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之下（西幻人外）》烟草小黄鸭

5、神职（4）

　　周围是黑色的，一片漆黑，他用力睁大了眼睛，瞳孔本能想要去汲取哪怕一丝丝的光芒，但那只是徒劳。

　　耳边是风声，还有风吹动树林的沙沙声，正当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只黑色的羊出现了，即使是一片漆黑，不知怎的，他还是能看清那只黑色山羊的轮廓，还有它那双红色的眼睛。

　　他开始奔跑，追寻着那只黑羊，风在耳边呼啸，树叶刮过脸颊，他继续奔跑。

　　不管跑了多久，跑得多快，他与黑羊的距离永远是这么多，追不上，也甩不掉，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路渐渐变成了悬崖，可脚不听使唤，无法停下。最终，他与黑羊一同跃起，然后一同坠入深渊。

　　耳边是风声，树叶刮过脸颊。

　　“呃！”

　　莱尔是被一阵失重感惊醒的，那是一个很真实的梦。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窗也忘了关了，外面的风将他摊在桌上的书本吹得哗哗作响。

　　今天他告别了伊恩和艾玛之后便做起了日常的工作，大家都已经错过了晨间祷告，所以他直接进入了之后的安排。

　　上午有庄园一家人家刚出生的孩子的洗礼，他得赶紧让神父起来，再协助他完成仪式；所幸下午在庄园里查看一圈后也没有要解决的琐事，之后他在告解室里呆到了晚上，回到房间后久违地翻出了神父给的一些教会基础驱魔咒和治愈方面的书，没想到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入过教会的正式神职人员都会用这些基础咒术和治愈术，这是用来为民众们做简单的驱魔和治疗用的，也可以一定程度上的防身，这些咒术仅仅凭借祷文和祝词，以及一些圣物为媒介就可以施展，不需要拥有天生的魔力或者异能。而有魔力的人也会需要这些简单的咒语，凭借他们魔力的多少和属性，咒语也可能衍生出强大到不可预估的效果。

　　不过天生就拥有魔力的人走到哪里都会遭到唾弃，流落村庄的很可能被当地教堂制裁，即使是收归教会和王室的，也会变成政治的牺牲品……

　　莱尔几乎从来没有用过这些带有法力的祷文和祝词——庄园没有这个需要，而他，更加不需要，尽管里面的每一条，他都能倒背如流。

　　等到了早上，他就要准备进入黑森林了，为了庄园的人，洛林的人，也为了他要调查的事，为了尽到他的责任——是的，为了这些，他会去黑森林里走一遭，而且一定要活着回来。

　　但，真的只是为了这些吗？莱尔在心里审问自己。

　　森林里危机莫测，可是生是死的不确定性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紧张感，甚至连这些魔咒书都似乎是拿出来摆摆样子的，为此他不禁有些恍惚。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莱尔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离天亮还有两三个钟头的样子，那个梦的感觉让他有点焦躁，忍不住想要回忆过去的事情。

　　桌上的魔咒书他也没有兴趣再翻，于是他决定难得打破他规律的生活习惯，从旁边的小橱柜里抽了本感兴趣的书，打算一直看到天亮。

　　那是一本关于教会的书。

　　莱尔虽然是神职人员，但也仅仅是普雷斯顿庄园教区里一个小小的助祭，普雷斯顿以及其领土范围内的村庄被划分为的教区，从属的是国教教会圣十字，关于其他教区和其所属的教会，他并没有太多了解。

　　卡斯提尔王朝和他的从属国们都是宗教国家，对他们而言，宗教不仅仅是信仰，也是权利的一部分。
　　帝国的国教信奉创世之神是唯一的真神，而圣十字教会，就是创世神的信徒，当然，也是执掌王朝政权的中坚力量。

　　而在宗教传说中，创世之神消弭之后诞生了许多新神以执掌自然的力量，所以卡斯提尔的从属国，甚至从属国内不同领主的领地，都有着不同的教派，以及不同的教会势力，这些势力错综复杂，也常常暗地里勾心斗角，虽是宗教组织，但争端往往上升到政治。

　　当莱尔读到各教会的起源神话时，听见了窗外公鸡的第一声打鸣。

　　他揉了揉眉心，合上了书，随后像往常一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圣服，并在胸前挂上的十字架，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拿上了一瓶受祝愿的圣水和一块银制镂空六芒星。

　　黑森林距离庄园有十几公里，他必须尽快出发。没有骑马是莱尔自身的原因，说来也奇怪，他似乎天生没办法和骑行用的动物融洽地相处，他害怕的是两脚悬空的感觉，而马儿怕的，是他。不过也拜这所赐，莱尔勤于锻炼，于是体格也不错，这点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意想不到的是，出庄园的路上，一路都有人与他问好，平常这时候应该只有几个早起的人在干活，但今天大家都候在了家门口和院子外，目送着他们的助祭离开。

　　莱尔向他们回礼，并留意着伊恩的身影。希望他今天已经好多了，莱尔想；他也留意着琳达，她最近得了热病；留意着崔弗，听说就是他喊大家一起去和巴利对抗的；留意着科里，今天是他的休息日，可是他也站在他们的中间……

　　莱尔最终来到了庄园的大门口，而有些意料之外的，又或者说终于，他遇到了疑似始作俑者的那人——维多·林德曼助祭。

　　他正叼着根稻草，悠闲地靠在栅栏上，没有人说话，但莱尔知道，他，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