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短篇小说》燕州微湖

4、梦·失足·少女

　　从梦的塔尖高高坠落，
　　成为不甘、愤怒的奴隶。
　　在跌入心底无比惊惧的深渊前，幡然醒悟。
　　——《日记第707》
　　我忘记了。忘记了什么。
　　冷湿的汗意被夹在白墙和后襟之间。双手痉挛与喘息缠绵。多亏了一双无力的腿能够支撑上身的负担。
　　向前，向前。
　　层层旋梯迎上踏出一半的脚底。避难的墙角已消失无影。
　　缓缓攀上旋梯，一大捧天光突然炸裂在探出的上半身。回首，一枚黑影无声捧腹大笑，末端虚虚搭在凶器上。凉意瞬间从腹间蔓延开来。惊惧压碎心脏，鲜血在腹腔中暂停。
　　剧烈的痛意跨越意识，光临肉身。
　　“呼……呼……”如从水底诈尸，女孩弹坐起来。
　　.
　　寂寥无人的群群老屋交头接耳，絮说她不知天高地厚。拯救，这一信念撑起她的脊梁。她拢
　　了拢耳边的发，脚步如同踩在轻捷的音符上，跃进这群老家伙的其中一间。
　　内里是一个闭合的大理石塑造的空间，仿若神殿的入口。淅淅沥沥的水珠跳到地上，有的还
　　顺着墙壁向下蜿蜒。她的心像鼓点一样兴奋又紧张。
　　嘿，伙计，别流口水了！
　　黑暗中的黑暗不屑地吐出一室光明。
　　连她都奇怪自己今天怎么战胜了内心的恐惧，穿越几间连着未知时空的古屋，从丛林、月夜、火车脱身而出。一阵馨香抚摸上她的脸庞，她停步在室内的一汪池水前。红木黄晕，温泉挑逗赤莲戏鱼。
　　叮叮。
　　一声铃响将松懈的防备重新筑起。
　　水花崛起，战斗乍响。
　　好几次，像傀儡一样被操控的水柱要将她洞穿，缠绕在主人身旁，化身铠甲护他周全，又化身骑士，掩藏繁荣下的秘密。
　　身体舒展，她轻巧避开化龙的梦魇，拨开层层莲叶，失足的女孩就在那里！
　　潇洒地逃离，紧紧相拥的娇小身躯划开蝉翼般的墙纸，少女和魇龙同时放声大笑。

　　黑色的墨迹在纸上龙飞凤舞，讽刺着人情冷漠，批判着世事多艰。所有的情绪，不过是黑色的埋怨。
　　书上群蚁排衙的文字瞬间蒸发。晚阳将霓虹反射到我怀中。
　　我忘记了。我忘记了什么？
　　小心翼翼的哭声从天边的旷野传来。
　　我想起来了。我根本没能救出那女孩。
　　那个女孩根本是我。
　　.
　　“人们总会在前行的列车上迷失自己，一盏盏车灯陷落，人情的火焰也逐渐湮灭。关系网不过是令人窒息的水草，冷漠才是人们高傲的勋章。我亦如此。
　　只不过我遗忘的内容不同罢了。
　　前行不过漫漫而又暗暗，迷茫才是横七竖八的明灯。
　　我在哪儿呢？你找到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