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舟》钿汐

27、第 27 章

　　谢洵愕然地看着太监退步走到不远处站住，只好尬笑一声：“表兄也在这赏花？”

　　凌昱那张淡漠的脸上现出疑惑的情绪，方才说道：“嗯。”

　　“哈哈，那小弟就不打扰了，先走了。”谢洵说完便转身，走了没几步，有声音传了过来。

　　“先燕王妃平日里有什么喜好？”凌昱的问题有些突兀。

　　谢洵闻言顿住步子，心想我哪里知道。随即思索起这句话有何深意，难道是在对暗号？也不对，当前年代并没有过于完美的易容术，一般不会怀疑燕王是假的，对这种暗号没有实际意义。他脑筋急转，想起何照人那堆乐器有一些来自于先燕王妃，于是转过身来说道：“母妃去的早，太多事情我不记得了。我朦胧只是记得，她闲暇时曾奏乐。”

　　“是了。隐约听母妃说过，先燕王妃善音律。”凌昱又问道，“那她可曾提过，我的母亲有什么爱好？”

　　这算什么问题？谢洵听懵了，当下含混道：“可能说过，我记不清了。”

　　许是看出谢洵的疑惑，许是有些事情在心中郁结太久，凌昱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出口一样，慢慢解释说：“母妃多年来一直郁郁寡欢，我遍寻世间稀罕物件，只为讨她开心，可她连我都不肯见。直到这几日，我才想明白，我从来不知道她以前喜欢什么，今天见到你，想着你我母亲原是姐妹，于是问问你。”

　　谢洵被这忧郁的情绪感染，不由问道：“贵妃娘娘为何不肯见你？”

　　“我不知道。”凌昱缓缓摇头，语气苦涩。

　　谢洵不由得想起曾经的生活。他原本的父母离婚后，他在外婆的照顾下长大。有的时候，他很想见他的父母，琢磨出各种法子，变着法儿的折腾。直到他们各自成立新家庭，各自有了新孩子，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谢洵才明白过来，以后哪怕只有自己，也得乐观生活。

　　可凌昱的情况和自己明显不一样。贵妃娘娘只有凌昱一个孩子，先前听说母子相当和睦，变成这样非常不合理。于是，他试探问道：“你是不是惹到贵妃娘娘了？”

　　“没有。母妃从来没有生过我的气。”凌昱肯定地说道。

　　鉴于六皇子往日的名声，谢洵是相信这句话的，他觉得贵妃娘娘这样做另有隐情，于是道：“我的建议是，你要和贵妃娘娘聊一聊，了解了彼此，才能解决当前的困难。”

　　“可我如今见母妃一面都难。”凌昱叹气。

　　如果只是想见面的话，还是很简单的。谢洵斟酌了一下，出主意说：“关于见面的法子，我有这么几种思路，比如说你去给贵妃请安的时候，假装晕倒，在贵妃处请太医，贵妃很难不关心你。再比如说，贵妃虽然不见你，但你写信是没问题的吧，每次写上十几页，都让他们送去，总能感动到贵妃。对了，你还可以假装成绩下降，让先生们去陛下那嫌弃你，陛下总会让贵妃知道的，不对你已经不读书了……”

　　方法之多，凌昱听了后，不禁讶然，良久说道：“这样做的话，母妃会担忧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你趁机见面后，想问什么问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还怕贵妃一直担心你？”谢洵不禁感叹此人迂腐。

　　“极是。”凌昱恍然过来道，“多谢，我这就去。”

　　好奇怪啊。这位六皇子在永安末年可是凌钺舟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刚才看来，真是半点不像。这位六皇子是永安朝夺嫡之争中，撑到最后的皇子之一，后世都猜测此人极有手腕，无奈凌钺舟手握兵权。

　　谢洵对于历史中的记载愈加疑惑。

　　时间差不多了，太监引着谢洵往回走，远远瞧见勤政殿大门的时候，凌钺舟走了过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谢洵听到他用只有两个人才可以听到的声音说：“这半年，你似乎和齐王很熟悉？”

　　在皇宫里，谢洵为着保持距离，并不想同凌钺舟做太多的寒暄，礼貌笑一笑打算离开，又听到声音继续响起：“别多想了，和你共事的人是我。”

　　那声音冷漠中透着莫名其妙的意味，谢洵听了心里一紧，以为凌钺舟洞悉了自己在试探合作伙伴的想法。可勤政殿不是可以驻足的地方，只好先进去再说。

　　永安帝面色如常，依旧看不出息怒，他见谢洵进来语气还算和气地说：“朕平日看你写的请安折子，字大有进益了。你这半年，倒是不错。”

　　“陛下谬赞了。”谢洵心道，努力的是别人，我最近虽然有在练字，但还没到那么好的程度。

　　“虽有进步，可为人处世，不是在院子里多读书就能有成效的。像你这样大的世家子弟，平素里多有历练。”永安帝徐徐说道。

　　“是。”谢洵答应着，不由得想起去年永安帝的责骂，明明也是他，切断了自己同凌钺舟的来往。

　　“如今江南粮税一案，疑点甚多。朕决定从京城中选世家子弟前往查看，并几个老练的官员陪同历练。”永安帝吩咐说，“朕斟酌再三，决意派你前往。”

　　“臣愚昧，恐不能担此大任。”谢洵鼓起勇气拒绝道，自古官场凶险，哪是他一个外来人能料理的？况且长史已然同他说过，此案几方博弈，颇多争执，已是一滩浑水。

　　“你已及冠，正是建功立业之时，岂能整日缩在府里吃喝享乐？须得担起担子，方能不辜负燕王府累世声名。”永安帝斥责道。

　　听着永安帝心意已决，谢洵认为此事绝不简单，皇帝必定是想趁机惩处自己。可他也没法反抗，想着要不先应下来，下一步自己就实施苦肉计，从马上摔下来就不用去了。

　　“臣遵旨。”谢洵有了主意，答应道。

　　“除了你，朕还给你派了另一个人。”永安帝停顿了一下，眼神直直地看着谢洵，“瑛郡王也同你去。”

　　原来凌钺舟说的“共事”是这个意思？谢洵沉默了起来。永安帝这一手，自己是跑都没法跑。别说他装病了，就算是真病了，凌钺舟也是这个世上第一个不相信的。

　　到时候自己怕是真的摔伤了，凌钺舟直接押送自己去江南了。

　　“你不愿意？”永安帝看他没说话，又问了一句，语气意味不明。

　　“臣才疏学浅，只恐拖累瑛郡王。”谢洵丝毫不敢表现出不满意。

　　“钺舟虽精于用兵，于庶务上亦无建树。万事开头难，你们只管多用心些！”永安帝看了他一会儿，没看出对之前事情的怨怼之色，满意了。

　　谢洵垂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