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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27、酒醉之后
      胃疼的快要死过去了。不对,一开始还知道是胃在疼,后来浑身都疼,已经分不清楚是哪里了。要死了吗?疼到极致意识涣散,无比真实的世界在眼中也光影虚幻起来,她以为那是灵魂抽离身体的前兆。
      疼成这个样子然后死去,也是不错的结局。至少、活着时将所有痛苦都经历了,死后就真的解脱了。
      模模糊糊的,她有着这样的念头。然而,上苍并不允许好不容易捉到手的奴隶就这样逃脱。
      “如果她死了,朕就用你们全族的性命来陪葬!”耳边断断续续地闪过一些话,有的来不及分辨就被捉住了存进脑海里,有的则飘荡在空气中,被来来去去的人们带走了,唯有这句话,当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她混沌了许久的思维如同被闪电击中,陡然清明,那一句话便不偏不移地冲进耳朵冲进脑海,想忘掉都不能。
      那句话之后脑子里又如同一团浆糊,模模糊糊地,她分辨出那是晋扬的声音,带着她熟悉的威严,当然还有杀气。

      为什么?她苦笑,眼角湿湿的,不知道是泪还是婢女留在脸上的水。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呢?好像,拼了命也要抓住什么。当然不可能是爱,是不甘吧。心里的怨恨还没能消除万分之一,怎么能这样轻易放过她?死去,在那个人的憎恨下死去,真难啊。
      依稀间,她听见自己的叹息,那么沉重。
      那一日在宴席上,她以为会收获到一身的残酒,以为那残破的瓷片如雪片一样覆盖住华丽的厅堂的地面,割破她必须向前的脚。伤痕累累。让黛国最后一点尊严践踏在脚底,随着那汩汩的鲜血一同流走,染红那洁白无瑕的官窑。
      然而故事的发展完全颠倒了她的预测。
      第一位敬酒的是左相,他显然没权衡好如何做,脸紫胀着,满头的汗水留下来,手里拿着装满酒的杯子,泼出去也不是,亲自喂给王后也不是。那样左右为难的样子,看的一旁的人都忍不住想替他找个地缝钻进去。
      右相及时伸出了手,对于君王突如其来的命令他更早地有了方向,他拿过了左相的杯子,向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送到了王后唇边,王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还非常尽责地将杯子的角度向上倾斜,让杯子里的就一滴不剩地进入王后口中。
      身后,朝臣哗然。君王的嘴角浮起一抹满意的笑,一闪即逝。
      权力核心的丞相带了头,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简单多了。一只只酒杯送到了王后唇边,醇香的美酒经过舌头流入胃里,一点点侵入她的身体。
      黛国的公主是不胜酒力的。虽然在自己的国家时也常举办各种宴会,饮酒是免不了的,但她的酒都是专门酿造的,有着爽口的酸甜,从没有一种像这样辛辣入喉入胃,身体里像火一样烧。第一杯酒她就被呛到了,咳嗽了几声脸颊便飞上一片红晕。
      后面的情景她记不得太准确了。醉得太厉害,只笼统的记得一杯一杯的酒接踵而至,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她喝了没几杯就吐了,被婢女扶着到一旁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漱了口之后再回来继续喝……
      后面的事情真的不记得,似乎就是那样一直喝,一直吐,不知什么时候连路都走不了,被宫女架着像傀儡一样行动。最后有没有将全部的酒喝完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然后便病着,断断续续地发烧,呕吐,浑身疼痛,皮肤上起奇怪的东西,似乎中了毒。就这样混混噩噩地折腾着,把人的五脏六腑三魂七魄都搜刮了一遍,直到筋脉尽断油尽灯枯,以为就这样死了却又奇迹般的复活——睁开眼,看到的仍然是这个残酷的世界。残酷到没有办法否认它的真实。
      用了最好的药,用了原山国能找到的最好的大夫,熬了十余天终于将她的性命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将她清楚的神智拉回到这个世界。原山国王对这个王后的在乎如同一团迷雾,没人看得清楚。
      她眼皮沉重,不断地要合上,有什么东西在开阖之间一点一点沁入她的脑海,定格为记忆。她看着、看着……
      依稀间,她听见自己的叹息,那么沉重。

      28你猜
      无法死去的人,只能活着了。卧床一个月之后她重新站起,以原山国王后的身份。
      清醒之后每天都能看到晋扬,他坐在病床边,亲自端着药碗喂她。她这时候已经心如死灰,并不在意他喂的是治病的药还是夺命的毒,他给的她毫不推辞照单全收。
      底下的宫女看她的目光变得复杂,终于在某天约好了一样对她笑,殷勤地伺候她,尊称她为娘娘。她心如明镜,知道这一切转变不过是因为晋扬这段时间的反常。他来的的太频繁了,一日都不落下。如果某□□堂上的事轻多了,来不及亲自给她喂药,他就算是大半夜也要来一趟,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女子,久久地不说一句话。
      原山国王对这个王后的态度如一团迷雾,在那次酒宴后终于开始明朗了。整个原山国虽然不明白,但都是这样认为的。不这么想的,只有身为当局者的阿萱一人。
      那一日半夜,她呼吸均匀地假装熟睡,在床边默默看着她许久的夫君忽然俯下身子贴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轻而清楚。
      “王后,你猜朕为什么要娶你?”
      如同惊雷,多日来因为生病带来的平静瞬间被炸裂,那样清脆的响声灌进耳朵,震得她几近失聪。她差一点叫起来,差一点就要在那一刻与他直接面对。多亏了过去五年她经历过比这更能考验她的磨砺机会,也多亏她沉重地很难随意活动的病体,震惊只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她还是沉稳地如一个死尸,至少表面上没有动一下。
      身侧,一直目不转睛地观察她的晋扬低声冷笑两声,替她掖好被角起身离去。一旁伺候的宫女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过招,恭敬地送走君王后回到王后身边,再看王后的眼神竟然也多了本该有的毕恭毕敬。
      在所有人的精心照料之下阿萱的身体逐渐康复。更令人惊喜的是之前被太医宣判死刑的的手臂竟然也能活动了。虽然还是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灵活自如,但恢复到了嫁过来之前的状态。这真是意外的收获,大家都道是因祸得福。整个原山国王宫洋溢着少有的喜气。
      然而阿萱的心却沉重着,如同压上一块巨石。那天晚上晋扬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便离开,虽然第二天再见面,话题却没有继续。他用阿萱看不懂的态度对待着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一个月。晋扬又恢复到了对阿萱的□□和精神上的虐待,不过有了前几次的前车之鉴,这段时间的折磨他都懂得适可而止,不让她有机会再接近死亡。
      短暂的安逸之后阿萱重新跌回卑贱的奴隶待遇,但她的心却忽然轻松起来,好像有什么终于落了地。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摸清楚王宫的每一个角落。”金座之上的君王这样给伏在脚边的妻子下命令,他俯下身子看她扬起的脸,神秘地笑,“一个月之后朕要和你玩一个游戏”
      阿萱缓缓点头,脖子上拴着的黄金打造的粗链子拖在地上,随着她的动作与地面撞击,发出悦耳而沉重的声音。
      他又想出了新的折磨她的游戏,作为人偶的她除了配合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29阁楼里
      一把粉色绸面的紫竹伞握在一个女子手中,伴随着并不灵活的脚步声一同走进了东宫最寂静的阁楼,厚重幔子遮住的阁楼深处有她必需要看的东西。
      一个月的时间她走遍了王宫的每一个角落,连被称作不祥之地的冷宫都不例外。今天是最后一天,这里是她最后一个来的地方。
      宫女帮她打开陈旧的大锁后便先行离去,她推开陈旧的木门,踏进了与富丽堂皇的其它地方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画,一个女人的画像一幅接一幅挂在墙面上,皆是华丽的装扮,轻盈的身姿,表情或喜或嗔,美丽超凡脱俗。
      是月奴!阿萱一眼就认出来了。虽然装扮是她有生以来从未在那个人身上看到过的,但二十几年来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这样上天赐予的牵绊,她还是能感知得出来的。
      那样的美艳绝伦,除了被称作猫妖的她,谁还有那样妖媚的气息。就算是、就算是眼睛被遮住了也是一样的。
      阿萱提起灯笼,让更多的光汇聚到画上,照清楚每幅画上更添神秘的另一种装扮——彩缎。
      阿萱曾经好奇过,月奴究竟是怎样冒充她的?就算容貌上有七成的相似,但单单会在黑夜里折射月光的绿色眼睛,也是没办法鱼目混珠的。她又是怎样欺骗的了整个原山国的那么多双眼睛的?

      如今看到这些终于明白了,她是用布将眼睛蒙上了。
      “月奴,为了得到原山国的力量你真是豁出了性命去拼搏,试想着如果身为丈夫的晋扬太子不肯为你说谎,或者说他在这个国家的魄力还不足以替你隐藏什么,那么被揭穿以后你的命运会怎样呢?简直难以想象啊。”
      幽暗的阁楼,阿萱仰起脸看着已经不在这世上的另一个女子的画像,随着烛光一起黯淡落下的是她那颗早就该陨落的心。
      两人的纠葛如同缠了几世,就算如今已经阴阳相隔,却还是没办法解开啊。
      啪的一声,有什么落地碎裂,在这个空旷僻静的地方分外刺耳。阿萱看着墙上的画像正自出神,猛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到,手一抖灯笼落地,原本就奄奄一息的烛光彻底灭掉,屋子里恢复到了漫无边际的黑。
      不知道声音从哪里传来,阿萱惊骇。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座阁楼的窗户都被厚厚的幔子遮住,严严实实地不漏进来一点阳光。外面雨意缠绵,是最多情的夏季。
      然而灯光灭掉之后却有什么随着这无处不在的黑悄然逼近身侧,阿萱不明原因,直觉心胆欲裂,竟是从未有的恐惧。她不敢多呆,慌忙朝着门口走去。然而走到门前伸出手才发现异常——刚才的诡异都接上了。
      门,本来虚掩着的门不知何时关上了,并且从外面落了锁,结实到使尽全身力气也撼不动。
      身侧有什么悄然靠近,仿佛因为黑暗的无界迅速狭小,将身处于恐惧中的女子包围,死死地夹在中间。黑暗再次勾起了她的恐惧,是那个死去女子的气息,那样即使是死去也仍旧刻骨不肯散去分毫的恨意化作魑魅魍魉纠缠在活着的人身侧。
      阿萱仿佛看到了一张张狰狞的怪脸,滴血的利刃,以及月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这样的漆黑中清晰呈现。
      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夜,深到灵魂里的恐惧袭来,湮灭了她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她无处可逃,恐惧和无助化为惊人的力道,她挥动着残废的手臂拼命摇晃着撞击着通向外界的大门,仿佛只要破开这屏障一切窒息就结束了
      原山国上空细雨缠绵,无声地润湿着干燥得已经起了沙尘的世界。在一个只有太子和前太子妃才能靠近的阁楼里,一个哑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是恐惧到极致的无助和悲恸。
      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对她伸出援手。她是注定要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消耗掉所有的侥幸和对人的期待,明白接受注定要放弃自己的命运。
      通向外界的门终究还是没能向她打开,绝望的太子妃跪倒在门前捂住脸失声痛哭。
      她又输了,输给月奴,输给已经死去的人。过了这么久,活在这折磨里的还是只有她。
      “果然做了坏事,竟然这么害怕。”身后忽然有人说话,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话音未落漫无边际的黑忽然生出一点亮光,尽管微弱却在瞬间将黑夜撕裂。
      阿萱身子一震,也不知道是听到了声音还是被光指引着,迅速地转过头,脸上泪痕仍在惊恐未散,目光直直地看着凭空出现的人。
      灯光处,晋扬太子站在已逝妻子的画像前,看着跪在门前痛哭的现任妻子。他的眼睛里有怎样的目光,阿萱看不清楚。她的眼睛早就坏了。
      30多余的人
      某一幅画像的后面有一扇暗门,推开那扇门阿萱看到了真正的属于月奴的天地。
      还是一幅幅占据着四面墙的画像,还是一张张服饰不同面容却同样美艳绝伦的女子,还是一笔一划精致入微,充满着旁人介入不了的爱意,还是……
      唯一不同的是眼睛。画中女子有一双翡翠一样纯绿的眼眸,不管是柳眉轻蹙、不管是欲语还休,亦或是嫣然一笑时,那双异于常人的眸子都毫不掩饰地呈现,美得动人心魄。
      整个原山国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最美的她。密室里面十几盏壁灯亮着,晋扬太子靠在墙边的椅子上,看着墙上妻子昔日的容颜,目光迷离着,那么深的哀痛,毫不防备地展示给阿萱看。
      地中央有碎裂的酒瓶,是刚才阿萱在外面听到的那一声响之后的局面。
      阿萱进来前晋扬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已经显露醉态,发丝凌乱胡茬子也冒出来,就连君王最威严华贵的袍子也丢在一边,仅穿着被酒弄湿的寝衣,如果不是看他的目光锐利如同利刃,她还以为面前这个颓废的男人是另外一个人。

      “那个时候她以你的身份嫁过来,虽然容貌相似,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晋扬从桌子上有拿起一瓶酒,仰头喝了一口又放下,看着像人偶一样出在门口的妻子,目光里在转变为说不出的复杂,“所以就以患了眼疾不能见人为由,终日绑着着这个。”
      他手里有一条蓝色的缎,似乎是以前月奴的旧物。他把它贴到唇边,亲吻着,思念着已经触不到的爱人。那样刻骨铭心的痛苦,看在阿萱的眼里,又是另外一番剜心之痛。
      她不想再看下去,也不想听人家倾世之恋,丢下醉酒糊涂的人转身欲走。然而手还没得急推开门身后忽然有了响动,一个酒瓶带着风飞向她,啪的一声准确砸在门上,酒瓶应声碎裂,里面的酒洒出来,她躲闪不及,被飞驰的碎片划到脸,血液流出又被酒泼上,钻心的痛立刻笼罩她。
      “蠢材,连这点都躲不过。”自己闯下的祸造成的伤害,晋扬丝毫不愧疚,也没有善后的意思,反而句句带刺,“要是她,还能把酒瓶打回来。”
      她把前妻的灵活和现任妻子的狼狈拿来对比,一下子就分出胜负。阿萱知道这是他原本预定好的对她的羞辱,是复仇的必不可少的过程,因此也不理会,用袖子捂住流血的脸,转过身面对着他。
      脸上的伤口已经够多了,少了这一道也不会少些厌恶,多了这一道也不会多些狰狞。
      “你是怎么成为黛国女神的?”他看着妻子的狼狈忽然心生好奇,加重了恶毒的语气,“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你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愚蠢、懦弱,自私、狭隘,丑陋……如果不是出生时杜撰出来的所谓福星的谣言,你凭什么成为众星捧月的传说?”
      他盯着妻子的脸,想从她的眼中看到他想要的情绪变动。震惊、愤怒、屈辱,甚至是逃避。可是阿萱背贴在门上,残废的手在袖子里紧了又紧,微微的颤抖,面上却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默默听着,仿佛在承受。
      晋扬看着她,第一次想那么清楚地看到她的心。
      “没错。”听完了丈夫的羞辱,阿萱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灯光下的他,抬起手缓缓比划着一句话,“除了这件上天赐给的华衣,我真的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啊。”
      “……”
      阿萱的目光黯淡了片刻,很快又抬起头毫不退缩地看着晋扬的脸,比划着:“黛国上下的爱戴、父母的亲情,门当户对的婚姻,满腹的才学,还有其它的我曾经拥有过的令人艳羡的一切。如果没有福星的称号,它们也会随着消失。”
      晋扬看着她无声的手语,没对她的平静发表评论。阿萱还在继续,继续着只有她一人疼痛一人流血的撕裂伤口撒盐的行为。
      看着墙上神采飞扬的女子,她微微苦笑:“月奴已经替我证明了,拥有我身份的她,得到了一切。原山国长辈的承认,丈夫的爱情,以及百姓的爱戴……甚至于黛国……她拥有的和我一样多,做的却比我好。”
      “……”晋扬手里还拿着酒瓶,却已经不喝酒,看着阿萱的手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福星身份的她还是她,没有这身份的我,却不知道是谁了。”比划完最后一句,阿萱张开十指,叹一口气后缓缓放下手重新收回袖子里。晋扬还在看她的一举手一投足,还是一言不发。
      密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阿萱看着墙上妹妹的画像,目光逐渐透出一种凄然的疲惫。
      “月奴,这已经是第二个人真真切切地否定我存在的价值了。你取代了我原本要担当的责任,我的存在便显得多余了。是那么残忍的多余。
      此刻,我终于承认。”
      她的眼中有泪沁出,如未凝固的鲛珠,涌动着想挣扎出自己的形状。可是有什么被禁锢住了,那一切妄动只是徒劳,终究没法冲出自己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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