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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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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平陪了花道几天,连他都意外于花道对于复健的那股子认真劲儿。医生给花道做物理牵引,花道龇牙咧嘴地笑,跟洋平说要赶紧好,看吧,没有他湘北就输掉了吧。洋平站在诊疗室门口笑答:“嗯,你乖乖听医生安排,我得回去了,要开学了。”
暑假的最后几天,他天天被等等们拉着闲逛,在街头寻衅打架或去打小钢珠。他很想回篮球馆看看,只是找不出看似漫不经心的理由。
晚上依旧去打工,夜店还是老样子,他去陪花道集训时请了假,隔了小一个月,可这里看不出任何变化。
他在杂乱的灯光里伴着杂乱的音乐穿过杂乱的人群,忽然看见巨大的迷网,笼罩住不见天光的地方。人人都是被迷网粘住的小虫子,却不是人人都知道,早晚会被织出迷惘的蜘蛛吃干抹净。
他的眼神穿过人群,去寻那个固定位置。他知道铁男常盯着他,但极少回视——回视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各自别开眼睛——但此刻他很想看看那个男人的眼神,直觉告诉他,他的迷茫可以从铁男身上找到答案。
熙攘人群的另一边,仰在沙发上的卷发男人偏头迎着少年人的询问,小眼睛里露出炯炯的光。他回想他这十来年在组里混日子,胡吃海喝、打架飙车,日历一天天翻过,每一天都跟另一天差不多。
此生遇见的人,唯一特别的只有三井寿,一个绝不应该和他成为朋友的少年。他守着三井心里的那点火光不灭,便觉得自己也得到了温暖。
相较于纯粹如火的三井,他现在盯着的更年轻的少年人,深得像海。而此刻洋平投来的疑惑目光,终于让他感觉到这孩子城府再怎么深到底才十五、六。
谁的十五、六岁不迷茫。唔,非要比,自己那时还真不如洋平通透。
洋平向铁男走了几步,忽然被另一边弧形卡座里的争执吸引过去。卡座里坐了五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和两个女孩子,女孩子很稚嫩,高中生吧。
非常俗气的事情,俗气也代表常见,男人意图不轨灌女孩子酒,没准酒里还加了料。女孩子越是拒绝,男人越是兴奋。
其中一个短发女生性格泼辣,砸了个酒瓶,响声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人们看向卡座,见到男人凶狠地回瞪,便扭头不看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正因为少见,才被当作故事流传。
这类事情只要不出大的乱子,铁男向来不管,见得太多了,每个人都要管,他会累死。世事艰险,自己要为自己负责,既然选了来这种地方玩,就该有心理准备。
他正想扭过脸去,目光却刚好扫到洋平向卡座走了几步。
洋平看不下去,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女生为什么来夜店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但是女孩子像两条河豚,气鼓鼓地却毫无反抗能力,稚嫩的样子让他想起晴子。他一瞬间做了个假设,要是晴子碰上类似的事情,他不可能看着不管。
洋平走到卡座前,没看那些男人,探身将看上去更乖巧的长发女孩子从沙发里拉出来。女生站不稳,跌进他怀里。短发那个也想起身,又被男人拉住。
男人们凶狠地瞪着这个多管闲事的少年。卡座中央领头的是个敞着浮夸丝绸花衬衫、漏出胸肌纹身的家伙,花衬衫身旁的飞机头一脸凶狠地站起来,逼近洋平一步,想把女孩子拉回去。
洋平带着女孩侧身躲过飞机头的手,冷笑道:“我朋友喝多了,要回去了,少陪。”
飞机头抄起个酒瓶,反手掐着收窄的瓶口,歪着嘴笑得不怀好意:“你朋友?小子,你TM知道你朋友叫什么吗?死远点!别多管闲事。”
怀里女生眼神迷茫,脚步虚浮,洋平不能抱着个人打架,正想该将女生安置到哪儿,余光扫见铁男已经到了他身后。他将怀里的长发女生推给铁男,又去捞短发那个。
酒瓶砸向他后脑,他偏身躲过,借势侧踢正中飞机头手腕。酒瓶落地摔得粉碎,飞机头摁着手退步口中直喊“哎呦”。花衬衫坐不住了,慢条斯理站起来,其他跟班跟着腾地起身,将洋平围在中间。
动静闹大了,尽管夜店里音乐放得震耳欲聋,这个卡座周围还是让出了空地,观众既怕受牵连又不肯错过好戏,围成个更大的圈。
洋平将短发女孩拽出沙发,护着向后想退出花衬衫的包围。花衬衫显然不想给他机会,跟上一步握拳蓄力,侧身扬起肘子。没等花衬衫拳头锤下来,铁男上前抓住花衬衫手腕。花衬衫下意识回肘去磕,手被放开了。
铁男换了个方向搭上花衬衫肩膀,拉开条缝斜眼示意洋平先退出去,口中似笑非笑跟花衬衫说话:“阿弘,你是来玩儿的还是来砸我场子的?”
阿弘指着跟班示意去拦洋平,并不卖铁男面子,挑眼皮哑着嗓子阴阳怪气地笑:“女的可以走,男的留下吧,细皮嫩肉很顺眼。”
见洋平被堵回来,铁男重重拍了几下阿弘肩膀,笑着又劝:“出来玩求开心,我另找几个人陪你。跟这种生瓜蛋子置什么气。”
与铁男的凶恶模样不同,阿弘面目清秀,鼻梁高挺,眼角微垂似有三分媚态,精心修剪的及肩长发按说会让他更柔美。可他这个人气质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他比铁男略高,更瘦些,低头用眼角斜扫,眼光阴狠得让人觉着他开口会吐出分叉的信子。他的哑嗓子让声音更显阴恻恻地:“铁男,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是你的人不懂规矩在先。你想让我开心啊,你让这小子跪下来给我道歉。”
铁男脑海里划过洋平跪地道歉的模样,很滑稽,逗得他脸上扬起笑意,凑到阿弘耳边低声说:“你要是故意找茬呢,就在这儿,回头记着让大野组长去和前田谈,要不是呢,咱们去后街聊。”
“你少拿前田压我,他在这儿我也不在乎。”阿弘冷脸推开铁男,穿过人群向后门走出去。
后门外是条窄巷,没灯,有两个垃圾桶散发出酸臭味道。铁男和洋平刚出来就被阿弘的人围住了。阿弘抱肩膀靠墙站着,讥讽地对着他们放狠话:“铁男,你真要护着这个小崽子?你再能打也得掂量掂量以一敌五的下场。”
铁男不再说话,歪斜笑着脱下夹克一圈圈缠住左臂。洋平也不出声,警惕地向铁男后背靠过去,一颗颗解束缚动作的制服扣子。
阿弘姓柴山,铁男照过几面,隔着组勉强算同僚。柴山弘刚满二十、年轻气盛,听说现下正是大野组长的心头好。他地盘在伊势原,大老远跑来横须贺多半不怀好意。但铁男没想明白阿弘挑上洋平是探过了底细故意找茬,还是碰巧撞上。
阿弘摆着架子退步,铁男趁这个空先发制人侧踢踹向飞机头,他身后的洋平后发先至抓住向他袭来的钢管,拽向自己跟拳头过去,正中对手面门。
铁男和洋平这次是合作打架,俩人经验都丰富,对手有四个他俩也没落下风,但也没占到便宜。阿弘一直看着,等他的跟班都跪了,他不耐烦骂了声“废物”,往巷子外走,他的跟班们连滚带爬跟着跑了。
铁男拦住洋平不让他追。他见洋平顺着额头往下淌血,上前看了看。洋平发角有条一寸来长的口子,挺吓人的。他抽了张名片塞给洋平,嘱咐道:“去这个地址,有大夫,提我就行。你最近少往伊势原逛,是那条毒蛇的老巢。”
洋平“嗯”了一声,便往出走。没走几步,身后传来铁男的低笑,于是停住脚步回头盯着铁男,有些不爽。
铁男低着头,一边从胳膊上解下夹克,一边笑说:“洋平,你被解雇了。”
他愣了一会儿才懂铁男的话,要么就是听见这话后愣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我记着了。”他又往外走,听见远远飘来的声音告诉他“忘了吧”。
三井寿晚上打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洋平,电话响了许久,没人接。已经九点多,这个点儿家里没人吗?他才意识到他并不了解洋平的背景,如果家里总是没有人,也许家庭并不怎么温暖。那就难怪洋平不爱回家,谁乐意孤零零在空屋子里发呆。
第二个电话打给宫城,谈3对3的事。很意外,他被拒绝了。隔着电话,宫城语气不怎么好,带着气儿说身为队长不能贪玩丢下湘北队不管,学长想去自己去好了。
三井寿非常生气,跟县内最好的篮球手斗牛,怎么成贪玩了?混账宫城,当了队长就跟学长摆架子,了不起啊。他已经夸口说要拉人来三对三了,明天跟海南的说找不来人?太丢脸了啊。
他寻思着,又拿起电话,打给了藤真。对面显然很吃惊,空了足有半分钟,不解道:“三井同学?你突然打给我,有事?”
三井眼前是藤真愣愣看话筒的脸,嘴角拉开,不出声地笑了:“嗯,明天下午我约了海南的人3对3,还缺个人,你来吗?”
藤真一口答应:“好啊,地址在哪儿?我安排一下,看看花形有没有空,他或者我过去。”
三井报出时间地点,心里忍不住吐槽,看看人家,都是队长,人家比你宫城爽快多了。他又说:“还缺个裁判,你再带个人吧?”对面大概觉得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痛快答应下来。
次日等人到了,所有人都震惊于藤真蓄的青黑胡子。藤真摸摸下巴,坦率表示喜欢自己的新造型,请各位尽早适应。
他走到牧面前挑衅:“既然是这样的人员配置,那我和仙道、三井一组,跟你们海南的三位主力来斗一斗吧。”被并称为“神奈川双壁”的藤真,今年夏季赛折戟在湘北手里,没能遇上牧,藤真一直挺遗憾。
仙道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如果藤真再慢一步,他就要亲自去找牧了。他见三井朝他比划球场上的几个点,又指了指阿神,心领神会。想再说几句,三井跑去逗长谷川,非要摸摸长谷川新剃的头,“哈哈哈哈,很合适你,比寸头精神多了,而且手感很好啊!”
长谷川脸颊泛红,忍着没躲开,只是紧张地说:“三井同学不要闹我。”
仙道的笑容定格在了跟长谷川玩闹的三井的背影里——他从没遇见过这样轻慢他的人,他从小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上学是老师逢人便称赞的爱徒,在球队是被所有人依赖的精神支柱,恋爱里一直被姐姐纵容……
总之,他在人生里一直被宠爱着,他自由散漫的性子,源于他一贯优秀培养出的自信,不能不说同时来自骄纵惯了。三井似乎是第一个,他想要套套近乎,却总是甩下他的人。
这个下午,仙道彰带着一股冲动,恨不得每一球都统治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