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舟》钿汐

16、第 16 章

　　回前院的路上，谢洵快速盘算了一下怎么处理，这种罪名肯定不能糊弄过去，要不做个戏，假意杀死那个写情书的，回头悄悄把人送走。

　　回前院没多久，李富忽然求见，谢洵忙让他进来，却见他磕头道：“殿下，卑职有罪，卑职有罪。”

　　“何罪之有？”谢洵大惊，不会打草惊蛇把孩子搞丢了吧。

　　“今日王爷在后院翻到的书信，实际上不是沈公子写的，是卑职托沈公子写的。”李富有些羞惭。

　　原来是你小子啊。谢洵想起前情，觉得事情合理起来，吩咐道：“来龙去脉一一说清了。”

　　“小莲姑娘原是好人家出身，自小习得诗书，怎看得上卑职这样的粗人，卑职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请人代笔。沈公子心善，才情一等一的好，先前求他帮我这个忙，没想到我害了人家。”李富供述自己的所作所为。

　　原来是这样。李富喜欢小莲，这事连来福都能看出来，并且同谢洵暗示过，更何况府里有一群有心人呢。

　　“小莲姑娘对此不知情的。”李富是知道自己王爷最近几次召小莲过来，谈得都是正经事情，和私情毫无关联，可毕竟是后院里的丫鬟，和自己一样发肤都是主家的，婚姻之事哪能自己说了算呢。哪怕谢洵对他一向信任，可闹出这样的乱子，到底说不过去、

　　谢洵正在感叹，蓦地想起老管家之前的一句话，小莲在后院算是大丫鬟，不是因为管家提拔，而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得了何照人的青眼。

　　当时另有急事，那句话他虽听入耳朵但没太过在意，如今将事情串联在一起，他忽地明白了事情原委。

　　沈雨蒲多次和洛问月讨教文章，小莲受何照人庇护。将小莲和沈雨蒲一起栽赃只是表面现象，更是想打压和他们两个有关系的人。陶合意如此做，是想一石二鸟。

　　好歹毒的心思。谢洵不禁摇头，后院真是池浅王八多。

　　说起来，也是好久没有看到洛何两个人了。洛问月是凌钺舟的人，敬着些便是，没有必要去看，这个何照人，行走后院的小莲居然算是他的徒弟，倒是让谢洵好奇起来。

　　小莲的本事，他听说过一些。就连只是和她见过一面的楚伴星也赞扬过她冷静机智。固然有她的天资在，可背后教导她的人，更是不容小觑。

　　念头虽多，但事有轻重缓急，谢洵命人先叫小莲进来。

　　小莲是个聪明人，她听说了今日之事，很快想明白会牵扯到何公子，进来就跪地：“王爷，此事绝对与何公子无关，他是个顶好的人。”

　　“我之前不会因为你是他的弟子而连坐，今日也不会因为你的事情而开罪于他。”谢洵心道你也只是个躺枪的。

　　“多谢王爷。”小莲道。何照人被禁足了许多日，她一直担忧，平时没有合适的机会，如今忍不住问：“那公子他……”

　　“我明白。等他反思过了，我就会解了他的禁足，对他和其他人一视同仁。”谢洵说道。

　　他并不是因为小莲的求情而改变主意，而是他慢慢意识到表面浑噩的燕王府，藏了许多东西。

　　陶合意在这桩事情上策划的极好，既挑了事，也没将自己拖下水。谢洵不能直接发落陶合意，只能先委婉些，后面找别的法子，让人滚蛋。

　　如今要做的只能是遮掩。谢洵同小莲道：“只不过要委屈你几日，此事毕竟牵扯到你。”

　　“王爷尽管吩咐。”先前的事情让小莲对谢洵充满感激，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报答。

　　“扣你这几个月的月例，等事情了结了，我再让他们补上。”谢洵本来想一步到位将她送去姐姐那边团圆的。眼下镇国公府的案子还没完全收尾，等事情冷了再聚才比较稳妥。

　　“是。”小莲全无意见，她在丫鬟中月例算高的，平日在院中没什么花销，旧日里攒了不少。少得几个月，全无负担。

　　小莲出去后，谢洵看着沈雨蒲平日抄写的经书，字迹工整，一沓一沓的，想是十分努力，他命人把沈雨蒲带来。

　　沈雨蒲跪在地上，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了。他原在府中做杂役，之所以做男宠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情，急需大笔的银钱。可入了后院后，燕王并没有理会他。时间久了，他渐渐放下心来，每日研读学问。他隐隐期待着也许年纪大了，可以离开这里，谁料今日横生祸端。

　　良久，战战兢兢的沈雨蒲终于听到有人说话。

　　“你喜欢读书？”谢洵寻思出了大致的处理方案。

　　“嗯。”沈雨蒲虽不明白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谢洵严肃道：“本王可以给你一个读书的机会，但从今以后，你得改名换姓，离开这里。”

　　沈雨蒲愣住，似乎是不敢相信。

　　“今日之后，本王会和众人说，你因不忠的缘故被打死。实际上呢，我让人送你走。”谢洵解释说。

　　沈雨蒲缓过神来，磕头说：“谢王爷。”他来之前，本以为自己会遭遇极大的惩罚，甚至可能会死，牵累到家人。做梦都想不到，居然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去处。

　　“想个名字吧，好让他们给你做身份。”谢洵很满意他的反应，如果对方表示誓死不改名，他也不能真的搞死对方。当下他顺口勉励道：“可得好好想，若是日后登科，可是要公告天下的。”

　　没过多久，沈雨蒲就道：“我自幼是外婆养大的，老人家原姓叶，我以后也姓叶，可以吗？”

　　倒是个念旧情的，谢洵只当是小事，就道：“随你。”

　　“我便叫叶檬可以吗？”沈雨蒲又道。

　　这下换谢洵愣住了。

　　叶檬，这不正是凌钺舟做皇帝的时候，最得力的宰相吗？只不过现在看起来，怎么这么呆啊，太没有传说中那种临危不乱，尽心辅佐的能人气质了。

　　难道只是重名，不是一个人？

　　谢洵思索着，瞥见叶檬刚有血色的脸色又变回苍白，可能是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他忙说道：“好名字。”

　　“多谢王爷。”叶檬内心感激。

　　“你平时除了读书，还做什么？可去过什么地方？”谢洵不动声色地问道。

　　叶檬想了想，说道：“只会做些杂活。”

　　“你日后读书的同时，可以去其他地方游历一番，长些见识。我会给你预备一笔足够的银钱。”历史上的那位叶檬，除了是个名臣以外，还是一名旅行家，著有“江北十记”，其中一篇甚至被选入了高中必读篇章。谢洵不确定是不是一个人，但决定示好。若是赌对了就赚了，赌不对，也没什么，燕王府补偿男宠们原本也是应该的。

　　“这，太丰厚了，我……”叶檬不知所措。

　　“本王意已决，不必多说，出去吧。”谢洵一挥手，结束对话，他今日很赶时间，不能耽误找孩子的计划。

　　同当事的两个人说明了处理结果，谢洵叫来李富安排了一番。

　　听得安排结果，李富心中跟着高兴，这个处理委实太宽厚了。同时他心中有不安：“王爷，此事因卑职而起，卑职也应该受到处罚。”

　　“好生做事就是了。”谢洵转换话题：“你们计划什么时候开始呢？”

　　李富抖擞精神：“今晚。卑职已经调查清楚了那间院子的轮值情况和可能藏人的屋子。如今布置好了人手，准备在夜间防守最薄弱的时候进入。”

　　“好。你仔细安排。”谢洵点头，“我今晚会在附近迎春楼，第一时间告知我消息。”

　　李富自去安排。

　　夜间，谢洵带着来福坐在迎风楼中的一间雅间。原本今夜是应该坐镇在王府中的。可白天的事情让他非常警惕。他很害怕自己晚上还没等李富一行回来，就先等来得意洋洋的陶合意。

　　男宠们趁乱或者趁机来找燕王的套路，谢洵已经不能更懂了。

　　所以，躲在外面反而安全。

　　谢洵内心焦灼，对着一桌子菜，只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可让人失望的是，最后等来的不是好消息。

　　李富进门跪下：“王爷，卑职办事不力。”

　　“怎么了？”谢洵心里一凉。

　　“卑职留了几个兄弟盯梢，丝毫未发现异动。可刚才进去，世子连同之前的奶妈婆子居然都不见了。”李富说得又快又急：“我们发现屋里竟然有一个地道，他们想是察觉到了什么，顺着地道跑了！”

　　“罢了，起来吧。”谢洵叹气道，果然没有那么顺利。

　　“卑职罪该万死。”李富满面惭愧，实在是有负重托。

　　谢洵沉默了一会儿，道：“眼下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有的。属下按着地道的出口，找了附近的人问了问，找到一些线索，已经让兄弟们去追查了。”

　　“那好。这次，一定要给我找到孩子！”谢洵面色凝重地说道。

　　“是。”李富话音刚落，只听得窗户一动，一个黑色的身影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