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舟》钿汐

18、第 18 章

　　“小心！”谢洵情急之下一嗓子喊了出来。那道银光同样反应极快，突然间改了方向刺了过去，以此同时，另几位持刀之人跃入场中。

　　随着剑光接连闪现，宴席一片混乱。

　　凌钺舟闻声先是一惊，刹那间眼前已是看到一剑当头劈来，在战场中磨炼过的他本能一个闪躲，抬手一劈，与人缠斗起来。

　　刺杀者身手极好，估计是经过严格训练后的死士，用着趁手的兵器。凌钺舟因是赴宴，并未带刀，不远处都是逃离的人群，并不能肆意打斗，他身手虽好，招式不得已收敛了些，一时间险象环生。

　　经过十几次拆招，凌钺舟终于抓住了一个空隙，一记飞踢将对方踹倒在地，在赶来的侍卫们的配合之下，合力将刺杀者或击杀或擒拿。

　　一解决完刺客，凌钺舟向谢洵所在之处走去。

　　谢洵在喊出声提醒之后，知道自己待在战局中间实属拖后腿，就随从旁边的人一起向外逃去。因为人太多且慌张，大家都堵在二门门口附近，没出去多少。

　　“刺客都已捉拿。”侍卫们的声音接连传来，众人不再那样慌乱。

　　谢洵停住步子，回身正巧看见凌钺舟快步向自己走来。

　　“你没事吧？”谢洵急问。

　　凌钺舟轻轻摇头，说：“没事。先让你府上的侍卫过来，再一起回去。”

　　院中的亲贵们大多如此打算，大家都很惜命。

　　对我的态度似乎好了一些。谢洵心道。他牵挂着之前的问题，现在大家都在整理情绪，没人会往这边瞧。他小声道：“你先前是不是不想理我？”

　　凌钺舟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你那天没有来我府上赴宴，我担心你病了，可正巧看见你在和，嗯，你后院的那群人玩乐。”

　　原来是这样！因为谎言被戳穿，谢洵觉得脸上起烧，犹豫了一下，他决定做一下铺垫：“我之前不是骗你。我和他们并不是主人和男宠的关系，平日里都不见面的，也在决定将他们送走。只是那天他们险些闹出乱子，我才去处理的，不是故意骗你。”

　　这样，日后洛问月的事情出来后，解释起来更有可信度。

　　听到解释，凌钺舟心里的结，一下子舒展了许多。只是还有一点介意。

　　谢洵正想要不要再多说一点，忽然觉得灯光昏沉，有些看不清附近，意识逐渐飘忽。

　　“你受伤了？”凌钺舟发现不对，按住谢洵染上深色的衣袖。

　　谢洵先是愕然，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的胳膊好像有些痛。他回忆起来当时，那把剑先是刺向凌钺舟的，只不过自己突然出现，导致那把剑转变方向。

　　原来那把剑在混乱中刺中了自己。可当时太紧张了，谢洵没有察觉。

　　疼痛并没有快捷地传入脑海里，可当谢洵低头看着汹涌流出的血液时，立时头晕了。下一刻，他感到有人将自己抱起来。

　　“别睡。”凌钺舟急道：“叫大夫。”

　　不是失血导致休克，我只是晕血，谢洵想说话，却挣扎不出力气，嘴角微微挑动，眼睛不受控制地闭上了。

　　看着谢洵似乎是勉强笑了一下，又闭上眼睛的一幕。凌钺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停了一瞬，步子也停下来，愣在原地。他甚至不敢去瞧，到底伤在了哪里。

　　旁边来福喊道：“殿下先把我们爷放到床上，太医来了！”

　　凌钺舟忙按着小厮的话，小心翼翼地将人平放在床上。几个太医上前连续上前检视包扎，忙碌了起来。

　　四皇子和五皇子一前一后走进屋子。

　　燕王再混账，也是祖上显赫的王爷。今日是为了提醒大家有刺客才受了伤，哪怕他们并不关心燕王如何，也得拿捏清楚具体情况，一并同皇帝汇报。

　　领头的太医正好将伤势料理的差不多，上来行礼道：“给殿下们请安。那把剑刺向的是燕王殿下的胳膊，应当是拔出时蹭到了腰腹，主要伤处是胳膊，其余并无大碍，须些时日将养，殿下们不必太过忧心了。”

　　后面的话，同时是和凌钺舟说的。

　　四皇子凌昕闻言道：“好生医治，若是出了岔子，拿你们是问。寻几个妥当人，将燕王殿下安安稳稳的送回府。我去同父皇禀告今晚之事。”

　　“是。”太医们答应着。

　　“十五弟不一同走吗？”四皇子凌旭和煦问道。

　　“今日燕王殿下是为了救小弟才受伤的，我在这里照应下才好回去。”凌钺舟道。

　　“也算是救命之恩了，合该尽心。”凌旭一脸理解地说道。

　　凌昕隐有不耐：“走吧。父皇早听得人回报，如今正等我们去，不要耽误了父皇安歇的时辰。”

　　凌旭点头，二人一先一后出去了。

　　“燕王不过是伤个胳膊，十五弟却是急得一脸惨白，说不准谁伤得更重。”出门走得几步，凌旭笑道：“有趣。”

　　凌昕想起先前的事，脸色一沉：“他既然选择同燕王一道，那便不要后悔。”

　　凌旭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摇，合上，没再说什么。

　　当夜，在凌钺舟亲自护送下，谢洵在沉睡中回了燕王府。

　　一般来说，受伤的人最好不要随便移动。可今夜在禁军的保护下都能遭遇刺客，此处说不定有潜藏的危险。大理寺和刑部已经连夜派人在此盘查，到时会十分吵闹，更加不利于养伤。

　　而且凌钺舟同太医询问清楚了注意事项，得到了燕王主要是失血造成的晕眩，但伤本身不算很重，今夜就可以回去的确切说法。

　　送到后，凌钺舟亲自将人送到前院正房的卧室，抱到了床上。

　　来福紧跟其后，这些琐事原该是他来做，可十五殿下硬是没有留出给他插手的空间。他内心更是奇怪，为什么此人进屋这样的熟练，难道以前来过？

　　安置好了，太医住在客房随时等着召唤，里间只剩下凌钺舟和来福。

　　来福站在一旁，做好了整夜伺候自家王爷的准备，默默地等着十五殿下离去，谁料十五殿下出声吩咐。

　　“你下去吧。”

　　我下去？来福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可是要小的去做什么事情？”

　　“不用，你去吧。我陪着他。”凌钺舟道。

　　十五殿下要陪着自家王爷。来福眉毛抖了一下，猛地想起先前在市井中听说的一些事情，难得识趣地走了。

　　四周安静下来，凌钺舟熄灭屋内的灯火，只留了靠近门口的一盏灯，灯光遥遥映在此处。借着这点昏黄，他终于有时间，仔细地打量起床上的人。

　　和上次在月光下看到的不同，谢洵的脸色多了几分苍白。平日里，凌钺舟每次看到谢洵，都会先注意到他那双眼眸。

　　他自幼被养在偏远之地，刚送到那里的时候，还有几个嬷嬷姐姐陪他。一开始，大家以为很快就可以回京城，可几年过去了，京城里的人似乎是把自己遗忘了。又过了几年，大家纷纷想法子离去，只剩下一些年老之人，一直照顾着他。

　　在长大的过程中，他看过很多很多的眼神，有浑浊的，有傲慢的，有阴冷的，太多太多。唯独在这个据说充斥着争斗的京城，他看到了从未有过的一种眼神。

　　那是一双非常明澈的眼神，让他忍不住心生亲近。

　　而那双眸子如今藏在眼帘之下，倒是显出脸上其他部分来。两颊并没有太多的肉感，薄薄的嘴唇抿起，尖尖的下颌显出几分纤弱，虚弱得令人心惊。

　　怪不得每次抱起来都不觉得沉。

　　眼前这个人，初见时一掷千金，为自己的事情跑前跑后，没有武艺却敢在危险的时候跑过来提醒自己。他如此真切热忱却声名狼藉，世人谤他怨他，当真是冤枉。
　　就连自己这两天都在猜疑他，当真是不应该。凌钺舟心中生出后悔和惭愧。

　　一声痛哼，谢洵的眉毛微微拧起，应当是伤处痛感越发明显的缘故。他的左臂在被子外面，大部分裹上绑带，只剩靠近脖子的地方和手一起露在外面。

　　凌钺舟先前在战场受过不少伤，知道伤处在一开始不是最痛的，而是麻木，到了后面才越来越痛。他自己不怕痛，但他担心床上的人会痛，于是早早命人准备了一些冰块，放在盛了水的脸盆里。

　　拧干在冰水里浸湿的毛巾，凌钺舟一点一点地做着冰敷。冷水让痛感降低了不少，谢洵皱起的眉心渐渐展开，再次陷入沉睡。

　　宁静的黑夜里，凌钺舟没有一丝睡意，脑海中反而愈加清明。他想起来幼时曾经听说的一些话。

　　那些老兵们常说，讨媳妇什么脾气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一心对你好，这样的人知冷知热，你对她好，她也对你好，日子方能过得长久。

　　那时候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凌钺舟此时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明悟了一件事情。

　　确实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