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帆》天天做深蹲

13、遥不可及

　　十天以后，寒假正式开始。宋然本想留下来帮帮从一帆，但是从一帆表示有周聪父母在已经够了，而且，你在这，很多事不方便。

　　当然，宋然并没有放弃劝说从一帆，但都无功而返，慢慢的，虽然嘴上咬着不松口，但是心里已经泄了气。就算他不同意从一帆的做法，也不得不佩服从一帆的勇气。

　　临走的时候，宋然把银行卡里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塞到了从一帆家的沙发缝里。

　　这十天里，还有件事就是阿福开始对杨海源发起了猛烈的追求。细节宋然都了如指掌，因为杨海源每天一分不差的讲给宋然听，宋然自然明白杨海源的意思，她在等自己开口，但是目前的情况，宋然有一点犹豫，如果从一帆怀孕的话，未来的日子注定不会好过，是陪着从一帆度过难关还是和杨海源开始一段恋爱，他觉得是一道单选题。

　　因为心里有挂碍，这个春节宋然过得并不开心。

　　正月初七，从一帆发来信息，内容很短：“周聪走了，我怀孕了。”当时宋然正在和高中同学吃饭，他放下手机，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仿佛这些事都是注定要发生的，包括从一帆的怀孕。恰好这时杨海源的电话打了进来，他盯着手机屏幕上杨海源的名字发愣了半天，最终没有接，然后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两天后，宋然踏上了回西安的火车，走之前和家里谈了一次，希望以后每个月的生活费会多一点。之前每个月的生活费是1000块，以后加到1500块，宋然的父母也没有多问，毕竟儿子大了，花钱的地方自然多了。宋然之前的生活费其实已经够用了，这次多要了点自然是为了从一帆，当然宋然也没有要太多，父母只是老师，不想给父母增加太多的负担。

　　他决定靠自己。

　　到西安那天刚好从一帆送周聪父母回甘肃，之后就在火车站等宋然，再见面两个人已经不再像年前一样剑拔弩张，都平静了下来。

　　从一帆明显的瘦了很多，是啊，这段时间想必是食不甘味，寝不成寐，怎么可能不瘦呢，她淡淡的和宋然说：“回来啦。”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回家的公交车上，从一帆还问宋然晚上想吃什么，只是慢慢的，就靠在宋然肩膀睡着了。

　　两个人一起收拾了从一帆有些凌乱的家，一起做了晚饭，饭后，两个人一时无话可说，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闯关东》，这是2007年最火的电视剧，各大卫视都在播放，宋然也不知道看了几遍，两个人挨着坐着，这种感觉宋然很熟悉，从一帆搬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开始坐在这个沙发看《闯关东》，但是今天宋然觉得有点恍惚，他似乎有点怀疑现在经历的一切是真实的还是一场梦，周聪，侯彬，杨海源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在沙发上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

　　不知什么时候，从一帆的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慢慢的他感觉到自己胸前有一片湿热，从一帆的眼泪把他又拉回到了现实，他想，人生啊，真的百转千折，他如何也想不到几个月前坐在这个沙发上靠着自己看电视的从一帆已经是一位准妈妈了。这是周聪出事后她第一次见到从一帆哭，他没有去安慰她，只是把身体往低放了放，方便她靠着。

　　过了好久，宋然感觉从一帆已经恢复了平静。就挪了挪身子，这一动，从一帆也把头抬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整理了一下头发。

　　“你办理休学吧。”宋然说，“我想过了，你今年6月份毕业，那时候大着肚子，很难有公司愿意录用你，不如就休一年学，这样既不会错过应届，也可以把孩子照顾好，你觉得呢？”

　　从一帆还没来得及想这些问题，她一时也不愿意去想，就说，“开学以后我去教务处问问怎么办理吧。”

　　“我去吧，你好好休息。”

　　“没关系，我还没到活动不方便的时候，休学以后我可能还要先找个工作干一段时间。”

　　从一帆所有的钱都用来给周聪治病了，宋然知道这个情况，对从一帆说：“钱的事你不用太担心，我会想办法。”

　　从一帆笑笑，又把头靠在宋然的肩膀上，“你赚过钱吗？”

　　“以前没有，以后你看着吧。”

　　从一帆头在宋然的肩膀上蹭了蹭，虽然她对宋然赚钱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心里的温暖确是实实在在的。

　　晚上宋然没有睡在从一帆家里，提着行李回到寝室，学校里行人寥寥，很少人会在这个时间段返校，宋然的寝室楼也空空如也，他回到寝室，简单收拾了屋子，就打开电脑，准备谋划着自己的赚钱大计，可是对着电脑桌面发呆了半天，不知道要干嘛。

　　这时候电话响了，“小加”两个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宋然有些意外，自从李小加和前男友复合之后，宋然便知趣的不再给李小加发信息，打电话，两个人也着实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宋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学姐！”

　　“刚听一帆说你回来了，我也在学校，你有空吗？我们出去走走？”

　　“额，现在吗，额，好吧，我现在去找你。”说着宋然拿起了衣服，下楼去找李小加了。

　　宋然走下楼，远远的就看见李小加站在寝室楼下梧桐道上等着自己，路灯打在小加的脸上，如同加了一层天然的滤镜，整个人显得特别妩媚。宋然还没有走近，李小加已经笑逐颜开，一如之前宋然每次见到她的样子。

　　“学姐怎么这么早就回学校了啊？”宋然没去实习之前都是直呼李小加名字，现在又改回了“学姐”。

　　“怎么不和我联系了呀，朋友都不想和我做了吗？”小加没有回答宋然问题，笑着问道。

　　“没什么，就是最近比较忙……”

　　“说谎，不过都是我不好，其实这个事情我应该和你道歉的。”

　　宋然心里有一点难过的情绪涌上来，嘴上却说：“没事的，从一帆和我说过了，我理解，也恭喜你。”

　　“嗯，谢谢你理解。”

　　两个人并肩走在梧桐道上，这条路以前两个人经常走，今天却显得有些沉默，宋然想故作大方的问问小加男朋友的事情，但是话却堵在喉咙说不出来。

　　“从一帆现在怎么样，我觉得她应该很需要你。”小加打破了这种沉默。

　　“我知道，我会陪着他的。”宋然觉得小加还不知道从一帆怀孕的事情，也没有多说。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要我和说。”

　　“好的，谢谢。”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走到梧桐道的尽头，以往他们会默契的折返回来，可是现在，他们依旧默契，只是转个弯的朝着小加的寝室走去了。

　　寝室楼下，有两对黑影正缠绵的抱着。学校里的情侣们，男生送女生回寝室，总要在楼下腻歪一会。

　　两个人在离他们远一点的地方停下，宋然低着头，用脚玩着地上的小石头，小加也不提上楼。宋然知道小加找自己的意思，算是对自己之前追求的一个交待。而小加心里也彷徨的难受，对于宋然，小加还是喜欢的，前男友来找自己复合的时候，自己第一反应就是想到宋然，但是纠结了一番之后，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初恋。

　　今天一告别，两个人从此以后就真的没有关系了吧。

　　“让我抱一下吧。”小加说。

　　“嗯。”宋然把小加搂到了怀里。

　　几秒钟之后，小加推来开了宋然，抹了抹眼角，“我上楼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你上去之后我再走。”以往每次宋小加回来都是这样，这最后一次，宋然也不想例外。

　　看着小加消失在走廊里。宋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校园里显得格外空旷，晚风吹着树叶沙沙的响，也吹在宋然的脸上，仿佛一下子他从悲伤的情绪中剥离出来，小加变成了过去时了，宋然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宋然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宋然以为是从一帆，掏出手机，发现是杨海源，他已经几天没和杨海源联系了。

　　“是不是我不联系你，你就不联系我了？”杨海源很直接，语气像嗔怒，又像撒娇。

　　“没有，我才回来的。”话一出口，宋然就后悔了，心想说这个干嘛。

　　“啊？你在学校？”

　　“嗯，今天才回来。”

　　“那你等着，我现在去找你，二十分钟到。”

　　“别，别了吧，明天的吧？”

　　“不行，我现在就想见到你，立刻，马上，等着！”

　　杨海源已经挂了电话，宋然站在原地发愣，心里彷徨不决，杨海源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没有从一帆，那自己肯定毫不犹豫和杨海源在一起，杨海源漂亮又热情，而且他也享受着这种被爱的感觉。

　　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想起，“你恋爱了，从一帆怎么办呢？”虽然自己恋爱和从一帆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宋然总觉得这个时候自己更应该陪着从一帆，而不是到另外一个女人身边。

　　宋然站在校门口，一辆出租车减速停在了自己面前，杨海源跳下车，还不等宋然开口，就跑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说：“等很久了吧。”

　　似乎她并没有因为他这几天的冷落而生气。

　　虽然两个人在实习的时候接过吻，但是之后再也没有过身体接触，今天杨海源一下车就挽住了宋然的胳膊，仿佛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特别的亲昵，宋然对此也很受用，心里很温暖，两个人就这么贴在一起朝着校园深处走去。

　　“怎么这么快就回去学校了呀，要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了？”杨海源说着在宋然胳膊上轻轻的攥了一把。

　　“在家没事啊，就来学校了。”宋然搪塞了一句。

　　杨海源也不追问，“东北过年什么样，有意思吗，我在这实在无聊的呢，城里也不让放烟花。”

　　“我家在农村，还好，要热闹一点。”有了个轻松的话题，宋然话就多了一点，介绍起东北老家过年的一些情况，无非就是除夕燃放些烟花，初一走家串户的拜拜年，并没有什么新意，但是杨海源听得津津有味，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宋然，仿佛在听什么稀奇的事情。

　　两个人边聊边走，宋然有一瞬间恍惚了，搞不清身边的是杨海源还是李小加。

　　两个人在学校里转了一大圈，宋然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十点了，“时间不早了，送你回家吧？太晚了不安全。”

　　“没关系，再待一会。”杨海源说话间挽着宋然的手滑了下来，牢牢的牵住了宋然的手。

　　宋然的心跳一瞬间漏掉半拍，他本能的想抽出来，刚一用力就感觉到了杨海源的力量，便放弃了抵抗。

　　“那往校门口那边走吧。”

　　“好哒。”杨海源握住宋然的手，仿佛得到了某种肯定，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忽然都变得沉默，直到J大的校门出现在视线里，杨海源停住脚步。

　　“怎么不走了？”宋然回头问。

　　“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嘛？”

　　“嗯？说什么？”

　　“哎呀，笨死了，手都给你牵了，你觉得还能说什么？”杨海源把两个人紧握的手举起来。

　　宋然明白杨海源的意思，一瞬间纠结的情绪在心里又翻涌出来，他抽出被杨海源拉住的手，有点不知所措，“说，说什么啊？”

　　“你要气死我！”杨海源面露怒色。

　　“这样你总明白了吧？”杨海源上前一步，双手搭在宋然的肩膀上，踮起脚尖，嘴唇凑了过来。

　　宋然躲开了。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你什么意思？”杨海源瞪大了眼睛看着宋然。“还要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主动，你到底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我，我，我现在还不想谈。”宋然支支吾吾。

　　“为什么？不喜欢我？”

　　“不是，就是现在我情况比较复杂，暂时还不想谈恋爱。”

　　一阵风吹过，吹起杨海源的发丝，浮在她的脸上，她没有用手去撩，冷冷的看着宋然，两串泪珠静静地从脸颊上淌了下来。

　　“混蛋！你不喜欢我早点告诉我好了，让我自作多情这么久！”说完，杨海源转身径直朝着校门走去了。

　　宋然想追过去，他的手心里还有杨海源的温度，可是身上的肌肉紧缩起来，四肢变得麻木而僵硬，动弹不得。

　　杨海源走的并不快，或许是等宋然来追，但是她始终都没有回头，直至消失在夜色里。

　　多年以后，杨海源在这个冬夜里的背影仍然在宋然的心里挥之不去，在自己二十岁的年纪，有一个聪明漂亮，热情洋溢的女孩想和自己在一起，而他却没有好好珍惜。

　　杨海源走后半个小时，宋然仍站在原地，他给杨海源打电话，确定她到家没有，杨海源没有接。宋然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不愿意在回到寝室一个人待着，便出了校门去找从一帆。

　　从一帆很吃惊：“怎么回来了？”

　　“今晚睡你这。”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走？”

　　“寝室冷。”

　　“看你心情不是很好？”

　　“没有，就是坐火车累了，想睡觉了。”

　　“好吧。”从一帆也不再多问。

　　宋然进到从一帆的卧室，在柜子里拿出被子，铺在沙发上就躺下了。

　　这一夜宋然的心情极其低落，他想起了自己入学以来的这些事，想起了李小加，杨海源，这些人感觉都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卧室里从一帆还在啪啪的敲着电脑，那声音像敲在自己脑仁里一样，宋然烦躁的拿被子盖在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