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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10、皇储
      他叫晋扬,原山国的太子,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希望。比起刚出生就被尊奉为福星的萱公主,他的人生并没有那么传奇,却也是能整理出一段故事的。
      他是王室血统,却并不是当今君王的骨血,甚至有点远。仙源动荡近百年,原山国自然是不能幸免的。为了成全先王的野心,众多王子纷纷披上战袍开拓疆土。等到原山国的版图终于足以称得上大国,先王已经病重无力回天,而王室中已没了能继承这霸业的人——战场无情并不会因为是百姓还是王子而迟缓落下他高悬的利刃。众王子纷纷战死,唯一一位在世的王子也因为受伤而成为了残疾人。
      先王驾崩前留下遗诏,命令众臣辅佐残疾的新王守住原山国的宏图。就这样,原山国第一位残疾统治者登基了。比起父亲的野心,新王在守住祖业方面尽情展示了一个君王的才华。他选贤治国,大度安邦,提倡节俭,反对奢华,将社稷和百姓放在了首位。他这样的严于律己以身作则使得全国上下无不心悦诚服。
      以前战乱的时候趁此强取豪夺壮大自己的国家,因为打得了天下却守不住终至迅速分崩,发生新的战乱。而原山国几十年间却迅速稳定政权,成为仙源历史上真正的大国。
      这便是晋扬父亲和祖父的故事,也是他命运转折的由来。
      王残疾不能生育,为了原山国的未来只得在王室成员中择一人立为太子。经历了朝政上残酷的血雨腥风之后年仅七岁的晋扬被推到了太子的宝座,住进了东宫。这一住便是十五年。
      有这样两位名震仙源的先辈作榜样,晋扬太子的起点便是高的,高到可能一辈子也成为不了别人的终点。
      他待人谦和、处事贤明 ;他不务矜夸,聪明能干;他品行端正,宜为储君。十五年的太子生涯,这是所有能看到他的人对他的评价。
      不负众望的,他成为了能够承担起原山国未来的力量。
      可没人知道这样的他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是戴着面具的伪装。
      他按照人们的希冀走了太久,武装了太久。终于,连他都看不清楚自己了。
      11、为何要活着
      半梦半醒的女子骤然睁开眼睛目光惊恐,同时身体一抖啪的一声响,手中的茶盏落地,残茶洒了一地,也碎了一地白瓷片。
      “呃,你摔茶杯的时间远比我预计的要早。”花架子自动散开,露出了一排排的大药柜,白衣店主站在梯子上回头看受了惊的萱公主,露出困惑的表情,计算了一下,点头,“我还以为你会在回忆那段噩梦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恐怖呢。”
      “这里是哪里?”萱公主惊恐地瞪着神色宁静的白衣店主,迷糊地没了头绪。
      “你在问我你怎么会说话了吗?”形回身将装药瓶的抽屉退回去,神情淡然。
      “我——”话还未出口就被人猜中,更证实了萱的不安,她哆嗦着抬起手伸进自己的嘴里,轻轻一探便触碰到了舌头,她如遭雷劈。
      地上洒了一小滩水,碎裂的白瓷片内部还粘着蓝色的绒草,被水泡开了乖巧地贴在上面。萱低头呆呆地看着那杯残茶和奇怪的茶叶,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地上淡蓝色的茶水一跃而起,仿佛有生命一样在半空中汇聚,形成了一面玻璃镜子。镜面不稳定,如水一样一直在动。萱看到怪异的画面,惊愕地身子向后一退,右手撞到了桌上的花瓶,差点把精致的花瓶连同里面的蓝色的花一同打碎。
      形急忙抬手一挥,无形的力道阻止了‘花坊’被毁掉的命运。一连串的怪异,女子彻底被吓住了,连反应都忘记。
      “原来你的心这么脆弱。”形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为自己的失算沉思了片刻,“还是第一次有人从我织成的梦境里冲出来。原来你什么都没有了,连这点都承受不住。”
      女子莫名地看着自言自语的人,还是没什么反应。
      “好吧,我告诉你。”思考的最终结果,形下了决心太白告知:“我是形,这家药铺的主人。”
      “这里不是花坊吗?”女子看着满屋子的花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边还有几排药柜,你没看见吗?”数度被人误会,形不得不怀疑自己屋内的格局是不是真的欠妥。他抬手一指,满屋的花顿时消失不见,转眼便被几个大柜子取代。每个要抽屉上都贴着红色的标签,一样一样全是药名。
      “我死了吗?”萱看着忽而出现忽而消失的景象已经适应,颤着声问。她在刚才水珠形成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光洁如玉眼神清澈,俨然是黛国曾经最富盛名的萱公主——与原山国那个残破不堪的新娘判若两人。
      自毁容之后她连做梦都是满脸疤痕惨不忍睹。如果不是死了怎么会看到自己原本的模样呢?萱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你还没死。”形坐在药柜前的藤椅上,翘起了二郎腿,声音淡漠,“不过也差不多了。你也没什么了。”
      萱的眼眸清澈如水晶,幽幽地盯着形的方向,看那双见惯了世间生死冷暖而漠然的眼睛,目光渐渐黯淡了。
      “是啊,像我这样,确实已经没什么了。”她苦涩地笑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手掌中眼睛也闭上了,呜咽的声音传来,“如果不是为了黛国的安危,我是死都不会嫁过来的。可现在命不是我自己的,我连死都不能。”
      “那么你当初为什么拼了命也要回来?”对于一个女子悲惨的哭诉,形的冷漠终于有所动容,却还是开口说出了冰冷的疑问。
      萱诧异抬头。
      “经历那样的事情,换成别的女子早就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忍辱偷生抱着那渺茫的希望,这样回来干什么?”
      冰冷的记忆劈头而下,她再次跌入深渊。。
      12梦魇
      那是她一想到就不寒而栗却怎么也醒不来的噩梦。
      “月儿,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人迹罕至的郊外,一束火把释放出的光芒在春夜寒风的扫荡下不安地跳跃,妖媚如鬼。一个颤抖的女声响起,带着无助的哀求和深入灵魂的恐惧。
      “为什么不可以?”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轻轻地反问。
      “……”被害女子哑然——她这样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已经无力回天。
      火光跳跃,照出两人的形状。一个手脚被绳索捆住的女子跌倒在地,长发散乱,一身华服不知怎么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被春季夜晚的寒风一吹更显得狼狈不堪;对面的树上另一个女子像猫一样蹲在树杈上,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弱者。她穿着一身黑衣,有一头浓密的长发散在空气中,在狂风中猎猎而舞。
      她们便是黛国王室有着相同血统命运却天差地别的两个女子。
      “你当了二十年的福星公主,也该到了转命的时候了。”树上的女子似乎睡了好长的一个觉,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活动僵硬的筋骨,垂下头的时候原本眯着的眼睛倏忽睁开,绿色的光如闪电从眼中射出,在漆黑的夜里妖媚如鬼火。
      黛国的灾星,有一双能在黑夜里发光的眼睛。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萱还是被吓了一跳,尤其是这样的夜晚,尤其是那双眼睛释放出来的杀机丝毫不掩饰的时刻。
      “姐姐,欠别人的是要还的。”月奴轻盈地从树上跳下来,没发出一点声音,果然灵动如猫。她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步一步靠近惊恐万状的女子,蹲下来,轻声:“现在,就把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都还给我吧。”
      语毕,扬起的匕首狠狠刺下去。
      “啊——”
      形的药铺里陡然响起一个女子惨烈的哀嚎,恐怖程度连见惯了人世百态的寻都为之震动,差点摔了手中的药瓶。
      “啊——救我!父王、母后,救命啊!”在最初令人惊骇的几声尖叫之后,萱痉挛一般捂住脸痛哭,身体从椅子上跌落滚到地上不断地滚动、抽搐。
      空气中有一把无形的刀划过萱的脸,每一刀都深至骨骼,满脸的鲜血模糊了五官,痛苦地变了形。形在一旁看着梦魇里痛不欲生的女子,叹息着,目光里也渐渐流露出惋惜。
      空中的水镜里正在上演着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跟躺在地上的女子梦里的情形是一模一样的。
      黑夜里火光忽闪,穿着黑衣的女子嘴角浮现一抹诡异阴森的笑意,她蹲下身看着毁了容的女子,一手还拿着染血的匕首,另一只手则抬起,手指间轻轻一错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落在姐姐脸上。
      如同伤口上撒盐,那种痛已经不能用言语描述了。萱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五官扭曲着,只剩下一双眼睛睁着,目光也模糊了。
      “姐姐琴弹得最好,字也好看……”
      “姐姐声音好听,最会讨人喜欢。还会说不该说的话……”
      “姐姐是黛国的福星,娇贵清白的身子被多少人惦念……”
      镜子里的夜漆黑如墨,月奴魅惑的声音一句一句裁决着萱接下来的命运。手筋被挑断,舌头被割掉,清白之躯被那么多人玷污……
      啪的一声响,如晴空里的惊雷乍起。在那些狞笑的人走向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子时,一旁沉默的观者形忽然抬手向桌上一扫,装着各色液体的透明瓶子应声落地,瓶子碎裂,好不容易攒齐的珍贵药水也散落一地,很快融为一体分不清楚颜色。
      地上的女子猛然惊醒,大大的眼睛空洞着。可怖的伤口转瞬消融,她重新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茫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四处打量着药香徐徐的房间,还有药柜前冷漠站在梯子上的店主,看不到一丝人类的情绪。她再次明白过来,这又是一场噩梦。
      是真实发生过的噩梦。然而后来她才知道,那样灭绝人性的复仇,那一夜只是个开始。
      13是人非人
      她被扔到了船上,也不知道在汪洋上航行了几天几夜,等到上岸时已经在一个与自己二十年的认知截然不同的地域——蛮荒。
      这里并不叫蛮荒,是仙源这块完整大地之外的世界,除了都叫做人外没什么共同的地方。蛮荒二字是仙源人对他们鄙夷的称呼,意思是野蛮荒芜如同野人。
      其实这里很繁华,看妓院酒家的数量便知道。
      她被送给了一家妓院,搭上了许多钱妓院老板才勉强同意,将她留在后院做杂事。卖她的人走之前还特意叮嘱老板娘:“怎么折磨都行,最好让她痛不欲生,只是不能死了。”
      她听到老板用那抑扬顿挫的声音答应着,语音里带着狠意。
      她的人生开始了另一番劫难,比起之前逆天的转折,那以后漫长看不到希望的日子更加折磨人。她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地狱,终于知道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什么意思了。她也终于知道了原来真的有一句话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留在后院做事,每天都要用自己残疾的手做各种透支她体力的活,皮鞭棍棒和不堪入耳的辱骂更是每天必不可少的,饭菜永远是馊的,一天只有一顿。如果某天老板不顺心连这一顿都没有。
      夜很深了她才能休息,却也没有自己一个真正能休息的地方。她睡觉的地方是一个小地窖,直接从上面被人踹下去关上门,然后便是无尽的漆黑,连手放在自己眼前也看不见。而且地方很窄根本躺不下去,只能坐着一夜一夜地熬过去。等到白天再继续不是人的生活……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恶臭也时刻侵蚀着这个小牢笼,时刻围绕在她身侧,她迷迷糊糊的时候,甚至以为会被恶臭给窒息死。
      然而这并不是最难熬的。
      蛮荒的妓院生意做的很全面,按照姑娘儿的身价将所有男人的层次都给包揽了。比如说头牌花魁接待的客人都是王公贵族,姿色名气稍逊一点的接待的也是一掷千金的商户和官员、如此类推,平头百姓能找到的姑娘也就是一般般的货色了。男人们出来寻欢也就图个新鲜刺激,因此这等层次的人也是有生意的。而最低贱的诸如乞丐、残疾人等几乎养不活自己的人们,偶尔手里有了钱也惦记着这里。妓院为他们特准备了姑娘儿。
      但所谓的姑娘儿就是一些在后院做粗活,长相丑陋根本没人愿意看的女子,也有年纪大的娘们,平日里被当成奴隶使劲使唤,等到有生意上门了也绝不放过赚钱的机会。这些人被虐待的久了,多半已经麻木了,不管发生么事。更有甚者羡慕妓院里能正常接客的姑娘儿们,她们至少不用没白天没黑夜地超负荷干活,能吃上人吃的饭,更不用面对乞丐身上一闻就忍不住让人呕吐的浊臭,还有其它……
      曾经高贵如明月的萱公主很快就沦落成她们的一样的境遇。虽然身上有着惨不忍睹的伤,可因为是新面孔,也因为年轻,每隔几天她都会被拖到一个简陋的小黑屋子里,关上门,面对各种各样的蹂躏……
      为什么不死呢?为什么还要带着满身的屈辱活下去?药铺的主人曾经冷漠地问过这样的问题。是啊,为什么?在肮脏晦暗的异乡生活的这五年,她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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