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真的会痛》路子都

23、第 23 章

　　神殿坐落在锡安城东边的欧提山上，是处依山而建的雄伟建筑，门口十二根巨大的柱子被雕凿成树的形状，山上奔落而下的瀑布溅出水雾，凝成一道绚烂的双虹。

　　初昭自白马上翻落下来，快步走进殿内。

　　明浮卿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眺望远方。

　　初昭几乎没有见过明浮卿穿过教皇服饰以外的衣着，一身干练利落的银白战甲，显露着不容小觑的凌厉，如开锋的利刃，劈开云层的电光。

　　想到明浮卿要去无尽海，初昭心中的忧虑溢满，“父亲。”

　　明浮卿转身，看着长到自己肩膀高的初昭，年轻稚嫩的脸庞上毫不掩饰情绪，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显而易见的惶恐不安。

　　明浮卿自问自己对初昭的态度算不上好，他对自己有怨恨是正常的，可他每次见到自己，总是小心翼翼地渴望得到关注。

　　初家的家教无疑是好的，只是力量的成长方面逊色，初昭不及他的当年，也不及初葵的当年。

　　若是由他与初葵亲自教导，初昭的成就不仅限于今天。

　　明浮卿把教皇印章给了初昭，“我去无尽海几天，神殿事务一切概由你全权代管，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西哲羽，再拿不定主意的，可以请教你的祖母，李安珀的事你不用操心，他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初昭点点头，“我知道。”

　　初昭的乖巧温顺让明浮卿有些恍惚，相似的面庞让他不经意回想到当年自己送别初葵去无尽海的模样，也是这般焦躁不安。

　　他曾经渴望和初葵在一起，建立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原葵的回来，他久违的稀少的父爱似乎也跟着回来了。

　　明浮卿的语气柔软下来，“你已经长大了，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万事顺随自己的心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有人给你使绊子，就告诉我。”

　　父亲突然之间变得像父亲，憧憬已久的父子温情骤然到来，令初昭有些不知所措，声音抑制不住哽咽，“父亲……”

　　说到底，初葵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箱子里的圣光宝石，而是初昭，她珍重的宝贝的儿子，她会希望自己善待初昭多于善待圣光宝石，明浮卿说，“不必太担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明浮卿说罢，转身离去。

　　徒留初昭在原地百感交集，他欣喜于明浮卿待他一百八十度大反转的态度，又害怕明浮卿知晓原葵的秘密，如果高傲明浮卿知晓真相，一定会把原葵撕碎的。

　　北境冰原距离锡安万里之遥，和着原葵从瓦村来锡安一样的方式，龙骑叠加空间传送阵。

　　硕大的空间传送阵出现在黑城堡的上空，地面上的驻军向乘龙而来的教皇屈膝致意。

　　入目是一望无尽的白雪冰原，寒冷的空气在呛入鼻腔的瞬间，足以整个鄂部冻坏，但围绕着黑城堡周围搭建着数十个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如盒子般的建筑，加之人流的往来，市集喧嚣，俨然一副小型城市的模样。

　　潼恩顺着明浮卿的视线，和他讲解黑城堡的现状，苍穹骑士团大部队驻守在黑城堡，余下五十人轮排巡视北境冰原，盒子建筑是温室棚区，采用无土栽培瓜果蔬菜，靠猎捕动物为生的人们享用到了之前难以食用到的食物后，零零散散地慢慢聚集起来。

　　潼恩没有和明浮卿说温室棚区是谁弄出来的，单是棚区外旺盛鲜艳的萱草和郁金香就足以说明一切，更不用提温室棚区下的光热法阵了。

　　明浮卿挽唇，初葵真是到哪里都不忘摆弄她的花草。

　　北境冰原的天黑得尤为快，不过片刻时间，视线便暗沉下来。

　　“我先去封印之地，剩下的人留守黑城堡以待命令。”

　　“圣座不休整片刻？”

　　明浮卿抬起下颌，没有说话，这是他生气时的预备动作。

　　长居北境冰原的潼恩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难怪同僚千叮咛万嘱咐，圣座脾气难测，不要轻易开口，汗流浃背地指挥龙骑飞去封印之地。

　　无尽海的封印之地矗立着三根巨大的石柱，形成三角之势。

　　咚！

　　咚！

　　咚！

　　冰层剧烈震动隆隆作响。

　　是封印之下的魔灵在攻击。

　　明浮卿听若未闻，他从龙骑上下来，缓步走到石柱前，伸手细细抚摸着石柱上密密麻麻的刻纹。

　　当！

　　空气震荡轰鸣，铿锵音震耳欲聋，通天动地的巨大法阵显露在众人眼前。

　　潼恩骇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瞠目结舌，惊得呆若木鸡，明明教皇没有动用元素之力，封印法阵怎么会出现，难道这三根石柱是阵眼，一座法阵竟然有三处阵眼，难怪他们不成功，原来是方向弄错了。

　　明浮卿开口，“后退。”

　　潼恩看着明浮卿，又看了看眼前的架势，果断和随同的龙骑士骑龙升天，生怕慢一步影响到明浮卿的发挥。

　　明浮卿抬手祭出一组阵纹，是符文组成的阵列，刚一展开就惊天动地，封印法阵密密麻麻的字符纹路显露得清清楚楚，仔细一看，竟然有九个阵眼！

　　纵然是精通阵法的高阶法师，也得需要通过吟唱借助力量才能显出阵纹，竟然被明浮卿轻而易举地打出，苍穹骑士团努力了数月都不曾看到封印法阵的全貌，在此时显现得明明白白。

　　潼恩终于明白，为什么初言会说只有明浮卿才能做到。

　　是啊，她怎么忘了呢，明浮卿是与初葵齐名的神殿双骄，他登上教皇宝座的时候，可是累累白骨铺成的道路。

　　各类元素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遵循着明浮卿制定的规则，划过美丽深刻的光弧，条条光弧交织缠绕，在天空之中结成一道庞大的旋涡，泛着淡淡光芒的旋涡之中流泻出磅礴的力量，灌注至封印法阵之中。

　　繁复氤氲的彩光笼罩过后，明浮卿消失在原地。

　　视野一片漆黑，刺骨的寒冷穿进骨髓之中，明浮卿赫然出现在封印之下的无尽冰海之中。

　　明浮卿施展的符文阵列并非加强封印，而是引导封印法阵容纳他自由出入无尽海。

　　加强封印？

　　真是笑话！

　　明浮卿的眼神里交织着阴鸷和憎恨，初葵当初从无尽海回来之后，对他的态度截然大变，他怎么可能允许无尽海的魔灵还能够继续存活下去！

　　无尽海的魔灵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如食肉动物嗅到血腥，如海啸般朝他扑涌而来。

　　身负暗元素亲和力的明浮卿，在吞噬了所有光线无尽的黑暗之中，仍能清楚看见魔灵的模样，或许是因为终日在深渊里不用见人，长得奇形怪状丑陋无比，或人形，或蛆虫裂口状，或肉块状......

　　尖锐与刺耳的声音响起，魔灵齐齐嘶吼狂啸，宛若十万厉鬼哭嚎，可怕的声音如天地发颤大地崩开，翻涌出团团阴雾，杀意滔滔。

　　仿佛深渊之门开启，世界末日来临毁灭一切。

　　每一个魔灵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单个对付就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更不论现在团体技能加持。

　　明浮卿面无表情，魔灵在无尽海待了这么多年，就只学到了这些本事，真是没有一点长进。

　　明浮卿抬手，磅礴的元素自无尽海出现，各色光轨在一瞬间汇成一幅繁复的阵图，巍峨宏伟的法阵显露出无边的宏大奥义，法阵的光芒将扑涌而来的魔灵覆盖，虚空轻颤，成群的魔灵在剧烈的能量激荡中爆炸、碎裂。

　　后面的魔灵看到前面的惨状，纷纷停了下来，仰天长啸，魔灵三三两两旋转吞噬，形成体型巨大力量更强的魔灵。

　　明浮卿冷笑，真丑。

　　冰蓝色的眼眸发出幽幽微光，交织密布在法阵中的符文冲出，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威能，飞速而准确无比地击穿魔灵，几个呼吸之间，上百个魔灵就此消散。

　　绝对力量的碾压导致的一场单方面屠杀，而明浮卿享受着魔灵的凄厉哀嚎带来的快感。

　　他立于巨大的法阵之下，绚烂神圣的光芒笼罩在身上，睥睨当世傲然红尘，恍若神明降临世间审判罪恶，只有他清楚，自己是否代表神明来执掌公正。

　　当年神殿骑士遇上魔灵节节败退，皆是因为魔灵没有实体形态，根本无法被刀剑所伤，其强大的防御能力免疫一般的法术攻击，而它们可以轻易穿过人类的身体，吸□□魂。

　　而现在，明浮卿的嘴角勾出轻蔑的弧度，时间经过岁月消逝，攻守也该发生变化了。

　　魔灵嘶吼咆哮，爆发强大的能量，开启了一片以灵魂能量形成的特殊空间，携带磅礴的力量撞向明浮卿设下的法阵，法阵剧烈晃动，清晰的阵图开始变得模糊。

　　明浮卿的耳朵缓缓渗出血液，他目光森冷，自以为是。

　　他扬起手，黑色的漩涡自身后旋出，一杆长-枪出现，赫然是传说中的永恒之枪——昆古尼尔。

　　明浮卿握住昆古尼尔的枪杆，朝着最近的魔灵射出，枪尖雪亮而刺目，带着一掷出就一定会命中目标的力量划出可怕的轨迹。

　　魔灵喈喈嘲笑明浮卿的不自量力，居然会想着用武器来对付它们，却被昆古尼尔贯穿，灵体瞬间溃散。

　　魔灵迅速防御攻击，却根本挡不住昆古尼尔，成群成片的魔灵在昆古尼尔的可怕力量中灰飞烟灭，它们惊恐战栗仓促逃窜，昆古尼尔速度如光，无视空间距离，一一贯穿抹杀。

　　魔灵目光呆滞地看向法阵之下如神似魔的可怕身影，难怪他敢一人前往无尽海！

　　魔灵团团不甘狂啸，身体扭曲爆碎成浓稠的黑雾，黑雾快速旋转出一个诡秘而鲜活的黑洞，里面有种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在闪灭。

　　黑洞的阴影勾勒出一个高挑的身影，头上犄角锋利。

　　下一瞬，一只手掐住明浮卿的脖子，将他狠狠摔掼在冰层下。

　　明浮卿吃惊地看着眼前人的模样，那是一张与他完全一致的容貌，除了眼眸的颜色血红。

　　明浮卿猛的一脚踢出，踹在他的腹部，却被他快速避开。

　　那人穿着一袭黑色的法袍，袍尾不断落下翻卷的火舌，脸庞上的黑色符文如活水流动，他勾着嘴角，似笑非笑，“你看起来过得很不错。”

　　“你是谁？”

　　明浮卿的脑海里快速思考分析眼前人的来历，这座法阵被他定义了规则，除了他以外的人都不允许被进入。

　　他到底是谁？

　　还是说他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他，强大到足以改变法阵的规则？

　　那人摘下兜帽，露出银白色的长发，血红色的眼眸如猛兽盯紧猎物般锁定明浮卿，“我即是你。”

　　“荒谬。”

　　明浮卿召来昆古尼尔，枪身一震，奋然刺向那人，那人跃身闪躲，却被昆古尼尔凌厉贯穿，鲜血长流。

　　【明浮卿】裂嘴微笑，“你竟然得到了昆古尼尔，看来这个世界的诸神很喜欢你。”

　　【明浮卿】喷落下来的血液如活物般扭动，转出道道尖钩锁链，杀意暴涨，射向明浮卿，却在触碰到明浮卿战甲的瞬间化成齑粉。

　　【明浮卿】眼眸微眯，“你的盔甲有神明的赐福，是光明神的守护？”

　　明浮卿抓住尖钩锁链，反手将其推进【明浮卿】的心脏，“你的话真多。”

　　【明浮卿】胸腔的鲜血喷涌，湿漉漉的猩红色透在纯黑的法袍上，显得黑色更为纯净。

　　滚滚黑雾凝聚在【明浮卿】的伤口上，出血停止，肉芽生长，他咧着獠牙狂妄不已，“你杀不死我的。”

　　明浮卿默不作声，圣洁的光元素在他的手中拉出丝线，齐齐穿透【明浮卿】的躯体四肢。

　　【明浮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不防御的原因是根本不信明浮卿能调用光元素的力量。

　　明浮卿抬腿踹断【明浮卿】的髌骨，逼得他失去身体控制跪下。

　　他掰着【明浮卿】的犄角冷声道，“我不喜欢除了初昭以外的人，顶着我的脸。”

　　【明浮卿】听到初昭二字暴怒而起，拽着明浮卿的手腕将他摔倒在空中，断裂的髌骨快速愈合，他跨骑在明浮卿身上，暗元素在手中汇聚凝成匕首，刀刃刺向明浮卿的眼眸，语调中隐含着强大的怒气，“你为什么要在意那个孽种！明明我们才是一体！是你对这个世界的怨恨憎怒指引我剖开虚空裂缝，来到这里！”

　　明浮卿抬手，一片状若星河般的光带缠绕束缚住【明浮卿】，无穷无尽的符文自他手中出现，气息强大而慑人，显然要将【明浮卿】彻底斩杀，“你没有资格侮辱初昭。”

　　【明浮卿】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他目光充满了杀气，透出一股藐视一切的高傲，“你竟然被卑鄙无耻的初葵蛊惑了，承认初昭这个孽种！”

　　【明浮卿】认识初葵的事情让明浮卿暴怒，他一想到在异世的【明浮卿】被初葵同样对待，扭曲的面容交织着疯狂与嫉恨。

　　“你该死！”

　　【明浮卿】整个身子的肌肉紧绷，他奋力挣开光带，狠狠抓住明浮卿的头发，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血红色的眼眸闪灭明暗不一的光度。

　　一股巨大的力量笼罩在明浮卿的眼前，他的视野被浓雾占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浓雾中缓慢移动，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忽然间，他看到了雨夜里坐在榉树下年幼的自己，刚刚为父亲办完葬礼。

　　【明浮卿】则看见了，树林里穿着一身银甲抱着鸢尾花的初葵。

　　两人的记忆彼此交换。

　　良久，【明浮卿】松开了明浮卿的头发，鲜艳炽热的红眸逐渐变暗，他在剧烈地颤抖，因为脑海深处惊恐地意识到自己与明浮卿截然相反的经历而颤抖。

　　与他相比，明浮卿宛如一朵在爱意浇灌下成长的玫瑰，尖锐而美丽，除去幼年的不幸，最大的痛苦就是爱而不得，而他是被倾泻无尽垃圾的恶臭沼泽，咕嘟咕嘟地冒着腥臭的气泡。

　　难怪明浮卿会承认初昭，这是他与所爱之人孕育的结晶，怎么会允许旁人污蔑他。

　　【明浮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初葵因万箭穿心喷溅出来的血液落到了他的手上，他至今都记得她的血液由温热逐渐冷却。

　　人与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相对于【明浮卿】的崩溃，明浮卿的心情由阴转晴，心里飘飘然的云彩忽悠忽悠地往上升。

　　【明浮卿】碰到的初葵不是他的初葵，那个初葵愚蠢、贪婪、阴狠、恶毒，纵然是用尽天下所有的负面词汇都难以形容，他同情【明浮卿】屈辱悲愤的遭遇，【明浮卿】如此经历确实有理由诛神。同时他又欣喜于自己所爱的初葵是独一无二的，不曾以同样的方式对待过他人。

　　【明浮卿】的身体停止颤抖，他强迫记忆交换是想着加深明浮卿对这个世界的怨恨，没想到效果南辕北辙，“你很高兴？”

　　明浮卿勾着唇，声音听上去悠扬而婉转，“我同情你的遭遇。”

　　“是胜利者在怜悯失败者吧，”【明浮卿】抬起头，大睁着血色的眼睛，怒吼出声，“不要拿你肮脏虚伪的爱情玷污我至高无上的力量！”

　　【明浮卿】抬手握拳，散发出一股浩瀚的元素之力波动，宇宙的星体被强大神秘的力量锁定，强行拉拽向地面飞来，天际划过一道强横明亮光轨。

　　轰！

　　巨大的星体砸向无尽海的冰层，封印法阵被外力强行摧毁，冰层轰然爆炸破碎，尚未被击杀的魔灵伺机四处逃窜。

　　明浮卿旋手，各类元素激荡出一圈一圈光波，海水被光波吸纳化作坚硬的冰凌，不停歇地密集射向【明浮卿】，如千万支利箭齐发。

　　【明浮卿】竖起的水盾根本挡不住凌厉凶狠的冰凌，他被穿刺得头破血流，黑雾汲汲救治伤势，却跟不上他的躯体被破坏的速度，他试图凝聚力量，但却发现身体里力量正一点一点消失。

　　尖锐的冰凌裹挟着明浮卿诅咒，吞噬【明浮卿】的力量。

　　身形残缺的【明浮卿】千疮百孔，鲜血散溢在海水之中，他狞笑出声，“你爱的人带着目的而来，她永远都不会爱你！”

　　【明浮卿】的身体骨骼被穿射得稀碎破烂，红白的骨肉化作与黑雾交融为一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明浮卿扑去。

　　明浮卿抬手结盾，却被无孔不入的黑雾直接无视，黑雾涌向他的四肢，裹住他的身躯，沿着七窍钻进了他的体内。

　　右边冰蓝色的眼眸在一瞬间变成血色后又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