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戏水泊》玉如月

7、大闹岱岳庙

　　岱岳庙处要举办一年一度的相扑大赛。这可是做买卖的好时机，很多的小商贩都抓住这个时机想发一笔小财。说着便见一货郎挑着担子前往过来。两边的货担里装满了小孩的玩意。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拨浪鼓，嘴里还唱着小曲。
　　货郎前脚过去，后脚便有一位翩翩佳公子走过来。只见那公子身量不足六尺，窄肩细腰，面若堆琼，唇上一点红，目若点漆。身穿一件白色长袍，上面画满翠竹。一条牙白色带子束起满头青丝。嘴上两撇髭须，妙趣横生。手执一把纸扇，身后跟着一七尺汉子，满嘴胡子，头发焦黄，绾了两个小髻，看着好笑。他紧紧地跟在那位玉面小公子身后。二人摇摇晃晃地向着庙里走来。
　　货郎径自往前边走去。但见一群人围在庙旁，仰面在那里看什么。那货郎歇下担子，分开人丛，也挨着向前看，只见两条红标杠，恰与坊巷牌额一般相似，上立一面粉牌，写道：太原相扑“擎天柱”任原。旁边有两行小字：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苍龙。那货郎看过之后，抽出扁担，把那牌子打了个粉碎，什么话也没有说，挑了担子，直奔那庙里去了。
　　“走吧，他走了，咱们也去吧。”那小公子带着那黑汉子也随那货郎走了。
　　到了一家客栈，那货郎卸下担子，店小二迎了过来：“客官，您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
　　“住店。”
　　“大哥是山东货郎，来庙上赶珍，敢问能出得起房钱吗？”
　　那货郎打着乡谈说道：“你好小觑人！一间小房，值得多少，便比一间大房钱。没处去了，别人出多少房钱，我也出多少还你。”
　　店小二道：“大哥休怪，正是要紧的日子，先说得明白最好。”
　　燕青道：“我来做买卖，倒不打紧。我先与你五贯钱，央小二哥为我安排些茶饭，临行时再一并酬谢你。”
　　店小二接了钱，自去前面安排茶饭。
　　“在外面偷瞧着干嘛？连跟梢都不会，还敢来。”那货郎喝着茶，悠闲地对着门外说道。
　　“喂，燕青，你是不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了啊？！”那小公子带着那黑汉子摇摇摆摆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燕青一抬眼，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你……怎么是你？！”
　　那位公子摸摸嘴边的两撇小胡子，轻甩一下，把扇子合在手里，走过去用扇子轻挑起燕青的下巴：“好一俊俏的小生。走，陪爷吃两杯酒。”
　　这时倒不用说燕青脸上黑线横生了，连那位黑汉子也有些尴尬了。
　　“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你们俩怎么来了？”燕青故作严肃的问他俩。
　　那公子把嘴上的小胡子一摘，坐在桌旁，拿起燕青刚喝过的那杯茶喝了起来。那两个大男人真是无话可说了。真不知道这丫头是打哪来的，一点女子样都没有。
　　“好茶好茶！”莫子鱼砸吧着嘴，完全不顾身后那两个目瞪口呆的男人。
　　“你们俩怎么来了？宋大哥可知道？”
　　“他要是知道了，我们两个还能来？”莫子鱼瞧也不瞧他一眼，只是倒了一杯茶水给了李逵，“燕青，你不会那么不讲情面，想把我们撵回去吧？”
　　“就是啊。小乙哥，你不会想把我们赶回去吧！我可不回去！”李逵坐到莫子鱼身边，耍赖的说道。
　　燕青本意也没有想赶他们回去。他知道即使赶他们他们也不会乖乖的回去的。为了不让他们俩再生事端，还不如留在身边。
　　“算了，既然你们来了，那就留下吧。”一听他答应了，莫子鱼和李逵相视而笑。燕青顿一顿，又接着说：“只是你们凡事要听我的，不能惹是生非！”
　　“知道啦！罗里罗嗦的，小心变成老太太！哈哈……”莫子鱼端了一杯茶水递给燕青，对她这么有礼貌的行为，燕青非常受用，于是很得意的喝了一口茶水。
　　“哦，忘了告诉你了。这还是你刚才用的那个被我也用过的杯子！”
　　听到这话，燕青一口茶水还没等咽下去，全部喷了出来！莫子鱼和李逵捂着嘴笑将起来。燕青瞪着他俩，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忽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燕青等人起身去看。见一伙汉子踢踢踏踏走了进来，和小二哥在嚷嚷着什么：“快叫那个劈了牌的小子出来！”
　　“大爷明鉴，我这里哪有什么劈牌的人哪？”小二哥摸着脑袋可怜兮兮地说道。这伙人看样子不好惹，一会要是闹出事情来，他还不被老板给炒了鱿鱼啊。他可还是有着一家老小等着他来养活呢。
　　“哼，都说是奔你家客店来了！就是那个山东货郎。”
　　“他呀？那么一个细皮嫩肉的瘦人，怎么能敌得过任大当家的？！大爷您不会弄错了吧？！”店小二笑了起来。那个瘦小的山东货郎怎么可能是去比赛相扑的呢？要知道那擎天柱任原的身子板可是他的两倍，那还不是跟提只小鸡仔似的？！要是说能比赛的，倒是那名俊俏的小公子身边的跟班比较有那身量。
　　“没错就是他！快把他叫出来！”
　　“谁叫我呢？”燕青走下楼来，莫子鱼和李逵紧随其后。
　　“你就是那个劈了牌的山东货郎？！”众人皆是惊讶不已。就这样的一身细皮嫩肉还敢去比赛相扑？真是自不量力啊！
　　燕青知道众人瞧不上他，亦不在乎，只是心里盘算着明天给他们一个更震惊的场面。
　　“小弟不才。习得几年相扑之术，特来请任大当家的赐教。若是败了，便是这一条小命随意拿去。若是胜利了，便将利物与众人分了便是！”
　　众人皆哂笑。只当是燕青在说疯话，都不理会他，洋洋洒洒的散了去。燕青自带了莫子鱼和李逵回房休息。
　　莫子鱼心里想着明天相扑的事情，竟然一宿失了眠。
　　第二天一大早起，燕青便来敲门叫莫子鱼起床。刚眯了一会的莫子鱼懒洋洋的起床，顶着熊猫眼，洗了脸，跟着燕青他们浑浑噩噩的吃了早餐。随后便一起到了岱岳庙前。只见岱岳庙前人山人海，锦旗飘扬，各色利物整齐的摆放在擂台两边。庙门前搭着一个红色擂台。擂台四周锦旗飘扬。擂台之下有一评委席，知州华大人堂堂正正的端坐在那里。擂台上上来一名壮汉，身高九尺有余，膀宽腰阔，一身肌肉赤条条的亮在外面，憨憨的站在那里，仿佛石柱一般，令人不敢小觑。
　　“在下任原，在相扑方面小有造诣。两年来胜了两届冠军，赢了不少利物。今日胜了这局，便下山去，便不再来此争斗！且问有上来与俺交手的壮士不？”
　　好一个擎天柱任原，那傲慢的气势实在不凡。看看燕青那一身的细皮嫩肉，还有那小身板，要不是早前在书里知道了结局，打死莫子鱼也不会相信燕青能赢得了这丑陋的大汉。莫子鱼等着看好戏呢，也不言语。暂且看燕青如何。只见燕青飞身上擂台说道：“我来试一试！”
　　知州一看燕青上台，暗暗惊叹好一个俊俏的后生，只是可惜了。于是让部署把燕青叫到身边说：“我看你这身量也抵不过那任原。不如就此作罢，我让他把利物分你一般，你回家去，免得枉送了性命！你看可好？”
　　“多谢大人怜爱！小人乃是一小生意人，近日来此就想向任大当家的讨教一番。若是有幸便赢些礼物，若是不幸，便是豁出这条性命！”
　　“那你可有保人？”
　　“小人贱命一条，要何保人？死了便是死了，与他人无关。”
　　“既然如此，那你就上去比赛吧！”知州见他态度坚定，亦不深劝，任由他去了。
　　只见燕青把上衣往下一褪，露出一身花绣，恰似那玉柱上铺了软翠，令人惊艳。莫子鱼见了这一身花绣亦暗暗惊叹，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倒是长了见识。那燕青虽身材中等，但是一身矫健的肌肉，莫子鱼心里暗想，这燕青不只是一美男更是一型男。
　　那任原一见燕青那一身腱子肌肉和惊艳的花绣，倒是心里怕了他五分。部署拿着竹批道：“比赛开始！”任原与燕青各站在擂台的两角上。燕青只是紧盯着任原的下三面，也不曾动弹。任原见燕青不动弹，慢慢地朝着右边必逼过来任原暗想道：他必是想来弄我的下三面，我不消动手，只等一脚把他给踢下献台去。任原逼近燕青，虚将左脚卖了一个破绽，燕青大喝一声“不要过来”，任原却认为燕青是怕了他了，心里高兴地狠，于是更快的朝着燕青奔了过去。燕青身子轻巧，很轻松地从任原的左肋下穿了过去。任原急了，急忙转过身来，又要过来抓燕青，燕青假装一跃，又从任原的右肋下钻了过去。任原块头大，虽有一身蛮力，但是确实笨拙的很，一时半会转不过身来。三转两转，任原的步法便乱了。燕青见他如此，心里便有了数。不待他反应过来，燕青便用右手扭住任原，把左手插入他的□□，用肩胛顶住他的胸脯，把他托将起来，头重脚轻，借着力道，把个任原旋了四五旋，待到旋到了献台边上，大喊一声“下去”，把个任原摔到了献台下，直摔得不认得了姥姥，只剩下了出的气！燕青这精彩的一旋，名唤“鹁鹖旋”。
　　台下的莫子鱼和李逵一见这一招，忍不住大喝一声“好”！这，这燕青真的真的很帅耶！那一身软翠似的花绣，并不同于当代的古惑仔的纹身，人家燕青可是英雄好汉，怎么看怎么艺术。再看刚才那精彩一旋，简直可以堪称少女杀手了嘛。其实，他也不讨厌嘛。这莫大小姐在此刻竟然犯了神游症。呆呆的看着台上抱拳的燕青，脸上红得就像天边的夕阳。
　　“妹子，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呀？还有你干嘛老盯着小乙哥呢？”李逵纯粹属于情商为零的那一拨的。对于莫子鱼的表现居然十分认真的寻根究底！
　　这下可好，莫子鱼的脸就像某种动物的屁股了，简直恨不得找个悬崖跳了自尽。忽然台下的人都闹哄起来。燕青往台下抱拳施礼。那帮子任原的徒弟一见师傅被打得快要驾鹤西去的时候，都一哄而上抢了利物跑开。顿时献台下一片混乱。李逵一见这情景，杀性大气，抄起两柄板斧便朝着人群砍将过去。一看这阵势，谁还不认得他那两柄板斧？！有人惊叫一声“黑旋风李逵来了！快跑呀！”那知州一听这话，吓得赶紧从后边逃走。燕青正在着急，那莫子鱼并不会武功，万一伤着了她该如何是好。
　　只听一片杀声响起，燕青转眼望去，还能有谁，可不是那河北玉麒麟卢俊义是也！只见卢俊义和石秀、穆弘、解珍、解宝等人往这边杀将过来。
　　话说那李逵杀性大起，只顾着杀人的畅快了，哪里还顾得莫子鱼？！早就把个莫子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莫子鱼一开始还能紧跟在李逵的身后，可是一见着杀人了，人群都乱了，莫子鱼和李逵也被冲散了。莫子鱼看到这混乱的场面一开始还觉得挺刺激挺新鲜的。可是一会她便有点发冷了。万一这些不长眼的刀啊枪啊戳到她的身上，那她不就要就此交代了？！那可真是不值呀！正想着呢，忽然一股子人流过来，差点把她撞翻在地。莫子鱼暗暗惊叫一声。心想完了，这下要被踩成肉饼了。没想到她莫子鱼好不容易有了这副漂亮的皮囊，却要死的如此难堪？看来是天要亡我呀！莫子鱼心里暗暗咒骂这不长眼的老天爷。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跌进了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莫子鱼睁开眼一看：“是你？！”
　　只见那人怀抱着莫子鱼从人群里飞了出去。待到平安落地之时，莫子鱼惊呼：“你好厉害呀！就那么咻的一声便飞了出来。真厉害！”
　　“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介意才好！”那人轻轻一施礼，满含歉意的说道。
　　一听他如此说道，倒是把莫子鱼弄得极不好意思，她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子鱼还要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呢！”
　　“原来姑娘芳名为子鱼？”这子鱼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不拘小节，为人坦荡大方。倒是一奇女子。
　　“是呀，我叫莫子鱼。不知公子尊姓？！”
　　“在下姓方，排行老二，人唤方杰。”
　　“那我就叫你方大哥吧！”
　　“恩，好的。”
　　“不知方大哥怎么会在这里呢？”莫子鱼有些汗颜，两次最糗的时候都碰上了他，唉，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我也是听说这里摆了献台有相扑比赛，所以和家妹来凑个热闹。”自称方杰的人如是说道。
　　“那令妹呢？怎么没见着她呢？！”莫子鱼正奇怪着呢，忽然听见一女声传来。
　　“二哥，我来了！”只见那红衣女子轻巧的跑到方文的身边，猛然见到莫子鱼，惊奇地问道，“二哥，这位公子是何人啊？！长得可真俊俏！”
　　她背着手，绕着莫子鱼转了几圈，细细的打量她。莫子鱼也不恼，倒是凑到她的耳畔，轻呼一口热气，喷在那红衣女子的耳根处：“小美人，陪爷出去喝一杯可好？”
　　穿着男装的莫子鱼倒像是一个俊俏的小后生，也不怨这红衣女子动心。只见那红衣女子被她这暧昧的动作弄得娇羞不已，脸都红了半边。莫子鱼一见她这样，哈哈大笑起来。方杰在一边瞧着也乐了起来。要知道他这妹子可是没人敢惹大小姐，没想到又碰到了一个比她还要古怪精灵的女子。不可不说是一种缘分呐！
　　“子鱼，别胡闹了！”这一声把莫子鱼本来很好的心情给浇灭了。她转眼怒气冲冲的看着过来的燕青。真是阴魂不散！
　　那红衣女子听到这话，脸都快绿了，从腰里抽出软剑，朝着莫子鱼便劈了过来！
　　莫子鱼这不懂武功的人如何能躲过？倒是燕青和方杰反应得快，一个抱住莫子鱼飞快闪开，另一个用剑抵开红衣女子的剑。
　　“英儿，不得无礼！”方杰赶紧喝住红衣女子。
　　“二哥，你看她，她欺负我！”方英气得嘟着嘴。二哥都快被这小女子给勾魂去了，自己被人欺负了他都不管！都怪这个臭丫头。她一出现，最疼她的二哥都不向着她了！
　　“莫姑娘只不过开了个玩笑。你怎么能当真呢？”
　　再转眼看莫子鱼，早已被她这一剑给吓傻了。躲在燕青的身后偷偷地拿眼瞧着她：“就是嘛，我只不过和你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认真呢？你刚才那一剑要是我躲不过，那我的小命不就交代了。我还没嫁人呢，这么死了不是太亏了啊！”
　　“呦呦呦，就你这样的还想嫁人呢？真不知道哪一个倒霉蛋敢要你！真是瞎了眼了。”方英恶狠狠地对莫子鱼吼道。没想到这一句话倒是把方杰给噎在了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
　　“喂，方大小姐，你不用这么狠吧，竟然咒骂我嫁不出去？！哼，你别得意，你也好不到哪去。就你这泼辣的样子，哪个男人要是喜欢上你，纯粹是脑子残缺了！”莫子鱼气哼哼的反击道。没想到这次燕青干瞪着莫子鱼，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方英用剑指着莫子鱼，气的说不出话来。方杰怕她伤了莫子鱼，就直接挡在莫子鱼身前。这莫子鱼倒好，躲在他的身后，像是一只怕见生人的小猫咪，嘴上却并不服软：“哼，我？我怎么样？！暴力女！”
　　“二哥，你看她嘛！”
　　“好了，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吧。”方文劝解道。
　　“就是呀。子鱼，要不是方姑娘，我还找不到你呢！”燕青也在一旁劝解道。
　　莫子鱼瞥了燕青一眼，这个臭燕青，看见美女就心软，帮着别人欺负她！燕青被她瞪得莫名其妙，以为她还是在和方英闹别扭。莫子鱼虽然嘴上硬，但是现实是人家方家兄妹救了她，想她莫子鱼也不是一个不知感恩图报的人，于是她立马陪了笑脸对着方英说道：“谢谢方大小姐的救命之恩。刚才小女子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的才好。”莫子鱼大大方方的朝着方英做了一个揖，倒真像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见她服了软，方英也不好再得理不饶人，毕竟她不是小家子气的娇小姐，而是一介侠肝义胆的女侠，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刁蛮无理的小丫头毁了自己的名声。于是二人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和解了。
　　燕青与莫子鱼也就此告辞，方家兄妹也不多加挽留。四人就此拜别。燕青与莫子鱼自回了梁山，而方家兄妹也自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