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真的会痛》路子都

22、第 22 章

　　“没关系，我有钱，我可以养你。”

　　多么让人热泪盈眶的话语啊，原葵没想到穿越异世，因为没有家世和技能，困苦于偌大的经济压力，居然有大好人说要养她。

　　但内心抖机灵的感动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明浮卿身上是白色丝绸制成的衣裳，衣领袖口用金银相间的线绣成熠熠生辉的合欢花纹，纽扣用珍珠和黄金做成，且不说脖颈间的三层花彩钻石项链，单是编织精致的发辫上缠着的那一串奢华繁复闪耀璀璨的白宝石，只需其中一颗，都够瓦村的人吃一整年了。

　　原葵摸了摸明浮卿的衣服，触手生温，质量比博格为她准备的衣服只好不差。如此用世间奢华昂贵的物品浇灌而成的人物，恐怕是没吃过什么苦头，最大的苦，约莫是她对他的拒绝。

　　原葵都怕明浮卿和她回瓦村去，乡村里的粗布麻衣会扎伤他的肌肤。

　　“也没有说一定是女人向男人求婚，我回去挑个好看的戒指向你求婚，你同意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明浮卿想了想，继续笑道，“不对，应该说不管你同不同意，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原葵看着抱着她的手，笑得像是吃了十罐蜜糖的明浮卿，心里不禁疑惑感慨，他家里到底是怎么教养他的，除了脾气差了点，性格骄纵了些，根本没有半分防备心态，几乎是给颗糖就能拐走了。

　　若非她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正直人士，早就把这个绝世大美人骗回家里拿捏蹂－躏，再霸占他的家产，颐指气使作威作福了。

　　“虽然是穷了点，但还没有到要让你接济的地步，说挖野菜什么的只是打个比喻而已，我也会好好赚钱，努力不让你的生活水平下滑。”

　　不过从锡安到瓦村，超一线大城市到五十六线小地方，本身就是一种生活水平的滑落。

　　原葵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支竹笛，“就算我没有经商的经验，但起码会吹笛子，实在不行也可以卖艺，总归不会饿死。你要不要听一听？不是我吹嘘，吹笛子我可是行家。”

　　不知道为什么，明浮卿的后颈处瞬间爆出一片鸡皮疙瘩，心头一阵慌张无措，他在害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只是莫名的恐惧忽然如潮水一般漫了上来。

　　寂静的夜里，笛声悠扬轻缓，明浮卿听着越发熟悉的曲调，恐惧在慢慢爬升。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夺下原葵手中的竹笛，周围突然黯淡下来，无尽的黑暗如海水扑来，难以计数的暗元素从四面八方飘至，沿着笛声缓缓靠近他。

　　暗元素触碰到明浮卿时，他的肌肤没有任何接触的实感，一种规律的熟悉的波动，按照指定的某种线路在他的体内慢慢流动，最后汇聚到灵魂深处的一点，波动的频率越来越高，磅礴无垠的暗元素在极速变幻中绽出道道环形波，一股酣畅淋漓的轻快从他的灵魂深处倾涌而出。

　　明浮卿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又凝实了几分，他的眼神变得阴沉而危险，原葵现在分明没有任何的元素亲和力，为什么她的笛声会有元素引导的作用，寻常的元素引导师根本不会引来如此大量的元素，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只有初葵。

　　还没等明浮卿抢下原葵手中的竹笛，闭眸专心吹笛的原葵猛然睁开眼睛，自己停下来了，她以为自己瞎了，疑惑出声，“怎么变黑了，是我的眼睛出问题还是要下雨了？博格明明和我说这几天天气很好，不会有云的。”

　　明浮卿低声道，“不是要下雨，是暗元素积聚，我拥有暗元素的亲和力。”

　　原葵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己瞎了看不见了，“我还以为要下大暴雨了，你能不能让你的元素往旁边靠一靠，我现在眼前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

　　明浮卿沉默不语，他拿过原葵手中的竹笛，手指微微用力，咔嚓一声，竹笛被生生折成两半。

　　明浮卿没有听从原葵的话移开暗元素，原葵在无边沉闷的黑暗中，察觉到一丝阴郁沉重，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你还给谁吹过笛子？”

　　不明所以的原葵掰着手指回想，“蓝月、茶花、初昭还有西哲羽，初昭好像说过我的笛声有引导元素的能力，”她低头问明浮卿，“所以刚才是因为我的笛声，把暗元素引导过来的吗？”

　　明浮卿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初昭有什么反应？”

　　“好像那天也引了一堆的光元素过来，初昭被光元素围了起来，之后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西哲羽呢？她的水元素没有来吗？”

　　原葵没有细究明浮卿的话，若是她认真地思考，会疑惑，他不应该知道当时初昭是和西哲羽在一起，且西哲羽甚至都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究竟拥有何种元素亲和力。

　　“当时我没有看到其他颜色的元素，西哲羽也没有什么反应。”

　　明浮卿眼帘半垂，所以，原葵的笛声是只对他和初昭有效，即便她没有元素亲和力，也能为他们引导元素。

　　为什么会这样？

　　他可以理解初昭与她之间是因为血脉的关系，才会有元素引导的作用效果。那他呢，他和她连最起码的婚姻契约都没有，不应该会有作用。

　　难道是因为他为初葵诞下后代的缘故，可是纯粹地孕育生命，并不会改变什么。

　　明浮卿回想着他孕育初昭的时候，因为不同的元素亲和力者不容易受孕，且初葵和他是光暗两种完全相反的元素亲和者，还是数百年罕见的满级亲和力，再加上他用了促孕的魔法和药剂，受孕根基不稳，以至于他怀初昭的时候，异常艰苦，好多次他都怀疑自己要保不住初昭了。

　　初葵知道以后，为了初昭能够以光元素亲和力者平安降生，夜夜吹笛引导他体内暴动紊乱的元素。

　　难道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条件反射？

　　可是，初葵的元素引导不应该是只针对初昭的吗？

　　明浮卿感受着暗元素在体内毫无凝滞地游走，畅意自由的舒适轻快和当初听了初葵笛声后的一模一样。

　　原葵见明浮卿半晌都没有声音，还折断了她的竹笛，沉下脸的他是可怕的，与方才粘着她腻声说话的人截然相反，她忍不住发怵，“怎么了？是不是我的笛声对你有什么不好？”

　　明浮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抱紧原葵的腰，“你的笛声很好，我只是一时之间不太习惯这么多的暗元素。”

　　周遭依旧一片漆黑，大量的暗元素吞噬掉了光亮，原葵依旧是睁眼瞎，没有视觉的人是警觉敏锐的，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但原葵却感受到莫名的安心，她甚至清晰地察觉到暗元素在小心翼翼地碰触着她的手指，乖乖地落入她的掌心。

　　原葵摸着明浮卿的头，安抚道，“没事的，它们好像挺喜欢你的，我的笛声都停了，也不肯离开。”

　　明浮卿第一次在他最熟悉亲切的暗元素里，察觉到了不安惶恐，仿佛失足跌落寒潭的人，冰水从四面八方刺进他的皮肤里，霜寒寸寸冻结他的血液。

　　他加大抱着原葵的力度，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以后不要再吹了，我不喜欢。”

　　本想着在明浮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原葵眨了眨眼睛，好像表现讨好的方向错了，明浮卿并没有她预料之中的欢喜，反而带着细微难以察觉的厌恶和恐惧，她忍不住感慨自己果然是没有谈恋爱的天赋啊。

　　原葵抱着明浮卿调整了他的坐姿，让他更好窝在她的怀里搂着自己，她轻轻拍着他的背部，柔声哄道，“好啦，你不喜欢我就不吹了，反正瓦村乡野偏僻，也没什么欣赏音乐的人，吹笛子养家的想法确实有些不太实际。”

　　明浮卿听着原葵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鼻尖满是她的气息，血液的寒冷慢慢褪了下去，整个人像是喝醉一般四肢软绵，正想说什么，袖边的合欢花纹突然一跳一跳地绽放光芒。

　　是神殿紧急朝觐教皇的特殊信号。

　　入夜之后，如非必须经教皇处理的重大事件，不允许擅自惊扰教皇，自明浮卿继任以来，只有他半夜召见别人的份，从来没有人敢在夜深时分打扰，触他的眉头。

　　原葵指着明浮卿发光的衣袖，“这是怎么了？”

　　“有人找我。”

　　“那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还找你，一定是有什么大事情。”

　　明浮卿抬头看着原葵，他的恐惧在此时达到了巅峰，他不想回去，他的直觉告诉他，若是他回去了，原葵会发生他不可控的变化，但是神殿的人似乎一定要求见他，不依不饶执着地发送信号。

　　一边是原葵，一边是神殿，在明浮卿心中，原葵永远都是第一位，可他现在还是教皇，饶是他并不热心于权力，但一日居于教皇的位置，一日就得履行教皇的职责。

　　或许是察觉到了明浮卿的分离焦虑，原葵捧起他的脸，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你有要事处理就先回去吧，我等你回来，不会趁着你不在，就偷偷跑回瓦村的。”

　　明浮卿的恐惧被一股温暖柔软的感觉所取代，唇边漾起一抹甜笑，“我相信你。”

　　他站起身来，踏上岸边，“也许明天你就能见到我了。”

　　原葵微笑着说道，“好啊，明天见。”

　　传送阵自明浮卿脚下出现，两人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神殿高大的建筑物出现在眼前，方才温柔甜笑的明浮卿骤然阴沉狠戾起来。

　　最好是有什么大事！

　　教皇厅内廷站了人，向来安静的地方此时嘈杂不已。

　　内廷侧面的雕花大门被推开，明浮卿步入室内，吵吵嚷嚷的众人瞬间如阉鸡一般失声不响。

　　明浮卿面无表情居于高座，诸臣跪拜。

　　苍穹骑士团团长潼恩上前致意，“圣座，驻守北境冰原的苍穹骑士团监测到无尽海的封印被攻击，经过近三个月的观察，攻击次数达五百余次，且攻击力量强度以倍数叠加，若是无法加强封印，预计无尽海的封印将在十日后被冲破。”

　　无尽海深处的魔灵时不时会攻击封印，但力量薄弱，都在可控的范围，只是这次，不管是从次数、频率、强度都是前所未有的。从前的魔灵会在大强度攻击之后，安静下来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但这次，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供给。

　　明浮卿显得有些无关痛痒，“封印不是在十日后才破吗？”

　　“圣座！”潼恩急声，“无尽海封印的是深渊万千魔灵！当时我们几乎折损了全部的精锐才将它们赶到无尽海，大祭司耗费了半年的时间才将它们全部封印，若是它们冲破了法阵，黑暗将再度降临，无尽海上的冰将会被火焰融化，届时滔天洪水将会淹没整座大陆，后果不堪设想！”

　　潼恩将大祭司三个字脱口而出，在场人员纷纷侧目，汗流浃背。

　　神殿诸人皆知，大祭司是教皇的逆鳞，在教皇面前提起大祭司，如同在现任帝王面前提起完美的前任继承人，暗含褒贬对比之意，无疑自寻死路。上一个在教皇面前提起大祭司的人，当下就被教皇扭断了脖子，留下一句，你真敢在我面前提起！

　　明浮卿没有暴怒而起，他只是烦躁不耐地看着下首的人。

　　众人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明浮卿的怒火，于是潼恩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大祭司当初设下封印法阵时，考虑到会有人从外部破坏，便加多了几重咒语，若是后续有人无法延续大祭司施展法阵的痕路擅自将元素力量注入法阵，将会受到法阵的攻击。”

　　明浮卿的手指敲击扶手，“所以苍穹骑士团没有一人能沿着初葵当初制定的法阵痕路注入元素力量？”

　　潼恩额头冷汗直流，因北境冰原特殊，属于驻守的苍穹骑士团多是精于阵法，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加强封印，反而被封印法阵反噬打成重伤，“大祭司的法阵精妙绝伦，我等愚钝，无法企及。”

　　“此事你们申请加强封印即可，非得半夜朝觐？”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威望最高的元老院副院长被推了出来。

　　他抖着手低头道，“苍穹骑士团集结了神殿之中精于阵法的精英，可是如今连他们都无法加强封印，圣座师从大祭司，深得阵法精髓……”

　　骤然爆发的威压折垮了在场所有人，“你们在教我做事？！”

　　潼恩的脸贴着红地毯，声音艰难地从喉咙挤出来，“请圣座宽恕！无尽海的封印法阵是大祭司自创的七芒法阵次幂叠加，寻常人难以参透，纵然侥幸参透，也难以驱动如此磅礴的元素力量，无尽海封印滋事重大，还请圣座宽宏驰援。”

　　他们不是没有寻求神殿其他精通阵法的人的帮助，只是当他们听到是初葵在无尽海用七芒法阵次幂叠加设下的法阵后，都不禁摇头，初葵的阵法无人能解。

　　最后，是前任教皇初言指了一条路，去找明浮卿，你们做不到的事情，他能做到。

　　“出去。”

　　众人惊愕抬头，“圣座？”

　　明浮卿向来不喜欢说第二次，他抬手，一阵强烈的罡风把他们都卷了出去。

　　众人七倒八歪地躺在教皇厅外的走廊上，心中死灰一片，明浮卿不愿出手，又有谁能解决无尽海危机。

　　悲痛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推开了教皇厅的雕花大门。

　　明浮卿的嘴角勾出嘲讽的弧度，看着曾经的教皇初言在给自己行礼。

　　明浮卿喊着旧时对初言的称呼，“圣座，您来做什么？”

　　初言抬起头，“如今，您才是神殿的教皇圣座。”

　　“圣座不在庄园里安享晚年，又来教我做事了？”明浮卿自高座站起，踏阶缓缓而下，眸色冰冷深沉，“我就说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找我，您真是知人善任，打得一手好算盘。”

　　时过经年，因着种种事情的发生，两人见面便势同水火，难以平静对话。

　　初言心中哀叹，曾经和顺温雅的明浮卿怎么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神殿之中，论力量，圣座曾以一人之力斩杀深渊七十二柱魔神，现在又是法神。论阵法，初葵曾将她的所知所学倾囊相授，七芒法阵次幂叠加对其他人而言，难如登天，但我知道，对于圣座而言未必是难事。”

　　“我虽任元老院的院长，但终究退任教皇一职，不该对你的决定妄加干预，只是初昭年幼，资质愚钝力量薄弱，他比不上当年的初葵，也比不得当初的圣座。请求圣座看在大陆无数生灵的份上，驰援无尽海。”
　　明浮卿冷笑，“既然知道初昭愚钝孱弱，为何还要当个宝贝一样供着，连着路边花草都经风雨才能更茁壮，看来初家的教养能力也不过如此。”

　　初言下意识愤怒，继而哀然，她最出色的女儿死了，她的孙子纵然有天赋，却难以企及。

　　初言看着明浮卿，他的衣裳服饰与初葵曾经的一套礼服尤为相似，佩戴的首饰甚为贵重精美。

　　初言如梦初醒，终日着教皇服饰的明浮卿，突然装饰打扮起来，夜深时分依旧容光精致，带着一种为悦己者容的姿态，他依旧是易怒狠戾阴晴难定的模样，只是今天莫名有种被迫打断约会回来的怒气。

　　思及此，初言的第一反应是，到底是谁受得了明浮卿的坏脾气。

　　第二个反应才是，是谁得了明浮卿的青睐。如果明浮卿与旁人在一起，可能会孕育后代。虽然明浮卿专横，但掌权者亦该如此，任职教皇以来尽职尽责，神殿上下服从者众多，
　　届时继承人之间的权力交替必将不会太平。

　　千万种思绪缠绕，最后的念头只剩下，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想再失去一个孙子，神殿的荣光落不到初昭头上就落不到吧。

　　“是我们教育无方。”

　　明浮卿微微讶然，他与初言争执过许多次，这是初言第一次低头，颇有些认命摆烂的味道。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养的初葵，一个初葵一个初昭，怎么差得这么多。

　　“明早八时，初昭将会抵达神殿，教皇事务将由初昭代为管理，着三十五名神殿骑士，十五名龙骑士，明日九时，出发北境冰原。”

　　初言垂首，“圣座英明。”

　　自明浮卿走后，山顶聚集的暗元素也随之消散，显露出静谧的夜空。

　　原葵仰望星空，疑惑流星雨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她就要回去睡觉了。

　　“是你？”诡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原葵回头，只见飘荡在四周的声音显出了真形，一个身穿黑袍的人揭下兜帽，露出满是伤疤的脸庞，她裂嘴一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好久不见啊，大祭司。”

　　原葵往后退，“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初葵。”

　　“谁认错人了，是明浮卿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教皇！竟然和灯红区站街娼-妓一样浪－荡下－贱！”

　　原葵捕捉到女人话语里的重点，“你说什么？”

　　女人脸上的疤痕一阵抽动，眼眶边淌下一滴滴鲜血，“不管你是谁，都不重要了。”

　　一条布满荆棘的锁链缠上了原葵的双腿，地面突然显露紫色的法阵纹路。

　　就在原葵被带离的刹那，一只手抓住了她。

　　原葵艰难地睁开眼睛，竟是白茶花，她头发凌乱，衣服沾满枯叶草屑，汗水和泪水一并糊在脸上。

　　显然，一个刚学会元素力量运用的小孩并不能改变什么，法阵光芒暗下，三人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