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颗种子在风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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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种子在风里
原名《撒种人》
2020.2.28
2024.1.11修改
“这儿的温度比我以前去过的观察点要高。要是比起我老家,这疙瘩简直是温泉。”北方大哥探手向冰水中，魁梧的身躯束缚在黑色作业服里。
这里是极地里的一处原始冰山，预想的寒风卷冰渣没有，浑身冻得像尸体没有。出人意料地，面前的景色就像AI合成的广角三维海平面图，像玻璃镜一样的巨大冰面平面反射着催泪的亮光，眼中只有无边的平展的纯色的天，和平展得纸片一样的冰湖。
冬北他们刚从山洞口钻出，甚至还没直起身。山洞连接着眼前一片无边的湖，仅容成年男子一人过。在山洞口褐黄色的石头浅浅吸着粼粼湖水，湖水只在脚踝上一点，温温凉凉，并不是能挑逗骨头的温度。
冬北一行人做好了记录，向着更深的神秘出发。当走到湖的更深处，水漫到了他们的大腿中部，却突然有一种近乎温和但奇异的感觉包裹住他们，好像四月里的春风般抚慰身心。
不。不对。这里本该是极寒之地啊。
“这儿果真神奇。快快快，测一下身体有没有什么异状！”北方先用一种迷离的语气发出喟叹，随后赶紧招呼同伴。
“我来之前可是搜过不少资料，看到过一个灵异事件。”队里的姑娘一边忙着检查一边转着眼珠，扮做神秘地说。
“什么？”冬北边观察环境边做好记录。
他们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维度，远离了出来的山洞。那山洞在一片茫茫中已经看不见了，只余广阔的一片湖，和他们这几个湖中人。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哎，”这个字抑扬顿挫，“有人说过在这处极地里，存在着一种怪病。人感染以后会肤色发黄，迅速变得肌瘦上肢变长，外表还是人的样子但行为像野兽一样。而且这种人会心存怨恨，恶意感染其他人。哦对，他们管这个叫做‘撒种人’。”
“你个小姑娘，到处传什么谣言呢。要是真有这个，前面一批的先遣队咋不给我们提示？我们做调研的不得相信科学？更何况你还是搞医疗的。”北方轻敲了姑娘的脑袋，佯装生气。
“我不就是瞎说吗？”姑娘吐吐舌头。
看到队员们还在打闹，队长松一口气，下令继续探索。他们仍在这处天地走来走去，却只发现除了水的深浅，没有任何变化。真正意义上的水天一色使乏力和疲惫渐渐浓烈起来。
“我算是切身体会白色酷刑，老折磨人了。这没声儿没活物的，看恐怖片都得睡过去。简直就是煎熬。我们今晚得想办法休息，这咋搞？”北方手上拿着检测仪，苦这一张脸。
队长发话了：“再看看，争取找个浅水区扎营。”
这片极地大概是正处于极昼，等到众人筋疲力竭不怎么美地睡下都没有黑天。这可是好容易让他们找到块水浅的地方，当即决定扎营休息。冬北最后做好记录，放置好报警器，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他看到一片黑暗，凉凉的风一直在侵扰冬北，在坚硬的泥土上他好似一具尸体。他还以为自己眼睛瞎了，直到自己的通讯仪器双闪，信号上打了一把叉，才知道是环境问题。
这不是正极昼吗？
令他不安的最大事实是，这没有水。干的，是陆地。风吹过，一阵干巴巴的冷令他打了个寒颤。不像是旷野，也不像是山谷，仅仅是平板的土地，而正是因为普通更令人不安。
其他人呢？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这儿有其他活物吗？
检查完身上仅存的设备和工具后，冬北迅速整装，打算四处观察。
不知道仪器和备用电池能撑多久。其他队员在哪呢？也和他一样的遭遇吗？
“这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帐篷啊，里面设施这么齐。老大，这不会是你的备用吧？”小姑娘一早起来就叫嚷。
“不。不是。”
“那不得了了，有人接近我们都不知道。”北方一脸凝重。
“我们队没有专职记录的人员本身就很奇怪。这事还不知道由来，别放松，保持警惕。我们快点出发，争取今天有些发现。”
冬北在这转了一天。没遇到任何一个人或者生物。他有些绝望还有些懊恼。
趁手的设备都没在身边。怎么到了这儿都还睡着没感觉。他们到底在哪里，可别像自己一样落单。
又过了一天。绝望掐着他的喉咙令他窒息。这破地方根本走不出去。打开手电筒，这儿也是一眼望不到边。冬北有点自暴自弃了。他坐在原地守株待兔，希望自己的队友能和他遇上。
最好是队长。
小姑娘也行。
北方也接受。
当他实在是百无聊赖拿出仪器时，屏幕的微光映在他裸露的腕上。他即刻间血液沸腾。
他的肤色不对劲。有一点黄黄的，还有青斑。“人感染以后会肤色发黄，外表还是人的样子，但是会迅速变得肌瘦，上肢变长。”
不会吧！不会的！我不就是睡了一觉吗？那不是没有依据的谣言吗？说不定我这是水土不服呢。
冬北还是立刻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还好，手没事。
但是第三天他就不好了。他明显感到自己的身躯开始变轻，像是生命那沉重又微不足道的重量从他身上流走。手指变色，慢慢变长。冬北再也没有办法骗自己了。他，变成撒种人了。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了。他的外形开始发生变化，人类特征逐渐消失，他在社会上将会是一种反人类的存在，不论他还是不是人。
他不能出去这片冰原，出去会被人抓的。没人知道在极地这种未被探索的地方当怪物会上刑场还是进实验室。
希望队长别来了，别看到我。我不想回去。
可一开始为什么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他们是不是一直在一处？小姑娘说的是事实了。
可她没查到更多的消息，不知道撒种人会情绪扭曲。她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只是瞒着我？唔······该死的情绪，控制一下。
嘶，他们是不是知道我染上了，偷偷跑路报信了？不会的，队员都是一个整体。
可我现在不是人了，他们能成功返回科考船吗？出去以后呢？对我发出通缉令吗？！不！我不想死！出去我一定会死的······我还申请了研究生，我不想死，我还有大把的青春和事业！
不。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他坐在原地呆愣着，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一瞬间。直到一阵风抚过他的脸庞，他才感觉脸上两道冰凉。
不对，这里怎会有风？他听见很轻的走路声。
是谁？他想跑，想逃，可是双腿纹丝不动。
队长吗？他暗自捏紧了手。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靠近我。我会没命的。
一个尖利又沙哑的声音毫无预兆响起：“你就是新的撒种人吗？欢迎你。我带你去我们的地盘。”
对方应该是很久都没有说话了，发声都显得不那么熟练。当冬北听到“撒种人”的时候，心道果然。他没有地方可去了。如果撒种人的流浪聚居地能避免他的死亡，那么他愿意。
冬北沉默地跟在来人的后面。把自己的兜里的布条缠在脸上，用衣物捂紧自己，只留一双眼。他不再看自己任何一眼，这种没有意义的举动只会让他联系到死亡。他又想起关于撒种人的谣传。应该是有人发现了，被发现的那个撒种人是死了吧。
冬北越发地沉默了。以前他只是懒得说话，现在他是不想说话。以前还是个人的时候，他被女孩称作过高冷，现在就是沉郁了吧。他在撒种人的基地待得很好，除了完全没有人际交往。没有死亡的恐惧，他刻意去忘记他曾经的队友。
可是他的队友出现在了他眼前，在撒种人的地盘。那一天很奇怪，格外的风雪大作，连湖都结冰铺上层层雪。撒种人们到处在议论纷纷，大家都十分紧张。冬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去问任何一个人。然后，他看见了当天他进来的那个山洞。他看到了自己的宝贝设备在姑娘手上。
那一刻他心里掀起了滔天的恨意。“我过去和他们谈，我认识他们。”他走到领他过来的男人身后，然后又继续向前走到队友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有撒种人，为什么你们没感染，我感染了！他的步伐坚定，踩着碎雪簌簌地响，一双未被遮盖的眼闪亮。
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为什么！你们就没来找过我吗？为什么少了一个人，你们还能谈笑风生毫无芥蒂？霸占我的东西就是你们把我丢在这里的最终目的吗？
在撒种人们惊诧的目光里，冬北已经冲向了山洞。山洞有人，他们害怕人。他们知道冬北此举是送死，他们也不敢拦，他们也想活。
“我们终于又转回来，一无发现除了这些无主的设备。队长，这真不是你的设备吗？如此高级，我们这些天能有所收获多半靠它呢。”小姑娘鼓捣着设备。
“真不是，保存好……”
队长还没说完，就听见小姑娘一声惊呼“撒种人！”所有人即刻想起那个谣言，目光奔向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去死，去死啊！反正我也是死了，我不想活了，带一个不亏！
即使冬北和队长拿着武器向他冲来，冬北也始终站着没有动。
队长原只想防御，就在匕首快要刺进冬北喉里时，他突然笑了，向前一步。脸上的布划在下颔处，余留下一丝血痕。年轻女人的声音在耳边远去了：“冬冬，你是在冬天出生的北方小汉子，遇到困难要勇敢去面对哦。”
去他妈的撒种人心怀怨恨。死得其所，不冤。
队长只是看到略有熟悉眉骨微微一弯，那团光亮就黯淡了，“队长，我是冬北，海洋生物的，今年23岁了，请多指教！”瞬时闪现在脑中。
姑娘发出了绝望的哭声：“队长你给我一刀吧，我不想感染别人！我看到了，那篇文章里说，被撒种人碰过就会被感染。我不想感染别人，我不想啊……”北方扶着小姑娘急忙安慰着。
队长没有说话。他的手紧握着武器，瞥眉抬眼看向前方，脸颊和匕首还沾着血。撒种人全都畏缩地一颤。
撒种人心怀怨恨。他们害怕死亡。害怕人。最终却奔向死亡以求解脱。这就是这个极地安静的秘密，撒种人成群的痛苦与挣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颗种子在风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