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真的会痛》路子都

8、第 8 章

　　原葵想着西哲羽派人来接她们去锡安，就不用着急收拾行李，反正是八月底开学，八月中旬把她们接去也合适。

　　可原葵万万没想到，西哲羽的执行力强得可以，还没过两天，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头翡翠色的绿龙，它张开足以遮天蔽日的硕大翅膀，自天际俯冲而来，将满山的梨花卷起，纷纷扬扬似漫天飘起粉色的白雪。

　　周遭的树木被龙卷起的飓风吹得七零八乱，原葵若不是紧紧攀附着柱子，整个人都要被风吹跑了。

　　翡翠绿龙敛起羽翼，稳稳当当地停在露台，一个穿着玄黑铁甲的女人从龙背上跃下，右拳拍向左肩，垂首弯腰，恭恭敬敬地向原葵行了个礼，“神殿龙骑士团骑士李安珀向阁下问好。”

　　原葵扒拉开脸上被风糊住的头发，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服，也学着李安珀的模样向她行礼，“你好。”

　　李安珀抬头，原葵的脸猛然闯进了她的视野之中，和着龙鳞色泽一样的翡翠绿眸如巨石落入湖水中，掀起滔天巨浪。

　　李安珀久违地听见自己胸膛中一声清晰的心跳，她看到了昔日的大祭司站在她面前，十五年前转身离去的背影，在这一瞬间转了过来，她又重新看到了大祭司的正脸。

　　李安珀下意识虔诚地单膝跪地，牵起原葵的右手，将手背烙在额头上，“李安珀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愿神明永远垂爱于您，我将矢志忠诚不离左右，把生命与荣耀献给您。”

　　原葵缩回自己的手不是，不缩回自己的手也不是，脑子的思考能力好像被翡翠绿龙掀起的狂风呼啸席卷没了，整个人处于一种懵逼茫然的状态，我是谁？我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个看起来高贵冷艳的龙骑士一来就牵她的手，嘴里还说着奇奇怪怪的话，难道神殿龙骑士的见面礼仪都是这样的吗，那她是不是也要跪下来牵她的手……

　　原葵尴尬地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

　　李安珀抬起头，看着原葵的脸怔忪了好一会儿，风吹走迷蒙的大雾，露出了事物本来的面目，她敬仰崇拜的大祭司，躯壳魂灵消散在嘉玄关内，衣服棺椁落土于英灵殿中。

　　十五年前转身离去的人已然逝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李安珀仿佛从一场大梦中幡然醒来，起身，“抱歉，方才是我失礼了。”

　　原葵连忙摆手，表示理解，“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这张脸长得很像前大祭司，大家认错了也是正常。”

　　“我知道了，”李安珀从兜里掏出一支小巧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浓郁的褐色药水，递给原葵， “难怪骑士长特意吩咐我要带上易容魔药来，您的相貌确实容易令人产生误会。”

　　对李安珀而言，原葵和初葵不单单是相貌相同，声音、身高、气质，方方面面，完全就是同一个人，难怪识人无数的她会认错，也难怪西哲羽叮嘱她切勿大惊小怪。

　　原葵接过玻璃瓶，道了声谢，问李安珀，“我们是现在就要出发了吗？”

　　李安珀轻轻微笑，“是的，如果您还没有准备好的话，我可以帮您。”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不麻烦你了。村口有前大祭司种下的山茶花树，神殿的人似乎都挺喜欢的，你要不要也去看一看。”

　　“山茶花树？”

　　李安珀的视线越过漫山的梨花往村口的方向望去，视野里一片粉白朦胧，见不着原葵说的山茶花树。

　　“我去看看。”

　　原葵望着李安珀快步离开的背影，感叹着前大祭司真是神殿法师的诱捕器，十几年前种下的山茶花树都这么受欢迎。

　　念罢，她招呼着仆人去村尾将丰蓝月接过来。

　　白茶花无母无父，一直跟着原葵，自从神殿的人走了之后，就跟着原葵搬到了她的庄园里住了，为此丰蓝月还压着白茶花闹了一顿。

　　白茶花的东西很少，就只有原葵为她定作的几件衣服，丰蓝月的东西就多了，大包小包加起来都比原葵要高，这哪里是收拾包袱去上学啊，简直是搬家呀。

　　村长一家子拢在一起，哭哭啼啼不依不舍，看得原葵眼睛也有些发红。

　　离别总是伤感的，原葵怕自己也跟着哭出来有些丢人，就拉着白茶花先去露台等着。

　　原本闭眼休息的绿龙突然睁开眼睛，一双硕大的黄金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原葵。

　　此时李安珀尚未归来，而没有主人看管的猛兽，凶残无比。

　　浑身战栗毛骨茸然的恐惧感缓缓爬上原葵的脊背，她悄悄地把白茶花往身后藏了藏。

　　绿龙站起身来，浩大如山的身体挡住了日光，将原葵牢牢地束在阴影下，无边的巨大恐惧压迫着原葵的心脏，使她近乎窒息。

　　粗热的龙息如炙热的风烤着原葵，心脏随着越来越近的龙头暴烈地跳动着，她闭紧双眼等待着这头猛兽的满嘴利牙。

　　而等待的结局是，温热粗糙的鳞片轻轻地摩挲着原葵的脸庞，她睁开眼睛，只见绿龙用着和它庞大体积不符的力度，将巨大的龙颚在缓慢而轻柔地蹭她的脸，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让她有一种宠物在向主人撒娇的诡异错觉。

　　看完茶花树的李安珀回来，拍了拍绿龙，对原葵说道，“艾斯很喜欢你。”

　　还以为自己要被吃掉的原葵松了口气，看来刚才的诡异感不是她的错觉，她大着胆子，学着李安珀的动作，摸了摸绿龙的下颚，“我也挺喜欢艾斯的，它的鳞片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绿色。”

　　艾斯龙头一压，直接将原葵推倒在地，像条小狗一样，用头来回蹭着原葵，粗壮的尾巴兴奋地啪嗒啪嗒鞭打着露台。

　　李安珀看着眼前的场景，仿佛回到了喀山龙骑士训练场，龙族慕强，而大祭司是当之无愧的强者，训练场内高傲睥睨的龙族，如同贵族家养的宠物一般向大祭司撒娇讨好。

　　李安珀见原葵被艾斯蹭得笑累了，便拍了拍它的头，示意它停下。

　　艾斯恋恋不舍地把头抬开，恢复了龙族该有的傲然威风模样。

　　原葵狼狈地爬起来，顺了顺自己的衣服，她委实是没想到威风凛凛的艾斯会是这样一头热情的龙，比丰蓝月家的狗都要热情。

　　等得村长一家子和丰蓝月叮嘱够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丰蓝月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原葵，走到原葵身边后，她又大力撞开白茶花，自己牵上原葵的右手。

　　白茶花也不吭声，只默默走到原葵的左边，牵上原葵的左手。

　　李安珀越看越觉得这一幕眼熟得很，可不是嘛，神殿骑士团的那些人，小时候谁不是天天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争得你死我活，就为了拿到第一，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大祭司面前讨赏邀功，得她一句夸奖。

　　那时当之无愧的第一自然是她，只是教皇来之后，天赋与名师加成，便压了她一头，一直压到现在，成了她的顶头上司。

　　李安珀心中长叹，尽管自己已经不再是为了博取大祭司注意力而争强好胜的小鬼头了，但是教皇一如既往令人讨厌。

　　艾斯挥舞着巨大的翅膀，飞向高空，一碧如洗的天空铺着薄薄的云絮，闪着银白的光。

　　“呜呼！起飞啦！”

　　丰蓝月抓着云朵玩得开心，一回头，猝不及防地瞧见原葵当着她的面喝下玻璃瓶里的水，五官扭曲变化，原葵直接换了张脸，差点没把她吓得跌下龙背。

　　丰蓝月大着胆子，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摸原葵的脸，手指下的皮肉柔软温暖，是人类皮肉的触觉，她忍不住疑惑地问原葵，“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原葵解释，“之前的脸不太方便，换一张方便点的。”

　　丰蓝月皱眉，明晃晃地表达自己的喜好，“可是这张脸好丑哦，都没有你之前的半点好看。”

　　原葵微笑，真是谢谢你的夸奖。

　　白茶花则扬起头，乖巧地说，“不管姐姐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丰蓝月登时就火上心头，横眉怒目地瞪着白茶花，白茶花这话是什么意思，越听越像是在说她不喜欢现在的原葵一样，真是让人讨厌！

　　李安珀饶有兴致地挑眉，这两小孩吵吵闹闹的真有意思，让她有些怀念以前骑士团那群打打闹闹精力旺盛的崽子们。

　　原葵从兜里掏出绳子，摸了摸丰蓝月的头，“好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说我丑的，”她又刮了刮白茶花的鼻子，“谢谢你的喜欢。”

　　原葵将绳子套到白茶花的手上，带着白茶花的手指勾绕绳子，“你们现在要不要一起玩翻花绳？”

　　丰蓝月哼了一声，挪动屁股，熟练挑起绳子，手指花式翻绕，勾出一条复杂的船，挑衅地看着白茶花。

　　白茶花也不甘示弱，勾着绳子，翻出了个复杂的菱形。

　　原葵抬眸，撞上了李安珀兴趣满满的面庞，她伸手进兜里掏了掏，掏出了另外一根绳子，修长的手指娴熟地挑动绳子，勾成形后，伸到李安珀面前，“你也要玩吗？”

　　玩？

　　开玩笑，李安珀的孩子比白茶花的年纪都要大，她为什么要玩这种哄小孩的玩具？

　　但原葵看着她，用着一张和大祭司完全不同的脸看着她。

　　李安珀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勾住绳子。

　　外人眼中不苟言笑威严可畏的神殿龙骑士团团长李安珀，竟然真的和着旁边的几岁孩童一般，勾着手指挑花绳。

　　李安珀觉得自己有点蠢，怎么就轻易被原葵之前那张和大祭司一样的脸给蛊惑了呢，她不会拒绝大祭司，还拒绝不了和大祭司长得像的原葵吗？

　　事实上，她确实拒绝不了，对初葵的服从烙印在血液骨骼里，莫名顺延在了原葵身上。

　　李安珀看着垂眸认真翻花绳的原葵，纵然原葵改了样貌，可她仍旧觉得原葵和大祭司像，这样的相像不是源于外貌，若是教皇见了，恐怕也会认错。

　　等等，教皇......

　　西哲羽好像交待她不要让原葵出现在教皇的视野中。

　　虽然西哲羽没有说出原因，但李安珀从水晶球里西哲羽深锁的眉毛中琢磨出一二，估计原葵和大祭司有着什么不可说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似乎对大祭司不太好，不然西哲羽不至于在她的询问下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将脸皱成菊花，最后求饶要她别问了。

　　有些秘密不需要西哲羽来揭晓，她自己也可以去探索。

　　尽管教皇如今的心思越来越难猜测，但神殿诸人都知道，教皇不喜欢和大祭司长得像的人。恰好，李安珀也不喜欢教皇，甚为讨厌和教皇相似的人，当然啦，初葵的宝贝儿子初昭除外。

　　李安珀一边抽绳，一边想，不管如何，不能让原葵靠近神殿就是了，离着教皇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