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太会撩怎么办》微月浅浅

11、密行

　　沙土熙熙，黄天弥漫。

　　一行身着简袍鄙衣的中年男子，正将一箱又一箱的货物于山间押运，目的地正是那山野深处的营寨。

　　此时，于寨中。面容鸢间豺目的男人正阴蛰的盯着窗外的一行人出神。

　　“头儿，该送到的东西都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旁边一个精明眼利的小矮子凑上前问道。

　　“不着急，等全部存好后，我等也要多加防范，不能总是被临枳阁的那群贼子给坏事。”王令目光深沉，点了一旱烟抽了起来，霎时间整个屋内缭绕上几圈烟雾。

　　上次携派刘志康去京城一事就把他气的不浅，其寨与临枳阁已有一俩年未曾起什么冲突，本以为一切风平浪静。

　　谁知对方竟像疯狗一样，才刚冒出一个芽儿来，就连根拔起，一剿歼灭。在这看似沉静的湖面下，总是暗藏着无数的波澜汹涌。

　　那小矮子探了探头，像是思考了一番。“我怎么总觉得近来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王令捋一捋胡子，斜过头来看他。“嗯？”

　　“寨舅前几日通我给您送来了书信，要亲自上门拜访，算这几日也该到了，却迟迟不见踪影。”小矮子说。

　　“嗯，可能是路上遇到了些事耽搁了。”后他深深的吐出来一个烟圈，心沉了下来。“夏兆啊，你跟随我这么多年，虽算得上是出生入死，但有什么奇珍异宝我也没少赏你。”

　　夏兆低头。“是。”

　　此话不假。

　　是没少赏，但也没少罚。

　　这寨中的规矩几乎苛刻到泯灭人性，再加上王令十分多疑，若不是为了那二俩白银，谁愿意干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

　　其寨中一批人是当年跟着王令一块走南闯北，一同打下营寨的过命兄弟，此等人不由分说也可知在此间地位最高。

　　再次者就是主动前来投奔，因天灾人祸、得罪了地方权贵，为保己身，而不得已踏上了这条路。

　　最后为之便是俘虏、以及强抢来的壮丁和民女。

　　夏兆正是第二种。于寨中为王令做了大半辈子的狗头军师，才落了个众人尊重的地位。

　　随后王令神色一转，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中阴厉隐起。

　　“你为我寨屡立大功，本应和张齐康平等人平坐，现居此位，可会，心觉不满？”话虽问的风轻云淡，但他的手已悄然的放上了腰侧弯刀的位置。

　　夏兆见状，冷汗顷刻而下，对着王令直摆手。“在下可不敢！”

　　“哈哈，方才只是玩笑试之，军师请起。”王令狰狞一笑，后让夏兆出去了。

　　夏兆出来后才不由得一叹。都言伴君如伴虎。可这乱世，立于匪寨之中，也不见得过得有多轻松。

　　“哟，军师怎在此啊？”只见一个身着黑纹锦袍的中年人正踱步到此。

　　夏兆见了他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大当家的最近心里郁闷着呢，可整死我们这些下人了。”

　　那中年人明眸有神，哈哈一笑。“跟了他这么久，你还不了解他的性子。”

　　夏兆：“不知其康兄此次前来…？”

　　张其康咳了咳。“特来与寨主商议生辰宴一事。”

　　张其康入寨时间极早，若要追溯，还可牵扯到七八年前的前尘往事。

　　王令自不惑之年白手起家，落草为寇，摸爬滚打了几年后，也算混出了个名堂，可若要立身，只有蛮力与狠劲断然是行不通的，于是在广收的人士里，选出了几个落魄书生来做狗头军师，夏兆虽来得迟，却也算得上是其中一个。

　　而与夏兆不同的是，张其康身上仿佛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沉稳与亲切，王令每次与其交谈都如见故人。

　　再加上其沉稳的性格与谨慎不苟的做事态度，在立功数次后大大得到了王令的钦佩，就连他的儿子王洛，都得恭敬的喊他一声叔叔。

　　于此间，夏兆低眉侧身而让。“您请。”

　　烟雾渐散，少了几日前的阴雨，天意一片苍穹。

　　在一间阴暗的幽室内。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被用铁链紧紧的缚于墙边。几个阴草苔藓错落于角落，全然是腐浊的气味。

　　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苍白的光照进来几许，映衬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祁昱之大步走向前，正抱着双臂极为不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此刻已非常虚弱，身上伤痕累累，右腿无力的耷拉着，已然断了，从鲜红的血肉露出可悚的白骨来。

　　男子无力的抬了抬头，见到来人则是恶狠狠的盯着。

　　祁昱之眉头一皱，狠厉的将其一脚踹到了角落，力道之重，直让后墙都震了震。那人受不住这份力，低散乱的头发又连吐了几口血。

　　他低着头，只觉眼前耳边一片哗然，大脑嗡嗡作响。垂眼间，瞥到对人的精纹鞋履逐渐走进，后而上前重重一踏，此刻正死死的踩拧着自己的肚子。

　　祁昱之满目阴戾。“你是八王爷的人。”

　　郑京依旧垂头不语，已然是半死不活的模样。过了一会才拉着嗓子，像漏了气的风箱一般：“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八王爷。”

　　他的声音此刻像音调扭曲，难听极了。

　　祁昱之冷笑一声。“呵，事到如今了还嘴硬，我倒要看看单凭你一个人的硬骨头能不能保住你们的八王。”

　　他自顾自的在屋里踱步了一番，续而居高临下的说道：“你就是郑子瑜的亲信，郑京吧？久仰大名。听闻你曾经落难街头，是郑子瑜救了你，所以你这些年为他做牛做马，只为报答知遇之恩？”

　　角落的人听到郑子瑜三个字后，顿时一个机灵清明了起来。

　　郑京神情紧绷。“你到底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祁昱之神情莫测。“说，此次八王爷派你来所为何事？这京城的手，竟也能伸到姑苏来。”

　　郑京摇了摇头，一副甘愿赴死的模样。

　　祁昱之目色阴蛰，俊美的脸上杀意尽显。“行，既然你不说，我也早晚会调查清楚。”

　　随后他摆一摆手。

　　几个士兵见状从屋外走来。

　　祁昱之瞥了眼屋内，犹如盯着死虫烂虾一般。

　　“将此人处以绞刑，尸骨不可留有一片残渣，若有半点失误，拿你们殉葬。”

　　“是！”士兵们入内后，祁昱之脚步轻快的走了出来。

　　凌乱的铁链响动后了半晌，屋内顿时传来一阵阵撕裂天际叫喊声。祁昱之眉间阴霾不减，此刻立于门前，轻轻拍去了衣袖上的尘土。

　　此行已结，应速归京。

　　江无寒近来完全被各种繁忙琐事缠身，于栈中规划了二三日后，临枳阁的援兵也差不多到了，将其人都打点好后，已是傍晚黄昏。

　　他走出栈们，伸展了一番拳脚，随后准备随便找个酒楼吃点晚饭。他实在吃不惯此栈中的饭食，前几日太忙无心顾及其他。近来终于得了一小闲空，连忙数日，也该犒劳犒劳自己的胃了。

　　正行至闹事，转眼就走到了府衙附近，只见一行官员似是刚处理完政务，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江无寒挑了挑眉，抬手随意摘了片柳叶叼在嘴里，有些吊儿郎当的看着来人。

　　其中有一个衣锦素雅，发冠整齐的男子，在人群中看到了他，打量了一番以后眼中一亮，正向他走来。

　　“辰止兄啊！可曾记得孙某？”孙知文走上前，笑容满面。

　　江无寒见人前来后，稍加回忆，随后豁然开朗。

　　“孙知文？！”

　　“正是贤弟啊！”孙知文看着他，神色激动。“自几年前告别以后，你我可就在也没见了，你呢？近来可好？怎么来姑苏了呢？”

　　江无寒笑着轻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啊。”

　　五年前他被派遣于姑苏执行任务时，不巧正好碰到了落魄书生孙知文，当时他正值年少，见孙知文受人欺辱就顺手一帮，也算是交了个江湖朋友。

　　前俩年听说他考中了进士，在当地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如今再见，确是已有些认不出来了。

　　看着眼前人斯文儒雅，文质彬彬的模样，江无寒玩笑着拍拍他。“知文兄飞黄腾达了啊。可不要忘了江某。”

　　孙知文哈哈一笑。“哪里哪里！不知辰止兄前来姑苏有何要事？若有闲时，不妨来我府上小叙，我也正好叫贤妻煮些好茶好饭相待。”

　　江无寒：“知文兄已然成婚？”

　　孙知文：“正是。辰止有所不知，夫人陪过我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时光，为我糟糠之妻。”

　　江无寒点了点头。“富贵不弃旧人，知文兄真男儿也。”

　　二人正闲聊着，江无寒无意瞥见街头的远处驶来一辆辆押运货物的马车，瞧那面上，押运的似乎是茶叶。

　　前头的马上坐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锦衣玉袍甚是刺眼。

　　如今卖茶叶的贩子，锦衣着玉的，都快赶上他身旁的命官了？

　　江无寒挑了挑眉，面色严肃了起来。“知文兄，今日天色已晚，我还有一事需要前往，下次，定然亲自于上府拜访。”

　　孙知文谦虚一笑。“辰止兄请。”

　　待二人拜别后，江无寒行于街边暗檐之下，望着远处未走远的车队，不声不响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