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之下（西幻人外）》烟草小黄鸭

4、神职（3）

　　这场闹剧在莱尔答应巴利的条件后落下了帷幕。他会在明天进入黑森林。

　　巴利那群人见奸计得逞，立马作鸟兽散，徒留下庄园的民众们围着莱尔，面面相觑，看到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上都是担心的神情，莱尔对着他们温和地笑了一下。

　　“没事的。”他安慰地说，仿佛要孤身入险的不是他一样。

　　令人安心的话语让居民们的紧张情绪稍稍松弛。

　　自莱尔成年后，就慢慢开始接手庄园的宗教事务，到现在已经整整九年了，所以他们很清楚，助祭决定的事情，是无法轻易改变的，既然如此，他们做的只能是相信他。

　　“助，助祭，那我们，好歹要让神父知道这件事吧！”人群里一个声音迟疑地说。

　　“对啊对啊！要是告诉神父，也许用不着助祭大人犯这个险！”有一些人开始赞同他。

　　“不，请大家一定不要告诉神父，”莱尔没有任何犹豫地说，“既然是神父要我来负责洛林，那必须由我来处理这件事，神父的权利固然能让我直接管辖洛林的教务，但不被洛林人接受与信任的话，一切都是无用功。”

　　助祭的话一针见血。众人听了只好不再有异议，纷纷答应着不会向神父透露今天的事情。

　　而莱尔知道，自己其实还有别的考虑：维多和恶霸是否有联系，如果他们狼狈为奸，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些事情，必须他亲自去调查清楚，而现在这是一个机会，当然，前提是他要从黑森林里走出来……

　　“真是惭愧，今天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了大家太多时间。”莱尔环视着人群，忽然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

　　“可别忘了’清晨是希望诞生之时’，好了大家，快回去吧。”

　　他的语气如同平日里倾听告解那般循循善诱，只不过此时习惯性地搬出的教义却像是对他的嘲讽——如此明媚的早晨，却风雨欲来。

　　人们见状也不在多言，与他道别后，各自离开回了庄园。

　　“科里，你也回去吧，不然神父醒了该生气了。”莱尔转头看向安静了许久的科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科里是帝国人，来到普雷斯顿才一个月不到，对于这样的事情着实是做不到习以为常，但看着庄园人都很相信助祭的样子，他的担忧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苦着脸对莱尔点了点头，便也离开了。

　　偌大的荒原上只剩莱尔一个人。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时候，忽然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声打断，随着声音他向前走了几步，结果竟是在枯树庄后面发现了一个蜷缩着的背影。

　　“伊恩......是你吗？”

　　莱尔稍作观察后唤道，调整了角度再看，他能勉强辨认出那是庄园里的草药婆婆的儿子伊恩。

　　伊恩是个鳏夫，他的妻子在他们新婚的第二天失足掉进了河里淹死了，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可怜的伊恩从那时起就有些精神失常。

　　“伊恩？”

　　见没有人回应他，莱尔耐心地走上前，他知道伊恩的事情，平时也对他很关照。伊恩因为精神情况不佳，一般不会出门，今天也许是跟着人群走，就一起过来了。

　　“伊恩，回家了。”

　　莱尔搭上了那个背影的肩膀，却惊讶地发现他正抱着头，在不住地颤抖，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焦糖色的眼眸里竟泛着泪光，脸上是扭曲在一起的恐惧，嘴里还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

　　这是怎么了？莱尔急忙将手心贴在他的额头上，口中迅速地默念起驱魔的祷词。虽说普雷斯顿二十多年以来没有过一个被恶魔附身的案例，是名副其实的“净土”，但也必须以防万一才是。莱尔又摸摸他的脸，查看他的虹膜，没有任何异样，是人类的白色巩膜。

　　如果和恶魔没关系，那只可能是精神上的创伤发作了，得赶紧带回草药婆婆那，服用一些稳定的药剂才行，莱尔想。看来是那群恶霸把他吓得不轻。

　　于是莱尔慢慢地扶起了他。莱尔不算矮，但是伊恩的身高比较夸张，可能是草药婆婆一直喂他补药的缘故，所以站起来比莱尔还高出一个头，莱尔放弃搀扶他，干脆像牵孩子那样拉起伊恩的手，慢慢牵着他往回庄园的路上走。

　　一路上伊恩安静了不少，但还是时不时发出抽泣声，莱尔知道他创伤发作时是无法交流的，便也没有说话。

　　两人走到草药婆婆艾玛的木头房子前，便看到房子的女主人，一个灰布长裙，系着围兜的老婆婆，正着急地徘徊在屋子前，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眼睛都似乎放出了光。

　　“伊恩！我的儿子！”

　　她颤颤巍巍地跑过去拥抱了失踪一上午的儿子，然后才发现他的状态不对劲，莱尔接收到她疑惑而又心疼的目光，向她解释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唉，谢谢你，助祭，带他回来，真是帮了大忙了。” 艾玛抱歉地说。

　　伊恩的双手还是紧紧地抓着莱尔的手不放，艾玛只好从屋子里拿来了镇定药剂，给伊恩喂完，他看上去好了很多，虽然还有些结巴，但似乎能够开口说话了，“母，母亲，我，我想和莱尔，莱尔助祭说，说……”

　　艾玛还没听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要单独感谢您呢。”说着她转身进了屋。

　　于是伊恩继续对莱尔艰难地开口：“助，助祭，大人，明天，黑，黑森林，不行！”

　　说着还终于松开了莱尔的手，开始自顾自地比划着什么，口中喃喃着“不行”“不行”。

　　莱尔叹了口气，没想到伊恩也如此担心他，不过……想来庄园里的大家都和伊恩一样，但为了表达他们的信任，也考虑到莱尔的立场，这才不会一直任性地叫他别去。

　　是比一般人缺少理智的脑袋，才在这个时候把担忧肆无忌惮地表达出来吧，莱尔浅浅地笑了笑。

　　他不再想下去，而是慈爱地摸了摸伊恩的脑袋——尽管对方还大了他七八岁，用尽量轻柔的语气说：“别担心，我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