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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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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凌钺舟奉诏入宫。
“朕昨夜派人去你的府上,听说你不在家?”永安帝看似随意地问道。
“是。儿臣从前在边关,夜间不如京中热闹,是以如今无事常出门闲逛。没想到错过了父皇的口谕。”凌钺舟歉然道。他昨日除了上午,晚饭前也去了一次燕王府,夜间回自己府邸时方才知道皇帝有口谕让他今早朝会后进宫。
“无妨。我派他们过去,原也没什么急事。”永安帝道:“你刚回京,到处走走也好。”
凌钺舟坐下,宫人上前放好茶水。
永安帝方才和善道:“听你的两位兄长们说,那日击杀刺客,你出了很大的力气。”
刺杀已经过去一些时日,中间父子两个虽见过面,但只是汇报些事情,没来得及细说。今日终于有点空,可以坐下来聊一聊。
“儿臣只是恰好在旁,帮了把手,幸好侍卫们及时赶到,才没闹出大事。”凌钺舟对朝廷内的事情虽然不熟,日常对答还是不会出错的。他并不是贪功之人。
“嗯。是个不骄不躁的好孩子。”永安帝点头赞许,继而又道:“我还听说,燕王为了救你,挨了一剑,如今如何了?”
“当时宴席中喧闹,是燕王先发现异常,才让儿臣躲过致命一击。儿臣感念恩德,特跟了去,这几日探望过几次,伤已是快好了。”凌钺舟娓娓说道。
永安帝颔首道:“燕王府乃是累世功勋之家,如今燕王因你受伤,是当好好奖赏慰问。你上心些,也是应当应分。”
“是。儿臣自当铭记。”凌钺舟道。
“这是前几日刚来的新茶,掺了一些果子,味道特别些。你尝尝看。”永安帝这会儿像是一个上了年纪关心儿子的普通父亲,给没见过繁华京都的儿子介绍些新鲜玩意儿。
凌钺舟忙喝了一口,赞道:“味道确实很特别。”
“喜欢的话,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些其他味道的,一并带回去。”永安帝道:“正巧我觉得这东西有些酸,年纪大了,喝不得这个。”
“多谢父皇。”凌钺舟忙要起身行礼。
“不必起来了。”永安帝说:“喝完茶,我有件正事要同你说。”
凌钺舟从皇宫回来后,直接去了燕王府。最近他虽然借着探伤的名义常来,可大部分时候都是悄悄潜入的,只有几次是走正门的。
远远瞧见谢洵在窗边喝茶,旁边没有别的人,凌钺舟略略放心,进屋后陪着晒了一会儿太阳,方才说道:“已经深秋了,京城风大,你伤口虽好了不少,还是要好生保养,不要吹太久。”
“嗯。”谢洵应当,站在窗外的来顺立刻会意将窗户关上。
又寒暄了几句,凌钺舟说道:“父皇命我出城去办一件事情。”
好事。谢洵心想,倒不是他讨厌凌钺舟,而是最近几天自己奇怪的想法越来越多,两人分开冷静一下,可以趁机调整自己的心态。他于是道:“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可惜不能一起去。”凌钺舟轻轻叹气,他虽是明朗少年,到底是在战场上磨炼回来的,气质比较沉稳。刚才说话的时候,脸色露出了明显的遗憾神情,显得孩子气了许多。
谢洵忙做出更加遗憾的神情:“着实可惜。不过我比较愚笨,去了怕是会搅和了差事,反倒不好。还是在家里可偷懒自在些。”
“又不需要你真的做什么。若是咱俩一起出去,你想躲懒,最是容易。”凌钺舟心里展望了一些画面,嘴角不自觉勾起弧度。
“日后总有机会。”谢洵嘴上敷衍,心里想到时候你们全家和睦,你要是不计前嫌,我肯定配合。
“嗯。”凌钺舟应下来,又说道:“父皇给了我一些京城不常见的茶果,用来泡水的,我带了一些给你,你尝尝看。”经过这些时日朝夕相处,他发现谢洵并不喜欢喝茶,自从打听过可乐并不是京城时兴的饮料,他心里就记挂着。可是打听了许多,也没有线索,如今有新鲜东西,不知道味道是否相似。
“多谢。”谢洵高兴点头,一偏头的间隙,他瞧见凌钺舟脖子后面似乎有红色。“你脖子是怎么了?”
凌钺舟不解地看着谢洵。
“都红了。”谢洵道。
“可能在御花园被虫子咬了。”凌钺舟转了下脖子,没有瞧见什么,猜测道。
“你过来坐下。”谢洵回身找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瓶药,是太医院送来的东西,最是能去红止痒。
凌钺舟依言坐下,看到瓶子才意识到是要给他涂药,原本对他来说,这种痕迹算不得什么,不会特意理会。可谢洵一片好意,他忙要接过道谢,却看见谢洵倒了些药膏在手上,伸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凌钺舟身体一僵,完全没有想到谢洵会这样做。“我……”
“前阵子我行动不便,你时常帮我,如今正好帮你涂药!”谢洵知道他要拒绝,忙道。
凌钺舟感觉到那只手往脖子附近的衣襟内伸了一点儿,冰凉的药膏抹了进去,他的心有点乱了,他道:“我自己来吧。”
涂药膏之前,谢洵没想到泛红的地方有一点多,衣襟下面也有,此时有点尴尬,硬着头皮在涂抹。他听到凌钺舟的话,像是要给自己壮胆,索性说道:“你这样客气,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凌钺舟一时哑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更加僵硬的坐在那里。
不知道多久以后,这样轻柔的动作才停止,谢洵看见凌钺舟脸色有一点红,而同时,他觉得自己的脸似乎也有点不对,他想了想,说道:“你刚搬回京城,府里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药,我送你几瓶吧。”
说完这话,他只觉得这话找补的烂透了,太医院的人不应该不送这个给皇子。可凌钺舟轻轻道:“好,多谢。”
一次氛围奇怪的抹药终于结束。
剩下的日子,谢洵依旧早起早睡,按时换药服药,偶尔再敲打下男宠们,剩下的时候都在怀念现代便利的生活,还有各种各样的游戏。
想起曾经最喜欢的手游英雄的真人版时常晃在自己眼前,他觉得又神奇,又无奈。
这位日后鼎鼎有名的皇帝不仅现如今和自己关系很好,哪怕是在外忙碌,隔几天都会让他的亲随来送信。信上除了略微描述一下所到之处的风土人情,剩下的话都是嘱咐谢洵该如何如何保重身体。
末了,还会十分体贴地让谢洵不必回信,一切待养好伤再说。
谢洵每次看到,说不感动是假的。一连几封信下来,谢洵心里有点冲动,想告诉自己的一切真相。这样做虽然心里好受了,但小命就难说了,也容易连累到王府里的人。
他心中充满犹豫,不禁愁闷。
唯一还算娱乐活动的是收礼。燕王人缘哪怕再差,王公贵族们都知道他是因为提醒大家有刺客才受了伤,当夜很多赴宴的人,大多送了礼物过来。
其中包括七公主的一份。谢洵仔细看了看,好像里面还包含了楚伴星的一份。
朋友,有心了!谢洵感叹道。
因是皮肉伤,并未伤及骨头,谢洵将养了一些时日,右臂已然结痂,不再需要绷带等东西束缚,可以自由活动了。
就算是凌钺舟回来了,也不用担心他为了照顾我,日夜时常出现在府里了。送走大夫,谢洵快乐地想着。
距离上次刺客出没有一段日子,京城依旧如之前热闹,久不出门的谢洵筹划着出去玩一晚上,忽听得长史来回报。
“宫里来人传话,命王爷进宫呢。”
谢洵一阵疑惑,继而猜到是太医看完自己的伤口后去皇帝那里回禀了。自己也是,这么久了,完全忘记伤好后要去皇帝那里问安,都怪在现代没这习惯。
府里常跟着谢洵的仆从们忙碌起来,赶着收拾了,一道去皇宫。
“最近身子如何了?”永安帝问道。
“劳陛下关心,已经大好了。”谢洵态度恭敬。他知道皇帝不喜欢燕王,来之前做好心里建设表演做小伏低,熬过去就好了。
“你这半年不是病就是伤,合该一气多养养才是。”永安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听不出太多的关心。
“是。臣谨记。”谢洵忙道。
“朕听说你近些时日在府中修身养性了。”永安帝转而提道。
“是。”谢洵应道,旋即明白,要么是燕王府又被京城百姓议论了,要么是皇帝在燕王府有探子,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后宫里有几位太妃,算得上是你的祖母辈,素日里在宫中礼佛。如今你既然命人在府内抄佛经,不如呈上来孝敬长辈,也算你的一片孝心。”永安帝吩咐说。
“是。”谢洵忙应道。
皇帝和燕王没什么多余的话讲,随便又吩咐了几句,便让回去了。
谢洵按规矩行礼离开,心里雀跃。没有挨皇帝骂,就是一件好事!
刚回王府,谢洵瞧见来顺迎面上来。
“王爷,又收到了一封信。”
谢洵忙接过来拆开看,上面依旧是寒暄,后面是说回来一同吃饭,约在春风楼里,问他到时是否有空。
先前通过亲随转述,凌钺舟知道谢洵的伤快要好了。
忙了这么多时日,竟然要回来了,谢洵被信件里的期待感染,心道,我原该给你接风。于是喊来千钩,吩咐说:“告诉你家殿下,等他回来一起喝酒。”
“是。”千钩应了一声,明白谢洵不另外写信,行了个礼翻墙走了。
感觉翻得不如凌钺舟帅气,谢洵默默点评后忙甩了甩头,将想法甩出脑外。
最近的书信往来,谢洵因为伤口逃过了回信,可想起皇帝的吩咐,谢洵吩咐完后援诸人好生抄佛经后,忽而想起来自己应该熟悉一下燕王的笔迹,日后要学习模仿。
说干就干,谢洵去了书房,找了一会儿,发现除了一些画作,竟然没有找到一个燕王的字帖之类的东西。
谢洵忖度了一下用词,问来福道:“我先前在这里放了一些字帖,怎么不见了。”
来福道:“以前王爷进书房的时候,都是不需要我们伺候的。”
防备倒挺严,谢洵忍不住皱眉。难道以前的燕王在谋划什么?
来福道:“王爷许是病了一场,忘了从前常和何公子在这里写字了。”
原燕王之前竟然和何照人在此读书练字?谢洵觉得怪怪的,总觉得不像是那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转念一想,是了,有些事,也许可以问问他。先前小莲之事,谢洵意识到何照人并非表面上一样肤浅,内里是个有谋划的人。原是计划试探一番,但最近事多,没有来得及。
谢洵回忆了一下路线,去了后院的枫华居。
何照人站在水池边,随意地抛洒鱼食。他没有穿之前的那些富丽华裳,卸掉了往日艳丽的装扮,今日只穿了一身水墨色的外袍,清净的脸庞上更显得眉眼潋滟。
谢洵看到后松了口气,不再像先前那样紧张防备,反而觉得他的长相有点像自己的同桌。
“王爷安好。”何照人听到他过来,随意行礼道。
谢洵点头,又问道:“何公子最近可好?”
之前何照人从来不参加府里的佛学讲座,刚开始是被禁足,后面则是自己托病不去。
“尚可。听说王爷在让后院的人抄佛经?”何照人像是在寒暄,语气轻柔。
“嗯。”谢洵不明白他忽然提这个做什么,总不能是他也想抄。
“送给谁呢?”何照人又问道。
“宫里。”谢洵寻思他之前为了让后院的人上心,一早就说明是呈给宫里的东西,何照人既知此事怎么会不知道。
何照人似是能听到他心中的疑问,“我只知道,你若是将这佛经呈上,会有性命之虞。”
“什么意思?”谢洵吃了一惊。
“那就要王爷先告诉我了。”何照人眉眼微微一挑,笑道。
谢洵转过身来,微眯着眼睛,侧过了刺眼的阳光,说:“你猜到了?”
何照人一向对燕王十分恭敬,可今天的态度却是游刃有余。他含着笑,问出的话十分直接,“那你要杀我灭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