不出什么话。

　　“我早该说的，我很喜欢你，第一次瞧见你，就觉得你很不一样。”凌钺舟想起过去的事情，声音低沉：“我之前有些时候对你不好，很对不起你。”

　　“没有。”谢洵跟着检讨道：“我也该早点说的，”

　　“若是我不骗自己，早早地承认心意……”凌钺舟越发怅然，“是我的错。”

　　“是我的。”谢洵也道，但凡他勇敢一些，也不会拖到现在。

　　“是我没有做好……”凌钺舟正要再说，听见谢洵道：“我也喜欢你。”

　　凌钺舟看着谢洵，谢洵也看着凌钺舟，那些曾经隐晦的心意在这一瞬间终于全都说了出来。

　　窗外寒风夜雪，窗内安宁静谧，二人相拥而坐，彻夜长谈。他们从前错过许多，今后再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