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帆》天天做深蹲

12、意外

　　为期一个月的实习很快就过去，返程的火车上同学们不再区分电子专业和软件专业，一个月的接触让大家彼此之间变得熟悉，杨海源和同学调换了位置，和宋然住在同一个隔间，两个人整天形影不离，又是同居室友，同学们看在眼里，心照不宣。

　　返程的前一天，宋然给从一帆打电话没有接，从一帆不能及时接电话的时候常有，宋然没有放在心上，就给从一帆发了个信息，告诉她自己明天到学校。

　　第二天到学校以后，杨海源坚持要宋然送自己回寝室，杨海源的行李也不多，除了背包只有一个拉杆箱，宋然有些推脱，但是杨海源却一再坚持，似乎就是为了向其他同学证明宋然的存在，撒娇发脾气的小女生宋然拗不过，只好把她送到了寝室楼下。告别了杨海源，宋然这才想起来从一帆一直没有回复自己，从一帆以往不能及时接电话事后都会回过来或者发信息告知，像今天这样杳无音信的情况很少，宋然觉得诧异，拨通了从一帆的电话。

　　从一帆的声音有点嘶哑：“你回来了？”

　　“是啊，刚到学校，你在哪呢，昨天打你电话怎么没接？”

　　“我忘记回你了，我这会在医院里。”从一帆声音压得很低。

　　“你生病了？在哪个医院？我就来。”宋然调转了方向，准备朝校外走。

　　“不是我，是周聪病了。”

　　“他怎么了，在哪个医院，需要我过去吗？”

　　“你别过来了，晚上七点你到我家等我吧，我有事情和你说。”还没有等宋然继续说话，从一帆那边挂断了。

　　隐约中，宋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时间是2007年12月31号，下午3点45分，2007年的最后一天，在宋然的印象里，从这个时间点开始，他和从一帆的人生慢慢发生了转变。

　　宋然回寝，两个室友还未到，之前联系过，他们是晚上的火车到西安，宋然心里有了挂碍，在凳子上呆坐了一会，才开始拿起拖把打扫卫生。五点多的时候，杨海源打来电话：“在干嘛呢？”

　　“打扫卫生呢，你没事了吗？”

　　“我收拾完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今天晚上不行，我有事。”

　　“同学聚会么，要不要我去撑场子，哈哈。”

　　“不是，从一帆男朋友病了，晚上让我去找她，有事情和我说，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宋然这么说，杨海源就不再开玩笑，“别胡思乱想了，那你去吧，等你回来联系我，我们去吃个夜宵，如何？”

　　“好的。”

　　挂断了电话，宋然又看了下时间，总觉得时间过的太慢，熬到六点多，就出发去从一帆家了，七点半左右，从一帆才开门进来。

　　从一帆有点憔悴，皮肤黯淡，消瘦了不少，眼窝也有点陷进去，宋然只看了一眼，便在心里暗自咯噔了一下，知道事情不会小。宋然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从一帆就直接坐到了对面的床边，直直的看着宋然的眼睛，抿着嘴没有说话。

　　“周聪什么病？严重？”

　　从一帆伸出手，抓住了宋然的胳膊，过了半晌，才开口：“救不活了。”

　　从一帆说这个话的时候，语气异常平静，但是宋然的胳膊被抓的紧紧的，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宋然依然觉得有点疼。

　　周聪患的是急性的白血病，国内的目前的医疗条件对这种病还无能为力。周聪的父母几天前已经赶到了医院，但是两个一辈子没有出过大山的老人除了悲痛的哭泣外，只剩下茫然无措，这段时间都是从一帆在跑前跑后，办理住院期间的各种手续，和医生沟通，既要照顾周聪，又要安抚两个老人的情绪，忙的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是个需要安慰的人。

　　J大学生的医疗政策是可以报销百分之九十，但是周聪这是大病，剩下的百分之十也是个不小的数目，周聪的父母拿不出什么钱，亲戚朋友那里也没有筹到多少，面对最后人才两空的结局，似乎也有一点泄气了。好在这两年从一帆打工和炒股攒下一点积蓄，才勉强支撑着周聪这些天住在医院里。

　　宋然又心疼，又着急，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但是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宋然定了定神，说：“你别急，我这还有些钱，实习的补助也还有一点，晚上回去我在找家里要点，室友我也可以借一点…”

　　“你坐下。”从一帆拉住宋然，“我让你来不是要说这个事。”

　　宋然按耐住性子，坐下：“还有什么要紧的事？”

　　“我想给周聪生个孩子。”

　　宋然先是惊愕的张大了嘴巴，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疯了？”

　　“我想的很清楚了，我想给他留下点东西，而且他不在了，他父母还要活着，有个孩子对他们也是一个念想。”从一帆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才多大啊，你大学都没毕业，你以后还要嫁人呢，带个孩子算怎么回事，就算你很爱他，但是你也要为你以后的生活考虑，这个事情不行，坚决不行。”

　　从一帆沉默着。

　　“这个事情太大了，你一定要考虑清楚，有个孩子生活会很艰难啊，你能养活的了吗，好多现实问题就在这，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就要对他负责。

　　“我一定会好好养活他的。”

　　“那也不行，这件事我坚决反对。”宋然开始歇斯底里。

　　从一帆低下头，“我已经决定了。”

　　宋然明白，从一帆是那种下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一时无话。

　　“怀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嗯，就试试吧，他来人间走一遭，我也不想他不知道女人什么滋味就离开。”

　　宋然再次被气到，他嚯的站起身，嘴张合着几下，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片刻之后摔门而出。

　　寝室里，林东和阿福都回来了，见到宋然，热情的说：“就等你了，走吧，出去喝酒，我们这也是小别胜新婚啊。”

　　宋然心里实在是烦躁的很，“走！”

　　三个人来到了学校南门的烧烤店，这是三个人固定的喝酒场所，之所以选在这里，有几个原因，一是这里离学校比较近，喝多了方便回去，二是老板的手艺不错，烧烤也更适合喝酒，三嘛就是价钱确实便宜，对于学生而言，满足这三点就完全足够。宋然进到里面的屋子，坐下之后打开一瓶啤酒就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林东见状打趣道，“去了大都市以后酒量都见涨啊，以前可没见你这么豪放过，今天我们可要不醉不归哦。”三个人里面，来自新疆的林东酒量最好，每次班级聚会，林东都是坚持到最后，负责把大家安全送回寝室的那个。

　　宋然：“谁怕谁啊！”

　　菜还没上齐，三个人就迫不及待喝起来，聊得话题自然是以这次实习为主。林东去了天水之后颇为失望，“我在天水看到我们这个行业的工厂，太破旧了，我问了下厂里的工人们，有个初中文凭就行，简单培训培训就能上岗，实在是很难和高科技联系起来。”林东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阿福对林东的想法不以为然，“实习嘛，不要太放在心上，我们是要做设计的，你说的这些都是生产的事。”说罢又问宋然：“我听说软件学院的女生这次都去的上海，诶，早知道我也去上海了，在天水这么多天，没见过几个女的，怎么样，有漂亮的没有？”爱情大概是阿福读大学的首要追求。

　　“有吧。”阿福这么问，宋然第一时间想起了杨海源，接着就想起答应杨海源晚上找她宵夜的事，“诶，被从一帆气糊涂了，忘得一干二净。”宋然正想着怎么和杨海源解释，杨海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宋然接起电话，不好意思的说道：“哎呀，抱歉啊。我忘记了啊，你吃饭了吗，我现在和室友在外面，你要不要过来吃一点？”

　　电话那头，杨海源发出“哼”的一声，“我等你一个晚上了，你倒好，在外面自己吃上了。你心里还有我吗？”虽然是生气的语调，但是言语却透着亲昵，不等宋然解释，杨海源又继续说道：“你们在哪？我现在过去。”

　　阿福问：“谁呀？”

　　“介绍个朋友给你们认识，软件学院的，这次在上海实习和我在一个项目组。”宋然没有提两个人还是室友的事，虽然除了接吻事件，两个人再没有越界的举动，但光是孤男寡女共居一室就足够让人联想的了，说出来难免让两个室友拿来开玩笑，从一帆的事搞得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

　　杨海源出现时整个烧烤店的人都眼前一亮，她扎着高马尾，上身穿着米白色的羽绒服，整个人显得格外干净，紧身的牛仔裤又把身材勾勒的玲珑有致，浑身上下散发着年轻女孩的青春活力，宋然和她相处了这么久，知道这是精心打扮过了。被惊艳到的自然还有林东和阿福，尤其是阿福，本来不大的眼睛，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芒。简单介绍几句以后，阿福就问道：“我其实见过你好多次，你以前经常在中二楼上自习对不？”

　　“嗯，你也在？”

　　“对对，你刚才一进来我就觉得似曾相识呢。”

　　话说到这里，宋然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一直觉得杨海源面熟了，从一帆家着火的那天晚上，他和阿福在自习室里，阿福让他看的那个女生，就是杨海源。当时他坐在杨海源的斜后面，所以只记得一个侧脸。

　　宋然心想：“这个世界真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