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真的会痛》路子都

10、第 10 章

　　一个仆人脚步轻快却不闻声响地走到候在长桌旁的博格身边，低声耳语。

　　博格点点头，示意她先下去。

　　李安珀拿起餐巾擦拭嘴角，“说吧，什么事情？”

　　博格恭敬地回答，“圣座让您回去一趟。”

　　原葵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李安珀，显然不知道圣座是称呼谁。

　　李安珀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对原葵说道，“是教皇找我。”

　　原葵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手指微微发颤，大脑联想着权势通天的教皇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的到来，生怕博格的下一句话就是，教皇下令要杀了她。

　　李安珀走近原葵，声音柔和，“不用紧张，是龙骑士因私离城需要回去说明的规矩而已，和你没有关系。”

　　龙岛原先由莱茵帝国和奥斯帝国合作共有，在龙王们成为初葵的龙随后，逐渐有偏向莱茵帝国的趋势，大战胜利后，神殿强势宣布剥夺圣堂在龙岛的所有权利。

　　至此，龙岛由神殿管辖。

　　尽管是龙骑士本人与龙族签订契约，但龙骑士不能仗着契约妄为，神殿龙骑士只听从教皇的调遣，具体由教皇厅负责宣发教皇的谕令。

　　像李安珀因私事骑龙离开锡安的情况，极为少见，上一次，还是初葵骑龙去瓦村，回来的时候挨了先皇帝一顿骂。

　　李安珀拍了拍原葵的肩膀，“我到时候和教皇请假几天，带你们适应适应锡安的生活。”

　　原葵不知道龙骑士离开锡安的程序如此繁杂，知道之后只觉得自己似乎麻烦他们太多了，李安珀没有必要再为细微的小事专程考虑他们。

　　“不要紧，你公事重要，左右都是些孩子适应青藤学院的事情，别人也可以的。”

　　李安珀轻轻微笑，“我都好几年没休假了，是时候该歇一歇了。我先走啦，你们慢慢吃。”

　　博格目送李安珀离开后，指挥着仆人们端来饭后甜点，丰蓝月风卷残云吃得不亦乐乎，白茶花的眼睛也因着甜点的美味而愉悦地眯缝起来。

　　唯有原葵神色重重，只觉得背上压的债越来越重了，她还是不能毫无负担地适应他人无缘无故的好。就算没有认真打听过西哲羽和李安珀在神殿中的地位，单从初昭是神殿的下一任教皇就足以推测出她们的地位了。

　　储君的身边怎么会养闲人，围着的都是朝廷重臣。

　　夕阳落入山谷的第一瞬间，神殿会同时亮起成千上万颗夜明珠，殿堂内一卷镶嵌着各类珠宝的红地毯直铺到深处。

　　亲卫为李安珀推开雕花大门，光芒如海水般扑面而来。

　　穹顶正下方悬挂着一顶枝形大吊灯，灯台上放着熠熠生辉的明珠，教皇桌旁矗立着一扇高大的神像屏，屏风上满是镶嵌着珠宝的神像，一切都那么璀璨耀眼。

　　李安珀缓步走到红毯尽头前，单膝下跪，右手握拳拍向左肩，弯腰垂首，“龙骑士团团长李安珀向圣座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愿神明永佑圣座。”

　　明浮卿似乎没有看到李安珀一般，视线不偏不移地放在自己手里的纸张上，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手中的纸张，把目光落在李安珀身上，声色冷冽，“你为什么要去瓦村？”

　　李安珀早已习惯了明浮卿的冷漠，他们之间的相处向来如此，彼此都没有给过对方好脸色。

　　她不等明浮卿喊她起来，便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我在申请书上已经写清楚了，骑士长在瓦村发现了两个高元素亲和力的小孩，想推荐来青藤学院入学，就吩咐我去接她们了。”

　　“高元素亲和力？”明浮卿抬起眼睫，冰蓝色的眼眸扬起一股暴风般的杀气，显然不相信李安珀拙劣的措辞，“是有多高的元素亲和力，能让你亲自去接，能让西哲羽把她封了十五年的庄园拿出来用？”

　　西哲羽名下的庄园众多，但锡安城郊外的庄园是特殊的，当时初葵召集一众建筑师讨论了几天才定下的设计方案，几乎把家底掏空了才建成。

　　在初葵死后，西哲羽封闭了庄园，再没有开启过，而如今，却为了两个所谓的高元素亲和力的小孩重启庄园。

　　敷衍人的时候麻烦找个像样的理由好吗，不如直接说那两个小孩是西哲羽养在外面的私生女。

　　明浮卿的杀气毫不掩饰，好像无数把嗜血的刀刃迎面射来，换了一般的人，受不了狂暴的压迫，早就心脏狂跳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但李安珀不是一般人，她一边骂西哲羽脑子有病，非得拿这么特殊的庄园出来招待原葵，一边烦明浮卿脾气越来越阴晴不定，西哲羽的庄园怎么用和他有什么关系，之前怎么没见他那么爱多管闲事。

　　李安珀深呼吸，忍着性子耐心解释，“毕竟是骑士长的庄园，她怎么用由她决定，我无权过问。至于那两个孩子，我不清楚她们具体有多高的元素亲和力，模样看起来机智聪敏。”

　　“听骑士长说，大祭司曾经去过瓦村，她在那里种下了几株山茶花树，如今开得枝繁叶茂。骑士长与圣子在乡间碰见了她们，便拿出元素测试石测试，发现她们元素亲和力很高，乡野偏僻之地修行不易，又是大祭司曾经到过之所，一时之间起了恻隐之心，便想着送她们来锡安到青藤学院修习。”

　　“我怎么没在你的申请书上看到你说的，初葵去过瓦村，还种下了山茶花树？”明浮卿抬指，他方才一直在看的纸张飘摇落到李安珀手上，夜明珠的柔光映照在他脸上，却显得异常的冰冷，“我不问你，你就不准备说出来？”

　　“这还要特意写出来吗？大家不是都知道大祭司去过瓦村吗？”李安珀捏着手中的纸张，眉头微微蹙起，口吻疑惑不已，“连着龙骑士因私事离开锡安而需要回来说明的规矩，都是那时候立下的，圣座难道不知道吗？”

　　一种纯粹而凛冽的寒冷灌入明浮卿的四肢百骸，他几乎在刹那之间冻得僵硬，只消旁人用手指轻轻敲击，就足以将他整个人敲碎，他不知道初葵去过瓦村，也从来没有人同他说过这件事，连着这条规矩订立的根本原因都不曾知晓，只以为一开始就有的。

　　他又被初葵隔开了，成了一个外人。

　　明浮卿靠着冰冷的椅背良久，缓缓启唇，“奥斯帝国最近接触了深渊。”

　　深渊是混乱的核心，是无穷无尽的暴力与毁灭的恐怖之地，无数的恶魔在深渊里进行着永无休止的纷争与杀戮。

　　李安珀面色凝重，“她们难道想要借助深渊的力量，重燃战火？”

　　“深渊的恶魔不受控制，即便签订契约也会噬主，她们这么做只会自食恶果，将整座大陆拖进无边的噩梦之中。”

　　“圣座是怎么知道深渊恶魔不受控制的？”

　　明浮卿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圣座如何打算？”

　　“奥斯帝国已经存活得够久了，明年的春天，我不想在西边的大陆上，还飘扬着奥斯帝国的旗帜。我要亲自征讨，等初昭巡视边疆回来，由他暂代我行使教皇权力，在这之前，你先草拟行动方案。”

　　李安珀突然想起来，“圣座有没有和陛下讨论过要西征奥斯帝国一统大陆的事情？”

　　明浮卿声音冷冽，“等皇帝陛下的诏令可以发出锡安时，再来神殿和我讨论同不同意打仗的事情。”

　　莱茵帝国皇室的权力今时不同往日，式微到连诏令的发行，都被神殿的谕令全然压下。

　　李安珀对奥斯帝国恨之入骨，当年若不是先皇帝连发十二道诏令，强行逼迫她们退军，奥斯帝国的旗帜也不至于飘扬到现在，她勾唇嘲讽，“是呢，军队只剩下一万人的皇帝陛下，有什么资格说不呢？”

　　十五年前，奥斯帝国战败，领土面积大大缩减，有识之士早已投入莱茵帝国的神殿效忠，至于剩下的顽固分子，日夜追忆昔日的荣光。

　　李安珀说，“以神殿如今的实力，十天之内占领奥斯帝国不是难事，绝对能够做到在不伤害平民的情况下，改旗易帜。”

　　过了一会儿，李安珀清了清嗓子，“圣座，我打算请休十天假。”

　　明浮卿把双臂抱在怀里，充满戾气的视线定格在李安珀的脸上，他才安排重要任务给李安珀，她前一秒答应得好好的，下一秒却说打算休假，真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李安珀从容不迫，她走近教皇面前的桌案，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绸手帕，慢里斯条地掀开素白的手帕，露出其中粉白的重瓣山茶花。

　　“这是大祭司在瓦村种下的山茶花，很漂亮。想来大祭司种植的时候应该下了不少心思的，经此多年，至今还能感受到其中细微的光元素力量。大祭司常说，不管多忙，都不要忘记仰望星空。”

　　明浮卿垂下眼睫，没有任何表情的吐出几个字，“十天后将方案交上来。”

　　李安珀躬腰垂首，“多谢圣座。”

　　李安珀退去，大门无声地关上。

　　明浮卿沉默地看着桌上娇美的山茶花良久，僵硬地伸手轻柔地摩挲花瓣，熟悉的元素力量自指尖浸入体内，沿着血液的流通，缓缓沁上心房。

　　但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熟悉的暖流得到一丝缓解，反而越发积重。

　　明浮卿神情阴郁而暴戾，手指微微用力，柔嫩的花瓣被一寸寸捻作齑粉。

　　真是和初昭的花园一样，下了心思去种的。

　　李安珀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庞大的殿堂。

　　所谓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李安珀与明浮卿针锋相对多年，早已知晓他的秉性，纵然如今越发极端偏激，但是拿初葵当借口，屡试不爽。

　　李安珀察觉出明浮卿对初葵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一种与普通师生关系完全不同的复杂感情，至于是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她并不在乎。

　　天底下倾慕初葵的人数不胜数，多一个明浮卿不多，少一个明浮卿不少，他没什么特殊的。

　　哦，还是有特殊的，明浮卿得到了初葵的亲自教导，

　　李安珀现在回想起来都恨得咬牙切齿，明浮卿当初不就是仗着满级的暗元素亲和力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算真的成了初葵唯一的学生又能如何，初葵与明浮卿之间孕育了初昭又如何，完全是初家和神殿的意志强迫了初葵，他们是为了初家以及神殿的未来而短暂结合，根本不存在任何的私人感情，重点是初葵从头到尾都没有表达出愿意与明浮卿缔结婚姻契约的意思。

　　至于明浮卿受到的待遇，初家都已经把他捧上教皇的位置了，有什么是不满足的吗？

　　竟然不懂得好好珍惜，非得像继父虐待后儿一样对待初昭，搞得初昭都不愿意和明浮卿亲近。初葵要是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受到待遇，肯定会心疼不已。

　　李安珀只觉得明浮卿亏欠初昭良多，而可怜的初昭只能倚靠母亲的旧时好友，她之前看中了一个元素石旷，刚好初昭快生日了，送给他当生日礼物吧。

　　说到送礼，李安珀转了个方向，西哲羽把封了十五年的庄园拿出来招待，还将象征着家主的家族印章给了原葵，她也要回家拿点好东西给原葵，不然总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