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舟》钿汐

19、第 19 章

　　外面响了五遍梆子声，谢洵睁开了眼睛。伤口的疼痛让他睡得并不宁静，只是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他安逸许多，才能睡到现在。

　　谢洵看见床边的人是凌钺舟，惊讶让他一瞬间消失了所有的想法。

　　“醒了？”凌钺舟柔声问道。

　　“嗯。”谢洵点头。

　　“喝点水？”凌钺舟又问。

　　“嗯 。”谢洵下意识又应了下。

　　凌钺舟去桌边倒了杯水，桌上的茶水是值夜的仆从每半个时辰换一壶进来，预备着里面的主客们喝。

　　直到那杯水凑到自己的嘴边，谢洵才反应过来，可不能把凌钺舟当仆人用啊，他忙试图抬起双手接过，触及伤处又是一声闷哼。

　　“不要动。”凌钺舟同时阻止，空着的一只手小心地检视伤口，确定没有裂开后松了口气。“慢点喝。”

　　从上一阵疼痛中渐渐缓过来后，谢洵不再乱动，低头喝完，略带忐忑地问道：“你熬了一夜？”

　　“想看你醒过来。”凌钺舟没有直接回答。

　　“其实可以让来福他们等的，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劳烦你。”谢洵不好意思地说，倒不是因为害羞，纯粹是觉得麻烦对方了。

　　“你是因为我才受了伤，我这样做原是应当的。更何况……”凌钺舟顿了一下，接着道：“并不会累。先前在战场上，几天几夜奔袭都熬得住，如今只是坐了一晚上。”

　　谢洵沉默一会，还是觉得受不起，“还是去睡吧，你这样熬着我过意不去。”

　　凌钺舟没接话，问道：“你饿不饿？”

　　“不饿，我想再睡一会，天亮时再吃饭。”谢洵希望他睡一会儿，于是说：“你正好也去客房歇一会儿，醒了正好吃饭。”

　　“好，那我也睡一会儿，我们一同吃早饭。”凌钺舟应道。

　　谢洵赶紧点头，接着闭上眼睛。可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悄悄掀开眼帘，看见不远处的榻上多了个人影。

　　这也太尽心了。谢洵心里没底。可后面的事情，让他越发没底。

　　燕王府前院，仆从们都在屋外面等候。哪怕自家王爷自从大病养好后简朴了许多，平时用饭时仆从都是侍立旁边的。

　　可这次王爷明明在养伤，大家摆完饭后，推举来福从旁服侍，但来福在十五殿下的眼神暗示和自己的领悟下，顶着其他人的不理解站在门外，不肯近前。

　　京城传遍了燕王为人一掷千金的事情，别人不知道那人是谁，来福虽然比较憨厚，心里却是透亮的。

　　当下，谢洵愕然地看着屋里只剩下的凌钺舟。

　　“你躺好就行。”凌钺舟让人把饭桌搭在了床边，自己端起粥后说：“我喂你。”

　　谢洵每动一下，都觉得腹部的划伤在跳动，但还是坚持道：“我自己来。”

　　谢洵疯了才会答应凌钺舟喂自己，他未来可是皇帝，他的心爱之人还在做燕王府的男宠！

　　“你伤成这样不能乱动，我不喂你，难道是想让你府上后院那群人伺候你？”凌钺舟发觉先前每次提及后院“男宠”们，谢洵都会紧张，眼下故意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是在试探我吗？难道他昨天晚上在府中待了一夜另有目的，摸清楚了洛问月的事情？谢洵丝毫察觉不到这是个玩笑，反而分外紧张，忙笑道：“我说过的，那些人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这些小事不好劳动你。”

　　“你又要同我客气？”

　　“可你毕竟是十五殿下……”谢洵左右为难，紧张的情绪让他忘记了他们平常的称呼。

　　“之前说过的，我们私底下不必这样客气，怎的如此生疏，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凌钺舟隐隐察觉出不对。

　　“怎么会！”谢洵忙道。

　　“以后叫我名字好不好，我也喊你的名字。”凌钺舟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可以吗？”

　　“好。”谢洵艰难答应道。

　　“以后没有外人，不许再喊我殿下了。”

　　“好。”谢洵继续答应，心里想的是也就最近喊喊了，日后你登基了我再这么喊，那实在是僭越了。

　　凌钺舟端起饭碗，用勺子舀起粥，吹得温热后慢慢喂起来。经过刚才的一番对话，谢洵已然不敢挣扎，老老实实地吃起饭。

　　两个人一个垫高了后背半靠着，一个侧坐着，借着高度的优势，凌钺舟顺着谢洵的发旋，见到他乖顺地点头吃饭，心底涌起一些从未出现过的情绪。

　　二人安安静静的先后吃饭，过了很久，凌钺舟问道：“你先前说，府里后院那群人同你没有关系，可外面人说有关系。你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九月的时候。”谢洵心绪很乱，不及思考，下意识地说了实话。

　　“我刚回来的那阵子？”凌钺舟语气惊讶。

　　“啊，对。”谢洵不解深意，胡思乱想到自己穿来的时日正好赶上凌钺舟回京，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自己要死在他手里。

　　凌钺舟听了心下满意，低声喊道：“阿敞。”

　　谁？谢洵惊讶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在喊谢敞啊。

　　“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凌钺舟察觉到他反应异常。

　　你叫的人不是我啊。谢洵犹豫了一下，直觉要为日后做一些铺垫，于是说道：“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是我母亲起的，我更喜欢这个名字，谢洵。”

　　听到他把别人都不清楚的事情告诉自己，凌钺舟心里更是熨帖，喊道：“阿洵。”

　　在现代时，大家都是直呼对方姓名的，或者是爸爸儿子什么的，只有外婆曾经喊自己小洵。“阿洵”这个称呼，竟是第一次听到，谢洵不禁思绪翻飞，许久才答应了一声：“嗯。”

　　“阿洵。”凌钺舟又喊了一声，他忽然想问一下“可乐”是什么东西，可毕竟是在睡梦中听说的，不好直接提起，于是嘱咐说：“我今天先回去，你好生养着。明日我再来。”

　　“不必每日都奔波。”谢洵忙拦道，他觉得今天的对话都太让他紧张了。

　　“你想躲我？”

　　“哪儿的话。”谢洵忙说，紧接着觉得自己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

　　“那就不要拦着我。”凌钺舟欣然道：“我每日都过来。”

　　“好吧。”谢洵无奈应道，目送凌钺舟离开，长出了一口气。相处这么长时间，他心中忐忑，此刻方才有心思静静思考。

　　先前凌钺舟突然不理自己，是因为自己借口生病，结果去和男宠们混在一处。可当他知道自己和男宠们此时已没有亲近的关系，脸色立刻转好。这并不能确定凌钺舟知道洛问月在燕王府且自己没有强迫洛问月，也可能是因为，凌钺舟这样痴心的人，内心不喜欢先前燕王那样荒唐的生活，看重的兄弟朋友最好也是个洁身自好的。

　　所以，看到自己的转变，凌钺舟满意了。再加上误打误撞的救命之恩，自己真正成了凌钺舟心里的好兄弟！

　　谢洵如此分析一番，觉得自己靠近了真相。

　　好感度估计刷到百分之五十了吧，甚至可能更高一点。

　　再结合以前看过的一些小说，谢洵觉得自己懂了，为什么凌钺舟对自己明显亲近了。因为他是一个看重兄弟一起的人。要知道自古以来英雄豪情兄弟义气，都是推崇同吃一碗肉，同喝一坛酒的。

　　可是，若是真发生这种事情，谢洵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平静接受的。他不禁想象万一发生如此画面，自己该怎样委婉拒绝呢。

　　不能拒绝，要做太和皇帝凌钺舟的兄弟，不能觉悟不够！谢洵想明白关窍，没受伤的手抬起来一拍脑袋，放心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