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短篇小说》燕州微湖

3、死神的归宿

　　202108

　　“我是死神。”苍白的手指紧紧绞着繁复的裙边。
　　“那你的大斗篷呢？你的镰刀呢？”青年哄小孩似的笑道。
　　“你知不知道死神是什么意思！”美艳的女孩气得像个愤怒的叹号。
　　“如果爱你的代价是付出我的生命，那么我虔诚地回答：我愿意。如果和你在一起的代价是永坠阿鼻地狱，那么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愿意。”青年正色，单膝跪在女孩面前，是一个标准的求婚姿势。
　　“你傻不傻呀……”叹号颤抖成泪滚落满地。

　　今天是阿山和小美结婚100天纪念日。阿山是求婚的青年，小美是美艳的死神。
　　“亲爱的，今天Boss点名要我留下来处理一些事情，要晚点回家啦。么么。”小美正在收割死去的灵魂，看到阿山发来的字句，难过像猫爪一样轻轻地触了一下她的心。
　　傍晚小美回到二人温馨的家里，两人的合照使墙壁易容改装。有正装的，有打闹的。
　　小美暂且驱散了心里的失落。
　　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霓虹灯伴着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在晚霞中开始絮絮低语。
　　阿山双手捧着一大捧玫瑰，缓缓迎着小美走来。小美分不清是光太刺眼还是自己太累，眼前一时模糊。
　　阿山在小美面前站定，左脚后退，右腿弯曲，左膝着地，一个方正的“几”字。
　　“亲爱的，结婚100天快乐。
　　“直到今天，我依然庆幸自己当初那么有勇气。其实你不知道，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有多紧张。然而感谢你接受了我。虽然和你在一起后看到了很多非自然现象与生离死别，但是现在你我安好，我认为这就是幸福。”阿山的微笑好似山间春风吹活了姹紫嫣红。
　　小美浑身上下洋溢着快乐的气息，双手交叠捂在颤抖的唇齿：“应该是我……我感谢你，感谢你接受了我。”
　　于是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任谁看见了都会羡慕他们的爱情。
　　吃过烛光晚餐，收拾干净尾随了一天的尘土，两人依偎在一起翻开厚厚的相册回忆过往的点滴。
　　小美很喜欢看相册里的自己，相册里的阿山，还有阿山和自己。每次翻开相册都很有仪式感。
　　“你看，这是你第一次去玩跳楼机，脸都吓白了。”阿山指着一张糊得像刷上去的照片说。
　　“我的脸本来就是白的！你明明也吓得魂不附体的。”小美的头在阿山肩上蹭了蹭。
　　“谁说我吓到了？谁能证明？有什么证据？”
　　“我，我！哎呀，你这个坏蛋。”
　　……
　　正在他们看着相册里被冰淇凌糊得不成样子的小美说说笑笑时，突然间听到了异响。
　　像是铁链一样空洞的声音由远及近，两人紧张地抱在一起。
　　没事，我保护你。他们在心底异口同声。
　　黑雾在两人面前陡然爆炸而又褪去，宽大的黑色斗篷现身，惨白的镰刀被锁链缠绕。那是死神的标准工作服。
　　小美一下子慌了神，从阿山怀里挣出来，张开双手挡在阿山身前。
　　“你休想带走他！”
　　像指甲划过黑板般的声音刺进耳朵：“我没说要带走他……”冷峻的镰刀光引着刀刃指向小美，“我要带走你。”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镰刀就勾住了小美的脖子，小美做了这件事很多次，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也会经历，当下四肢僵劲不能动。
　　“小美！”阿山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耳。
　　小美的眼泪奔腾不息，呼吸逐渐凝固，青筋瞬间浮现在脖颈，细若蚊吟的声音从齿缝挤出：“阿……山……”
　　“阿山觉得那个时候时间好漫长，明明就过去了几秒，却像是几千年。后来他四处旅行，发现某处路边有一块碑，碑上刻着HOW TERRIBLEIT IS TO LOVE SOMETHING THAT DEATH CAN TOUCH，他热泪盈眶。”
　　“从哪里得来这么个故事？”静默一会儿，我说。
　　“阿山是我姐夫。”
　　“那么，我也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注定要分离，就算天人永隔，我也依然会说，我爱你。”
　　爱是多么无敌的通行证，轻如一声叹息，重如千钧泰山，上穷碧落下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