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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好在后面两天全是晴天,尽管还达不到暴晒的地步,但是地里好歹干了。

      林怀每天早上都会去趟地里看看,能在地里遇到不少人,有人见他来上来寒暄几句,说些今年形势,然后就开始问机器的事儿,谈到机器就难免说起于航。

      也都是吃完饭没事儿干了闲聊,聊人家年纪多大、是哪家的人。

      林怀跟人一道站在地头,说几句就得找借口走,俩人交换过号码后倒也没联系过,一晃两天过去了,于航突然给人打电话。

      座机响的时候还惊到了王秀娥,他们家就娘俩,外头还有一房亲戚,是林怀的姑姑同样也是妗子,两家人早八百年就断关系了,这电话都多长时间没响,村里人有事儿找林怀也都是直接来家里,没人浪费这个电话费。

      王秀娥探过来身子,打听:“谁的电话?”

      其实在电话响一声的时候林怀就有感觉,一激灵就从菜园里站起来,手搓搓裤子,踢掉胶鞋进屋,回头看见王秀娥也跟来了,扭过头又扭回来,说:“妈,我接,你忙你的。”

      “你这孩子,我又不碍你事儿!”

      王秀娥站在门口,手里还纳着鞋底,拿眼神催人:“接啊,人都要挂了。”

      林怀拿起话筒放在耳边,喂了一声。王秀娥慢慢走过来,嗓门大着:“谁打的啊?”

      “林怀,”于航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笑着的,“我寻思着这也没打错,咋还没人接了。”

      林怀看眼窗外,没回答王秀娥的问题,说:“我刚才在菜园里。”

      “你还会种菜啊?”

      林怀:“嗯。”

      于航那边哄哄闹闹的,说话的声音不大,稍微喘着气,貌似在走路,鼻息有些重,林怀觉得当面说话的声音跟这从电话里传过来的不太一样,从电话里传过来的离耳朵眼儿更近。

      “那茶你喝了没?”

      于航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周围的嘈杂声音都弱了,显得于航的声音清晰多了。

      “嗯,喝了。”

      林怀有问有答。

      其实那茶他没喝,没舍得,因为之前没见过也没喝过,除了上次在东子那里尝了个味儿,但这茶叶跟香喷喷的猪肉一样,在面前吊着不吃勾人勾得厉害,他忍不住了才从塑料袋里捻出来一点儿,放进嘴巴里嚼巴嚼巴,解个馋。

      嚼的茶味儿跟泡出来的差得远,但这样能存得久,要是泡的话半个月就给喝完了。这是他打小养成的习惯,好的喜欢的东西总得留到最后,一包龙须糖能从月初吃到月底,他娘都不知道这事儿,翻出化成一团的龙须糖后还以为他不喜欢,生了一场气说他败家再也没给买过了,还念叨老长时间,林怀也没解释过,就算解释也没用,王秀娥不理他那套。

      所以这茶叶他不舍得喝掉,也不完全因为怕喝完,总归还有点儿别的原因。

      普洱茶苦,嚼着更苦,可林怀却觉得,这茶苦着也甜。

      于航问完以后这才说正事儿,跟他说机子明天就能去林怀村里了。

      本来这事儿吧,应该先跟村长那队人说,打个招呼,但于航上午刚割完几场麦子,趁着中午一二十分钟休息的空跟林怀打个电话说一声。

      “也别急,后面都没雨了,割得快。”

      于航安慰他说。

      林怀抿起笑,听了也高兴,收麦子这事儿总算要落地了。

      “行,谢谢哥。”

      于航说话带笑,裹着热浪:“有啥谢的,收钱办事儿么!”

      俩人关系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就变得近了些,认识也不过几天,跟认识几年一样。后面的王秀娥听见林怀笑更起疑心了,凑到跟前:“说啥呢?”

      林怀下意识就捂住话筒,他这样更像欲盖弥彰,王秀娥瞧他一眼:“问你话呢。”

      于航在电话里问:“你旁边有人啊?”

      林怀接:“我妈。”

      于航:“哦...”

      话茬到这里就断了,林怀匆匆挂断电话,这才放下心队王秀娥说:“要来帮咱们收麦子的人,他跟我说明天就能来了,今天在他们村收。”

      王秀娥一听,当即笑开花:“哎呀呀,那可真好呀,得亏这天儿好起来了,机子能下地了。”

      林怀点了点头,这就要出去,被王秀娥拦住了。

      “啥时候交的这号朋友啊,来收麦子还特意跟你说一声。”

      王秀娥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在好奇什么,她脸上带着笑,是高兴开心,是觉得林怀闷不吧唧的性子能认识这人很新鲜,口气还带着一股骄傲。

      林怀是她儿子哪会不知道她啥意思,敷衍两句就又钻菜园里了。

      黄瓜藤架得高,前些日子新结出来的小黄瓜上面带小刺儿,比集市上卖的糙得多,但这种黄瓜啃起来好吃,清脆爽口。

      林怀把能吃的黄瓜又摘下来一小筐,端在怀里,想了想又去看那几颗长到人腰间的番茄树,番茄青中带红,红中带青,颜色特别好看,就是还没有熟透,不咋好吃,林怀眼底掠过一阵失望,又看到头顶结着小黄花的丝瓜,想也不想直接摘了,王秀娥瞅见后说他:“摘那么多吃不完啊,黄瓜丝瓜你做汤还是调凉菜啊?”

      林怀摘了三四根丝瓜,又把俩正长个的茄子摘了,看眼小菜园,见没有能摘的了,回王秀娥:“做辣椒炒面。”

      摘下来的几样东西是一个也没用,全整整齐齐摆在那个小筐里,还用块布盖上,放在靠近大门口的窗台上。

      夜里两三点多就有人去地里了,收麦子就是这样,从一开始就是抢收的过程,附近能收割的人只有于航一个,晚上休息一会儿后就又开着车子在麦田里嗡嗡,收割机的隆隆声从地里传到林怀家里。

      天儿热,屋里开着窗户也不透风,他搬张床睡到大门口树下面,床底下点了盘蚊香,吹着夜里的凉风,手里还拿着大蒲扇,睡得迷迷糊糊的,没敢睡熟,得算着时间去地里。

      本来按照林怀家里麦子的分布,收割机从东头收到西头,他清早天亮去也不晚,可是听到这轰隆的声音,一睁眼又能瞧见远处手电筒的亮光,弄不明白心里着啥急,闭会儿眼就得偏头过去看看,然后再站起来往那边走两步,大晚上的除了灯光啥也看不见,林怀把蒲扇往床上一扔,换双布鞋就过去,走两步后又退回家,摸黑泡了一壶普洱茶。

      越靠近机子的声音就越大,地头站的有不少人,还有人直接把床搬了过来,家里没人看小孩,小孩子就被安排在地头的床上睡觉,那么大的吵闹声倒也没把小孩儿吵醒。

      林怀走过去,看了眼收割机,收割机前面的滚筒翻滚着向前,于航坐在驾驶室里,扶着方向盘,透明窗户,夜色跟灯光混在一块儿,动不动照在他脸上,表情既正经又严肃,林怀站在人群后面,被人看见后那人大声喊了他:“来这么早干啥嘛,有人去叫。”

      收割机正好从那头跑到这头,林怀一抬头看到窗户里的于航,看得比刚才要清楚,黑眉黑眼,露出来的两条胳膊绷出青筋,收割机一打转,又从这头走了,林怀这看到机子后背。

      他握了握杯子的上面的拎绳,笑笑回:“不是着急收么,等几天了。”

      跟林怀说话的叫林众,是林民他哥,前几天林民那事儿做得不地道林怀也没跟人计较,见到林众该说话就说话。

      “那可不是,”林众哈哈笑着,“你家的地全靠你一人,不急都收不完。”

      林众又变变脸色,指着收完的麦田,上面铺着一层层的麦秸碎,说:“就是今天这质量不行啊,估计也卖不出好价钱。”

      林怀来的时候就问过了,路上碰到驮着麦子回家的人,靠近看了看,麦子是好是坏往往上手一摸就知道了,是卖还是留下来打成面粉当下就有了主意。

      可愁又能咋办,能收就不错了。

      “灾荒年。”

      林怀盯着收割机喃喃说了一声。

      林众背过手,瞄见林怀手里的水后招招手,笑模笑样:“来来来让我喝点儿,灌了一壶水一晚上都不够喝的,这天儿太热了。”

      林怀也不是小气,就是没控制住,下意识就把水杯往后拿,林众脸色一变,睁大了眼:“林怀你也忒不大方,你家水是从北京还是上海运的啊?”

      旁边有人笑林众:“就你眼尖,看见林怀杯子里泡着茶叶呢!”

      林众不服:“瞎说,我跟林怀哥俩好,以前下地干活的时候都是你喝我的我喝你的。”

      林怀就是不舍得,一圈人看着藏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儿,听着他们开着玩笑,接道:“你也别对着我的壶喝了,拿你的壶,我给你倒点儿。”

      林众真是渴了,举着自己的空壶说:“看嘛,真喝完了,”他不情不愿地拧开水壶盖,不理解,“啥时候开始讲究起来了,都是大老爷们的还别对你壶喝,哎!林怀你就倒这么点儿啊!”

      连个水壶的四分之一都没到,林怀也怪不好意思的,脸上带着歉意,拧紧了盖子:“凑合喝点儿吧,我都没舍得喝呢。”

      林众也笑了,不知道说啥,仰头一口给闷了,咂摸咂摸:“怪不得舍不得呢,这茶喝着就跟大叶子不一样,”他瞟着林怀的水壶,狐疑,“搁哪儿弄的,给我点儿呗。”

      林怀笑,不说话,摆摆手去那边了。

      背后“嘿”了一声,然后一群哄笑声。

      林怀寻个地头坐下,把水壶放自己跟前,看了好几眼,止不住心疼,咋就给人喝了呢?不给又不能咋样,就是被人家说两句背个小气鬼的称号,不算啥事儿。

      林怀还在琢磨着这茶,仿佛能把这宽大的水壶戳出一个洞,远处的收割机停下来,本来轰轰吵吵的声音也没了,显得这片麦田地特别安静,他仰头往那边看,看见于航从收割机上跳下来,从地这头的人招手,粗声粗气地喊:“这块地谁家的快来驮回去!机子车轮绞地里了,待会儿修好了再收!”

      地这头的人七嘴八舌的,一时慌乱,林怀也急慌着站起来,往那边小跑过去,大水壶打在腰带挂着的钥匙上,响声清脆又沉闷。

      别人问于航这机子修得多会儿,都等着收呢。于航从耳朵上摸出烟,咬着笑了,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黑亮,说:“急啥大爷,好修,天亮前肯定能把这一片给收完,再说了,不得让我歇会儿,驴都没我这样干的。”

      大爷笑了,也都是着急,恨不得直接把这麦穗变成麦粒收进化肥袋子里。

      “机子咋修,要人帮不?”

      大爷问他。

      于航乐了,侧头点烟,往旁边走走,一屁股落地:“不用大爷,我抽完这烟就往外掏麦茬,十几分钟完事儿。”

      大爷没再说啥,把麦子扔进三轮车走了,林怀拎着水壶,就站在于航斜后方,看见他沉在夜里的俊朗侧脸。

      等周围打听消息的人离开,于航才眉眼一松,上手揉了揉眉心,夹着烟吸了一口又吐出来,低头用手按小腿肚。

      林怀前后为难,攒紧壶绳子,想了想还是往回走,这大半夜的,他来这儿干啥。但脚还没迈出去两步,于航就在背后喊他:“走啥呢,也不跟我说句话。”

      于航的声音里是含笑的,跟阵风似的从背后吹过来。林怀转头,看见于航冲他笑,露出牙齿,拍拍旁边麦茬:“来,陪哥坐会儿!”

      语气不容置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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