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胡晓鱼

108、我心里那层坚硬的堡垒正一点一点剥落

　　2010年4月20日 星期二 晴天
　　“运儿，运儿。”
　　安小晴叫我，我从冰激凌店的桌子上起身，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晴啊，你能收留我几天吗？”
　　安小晴皱着眉头看我：“你这是天天晚上梦游去吗？还是打架去？不叫上我，困成这个样子，都没活力了。”
　　我又打一个哈欠答非所问：“哦，对，你在你婆婆家，也没办法收留我，我该去哪混几天日子呢？”
　　安小晴坐下来，递给我一个冰激凌说：“你怎么结婚以后看着比我还累？我这是天天跟我婆婆斗智斗勇，锻炼的越来越聪明，你这脑瓜好使的怎么越来越萎靡不振？”
　　我伸出大拇指夸她：“你终于用对了一个成语。”
　　“胡亚运，现在我说的是成语的事情吗？当初结婚的时候看你婆婆就不是善茬，表面功夫比我婆婆做的全，是不是受气了？我教你，别顺着，越顺着越觉得你好欺负，你要比她还硬，这样就能立足于婆家，要不然吃亏的可是咱们。”
　　安小晴一口一口的吃着冰激凌，并传授于我早一年的婚姻经验。
　　末了她说：“你怎么不回你家？这回娘家没什么吧？我经常回去。”
　　回我家？
　　是啊，为什么不回我家呢？
　　那个搬进去以后我没住过几天就嫁出去的家，自从结婚“回门”回去了一天，好像到现在就没回去过了。
　　我爸当初反对我嫁给王佳然，而我偏偏死犟硬犟的要嫁过来的这个号称“我的家”。
　　为了赌那一口气，为了证明我离开我爸的掌控绝对会幸福的决心，我到现在都不肯说一句后悔。
　　但我心里那个坚硬的堡垒慢慢的开始薄弱。
　　只有我的思想还在撑着最后那道横梁不肯折服，就不认为自己是错的那一方。
　　到底较什么劲儿我也不知道。
　　“王冰怎么样了？好长时间没有她的消息了，应该过的挺好吧？”
　　我似是转移话题，又像是寄希望于王冰，我们三个，总有一个是幸福的吧？
　　王冰把一个信封交到婆婆手里，笑着说：“妈，这是这个月还你们的钱，我没有用詹磊的工资，而且我留出来日常开销的了，生活上也不会全用詹磊工资的。”
　　婆婆接过去叹声道：“说不让你还，你还每次都亲自过来一趟给，你们的日子才刚刚起步，需要购置的地方有很多，如果有困难就告诉我，我会帮你们分担。”
　　王冰点着头说：“谢谢妈，不用了，我可以的。我能过好我们的日子。”
　　婆婆想了想说：“王冰啊，你现在还每天去便利店打工到很晚吗？其实以咱们家的条件，你完全可以不去做这些，我不希望你因为你家的事情或者因为还钱这个事情太辛苦，毕竟医生这个职业不能让人诟病，如果传到院长耳朵里，会认为你在为别的医院兼职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你每天早出晚归，和詹磊在一起的时间是不是就特别少，我还是希望你们尽快的要个孩子。”
　　婆婆的一番话讲出来，王冰立刻明白了意思，她只得委婉的说：“嗯，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妈，那个，没事儿我就先走了，要不然该堵车了。”
　　王冰跟婆婆告别。
　　从婆家出来的时候，王冰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不出意外，明天会是一个阴天，没月亮没星星的夜啊，黑透黑透的，但耀眼的城市从来没有黑暗。
　　王冰的目光回转到车水马龙，还有明亮的排排路灯。
　　唉，她的内心升起一阵涟漪，到底怎样是对的呢？
　　一向有主见的她，也没了主意。
　　也许家庭生活里觉得受委屈的不只是我，还有我婆婆。
　　她坐在客厅里对过来串门的邻居敏子说的咬牙切齿：“我那儿媳妇太不会过日子，一个垃圾桶，都要买10来块钱的，我说厕所原先匀出来一个拿你们屋去用吧，她一脸嫌弃，嫌这两块钱的，两块钱不是钱啊，怎么？一个垃圾桶放垃圾用的还要什么好赖歹的。”
　　敏子也凑过来认同感很强：“就说啊，我那儿媳妇也是，天天往脸上抹的厚厚的一层，也不知道出去招蜂引蝶还是干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道柴米油盐的，只知道花钱。”
　　“哎呀，说起化妆品，我那儿媳妇那什么又是什么水什么乳液的，什么洗面奶的，光洗头膏就看着得不老少钱，还用完就拿自己屋里去，怎么着？怕我用不起她的是怎么样？都是家里人，框外的没法没法的，还有那个擦脸巾，什么一次性的，不用毛巾，用一次性的擦脸，那一年不得花个百八十块钱，哪有毛巾实在，我看就是懒，不想经常洗毛巾。”
　　说完婆婆还从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表示嫌弃。
　　“是说现在的孩子们真是，我们那会哪有空洗脸，泥地里滚一天，回去抹拉两把脸就赶紧去做饭，有个油用就不错了，香皂洗脸还得省着点用，哪像他们现在，生在富裕年代还不知道珍惜，花钱大手大脚的。”
　　两个人说的正起劲儿，王佳然听不下去从卧室出来说：“你们年代是好，现在不也过去了，人是向前看的，都停留在过去社会怎么发展，妈，少说两句吧，运儿不是那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就那一套护肤品还是我出差给她带回来的，平时她舍不得买，还有那个洗头膏，你看看咱们卫生间，什么都往地上放着，弄的脏的不行，她拿回来怎么了，怎么就招你这么多抱怨。”
　　婆婆听见这些话心里更生出了气：“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给我顶嘴的？你媳妇不过日子还不让说了？”
　　“消费观念不一样，我不给你说，你有理行吧，胡搅蛮缠的。”
　　王佳然走到里屋洗脸的小间开始洗袜子。
　　“儿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没一个孝顺的，你看看你惯的你媳妇，现在袜子都不给你洗。”
　　“就一双袜子我还等她回来给我洗，我是没手还是没脚，从小到大不就是我自己洗，怎么结了婚就非让媳妇给我洗呢？再说，运儿生理期，我心疼她，乐意自己洗。”
　　王佳然病没好脸色，头也没抬说着。
　　“她姨你看见了没？这就是儿子，真是白养一番。”婆婆对着邻居叫屈，“我身上不得劲儿也没见他心疼心疼我，哪个女的不来事儿，就她们现在娇气，咱们那会儿怎么着都得干活。”
　　“妈，你说这就没意思了，她是我媳妇，我不心疼她她凭什么嫁给我，说她还不如说你自己，是谁大晚上把我爸叫起来给你拍蚊子，你继续睡大觉？小时候我生病，是谁陪我一晚上在那玩，你在那睡觉？那不还是我爸心疼你？那现在我心疼自己的媳妇怎么就不行了？我是有金山啊还是有银山啊让人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你说她来咱们家什么不干吧？以前在人自己家，从来不用干这些，就连过年擦玻璃打扫卫生都是找保洁，你看看去年过年，你让我们擦玻璃洗床单被罩什么的，还不是她蹬着梯子一点一点的也去干，还被你抱怨擦的不干净。”
　　也许王佳然说的这些话触动了婆婆心里的“奶酪”，但是她又说不上什么来，只好边摸眼泪边喊：“哦，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为了护着媳妇骂你妈的是吧？我这一辈子容易吗？到头来给你娶媳妇伺候你们，还成了我的不对了。”
　　她委屈的嘤嘤的还啜泣起来，敏子只好在一旁安慰的说：“你看你，别跟孩子们计较啊。”
　　王佳然并没有去哄，但他实在待不下去了，转身就往外走：“双标吧双标吧，我惹不起躲还不行吗？”也许吧，每个人的生活都不是一帆风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