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胡晓鱼

109、 我从来没有说过对不起

　　2010年11月20日 星期六 晴天
　　“谁把我的多肉放我们屋了？”
　　“多难看，哪里有摆客厅的，以后你们的东西放你们屋正好。还有啊，以后回来把鞋脱外边，电动车摆墙角，哪里往院子里矗一个自行车的。”
　　“那我煮水杯的小锅呢？”
　　“啊，就为了一个杯子买个锅，怎么这么不过日子呢。现在菜贵了好几毛，有那钱买点菜。我不回来，你们谁也不知道做饭，就天天等着我伺候。”
　　“你们喝着避孕药呢？”
　　我睁大眼睛摘着菜看我婆婆。
　　这是一个婆婆应该问的问题吗？
　　她看我一眼：“没有就行，我可给你说你们小不懂，吃了那个就生不了孩子了，赶紧要个孩子，趁我能给你们看。”
　　“还小，不想要。”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然然的想法？你们怎么这么自私。哪儿有结了婚不要孩子的。”
　　我低着头不答话，见我不回话，我婆婆继续说：“你知道大庆家儿媳妇，那天天在家不出去干活，找个活挣个零花就行了呗，天天挑三拣四的。”
　　“我想报一个驾照，到时候考完就去找工作。”我心有不甘的说。
　　“报那个有什么用？咱们家又没有车，花没用的钱，我都没看你看过书，第一门就得给你刷下来。好好上班好好要孩子，要了孩子你愿意干什么干什么。然然这次回来在家待一个礼拜，抓紧要，你不知道，大周家儿子媳妇每个月给他们老两口一千块钱的生活费，那媳妇能干啊。”
　　我把菜花扯的稀烂，咽下一口气再不吭声，我从空调店里被辞职还不到半个月。
　　她以为是我吃不了苦，对工作挑三拣四，但是有什么办法，现实就是我和客户签不了合同，找客户难，找到客户要签合同更难，条条框框我根本看不清。
　　迫不得已，我最后还是被辞退。
　　现在我婆婆就这样着急的催我去上班，还想让我掏生活费。
　　这一年，王佳然出差了多少回？
　　为什么我要交生活费呢？
　　吃饭开始，我就一句话都不给王佳然说，吃完饭王佳然要收拾碗筷，被婆婆叫走去帮她换床单了。
　　我拿起碗去厨房，抿着嘴巴生闷气。
　　我婆婆天天说：知道我回来要上厕所，非要等我快回来的时候刺溜进厕所待上半个小时，急的我不行，上个厕所需要那么长时间啊。
　　王佳然的声音：妈，厕所和洗澡的地方是一间，人洗个澡你也管。
　　不行把旁边收拾收拾，再盖一个小房当厕所。
　　我婆婆赶紧说：哎呀，说不定没两年村里就拆了，浪费那钱呢，行行行，你媳妇好，真是儿大不留娘，我老了，不中用了，上个厕所还得给媳妇腾地方。
　　妈，你看你......
　　明天我就回家，在她这天天受气呢。
　　我心里想着，看了一眼被水龙头的凉水冻红的双手。
　　“我来吧。”王佳然从后边走进厨房，自然的拿起我手里的碗。
　　他愣了几秒钟，把碗放在一边拿起我的手搓着：“你傻不傻，这边是热水。”
　　他把水龙头向左旋转六十度打开来。
　　“对，我就是傻。”
　　我连看都没看王佳然一眼，就转头回屋。
　　婆婆从里屋走过来酸酸的说：“建业，你说咱们那会儿，我天天用凉水刷碗，也没见怎么着，现在的条件儿是好了啊，冬天都能从水管里接热水用，就是这煤贵啊，建业，要不咱们别烧锅炉了，以前那么冷也没见有冻死的。再说了，以前咱们家不都是晚上盖着被子不出去吗？怎么现在就得多买煤呢？”
　　说着拿起一床被子坐在沙发上盖住腿看起了电视。
　　王佳然拧好水龙头，在厨房里呆立了很久。
　　可能任谁都会生气，况且是他。
　　他经过客厅，站立了几秒看着自己的妈妈。
　　似乎他妈并没有注意儿子脸上的表情，半躺在长沙发上，一边咬牙切齿，一边还不停的用手指点着电视剧情：“你好，你可好嘞，欺负人不带打磕绊的，真××玩意儿。”
　　王佳然只好摇摇头，推开了我们卧室的门。
　　他进屋关好门的时候，我正在吭哧吭哧的收拾东西往行李箱里装。
　　他慌忙走过来摁住我手的动作，急切的问：“你干嘛？”
　　我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把他的手推开继续收拾，但也不答话。
　　他吃了闭门羹，有些失望，但还是把手重新放在我的手上：“你理理我呗？”
　　他装作刻意的假笑歪头看我。
　　我用余光去量他的时候，他便斜了头把上嘴唇往上提，下嘴唇收紧，只露出两颗门牙，活像一只土拨鼠的样子。我还是被他这种样子逗的咧开嘴笑了一下，但想想我还在生气，不应该这样，便又故意恢复冷脸的姿态忙着手里的衣物。
　　“啊，你还要走啊。”他撅着嘴巴故意撒娇的口吻，“那你把我也装进去吧，我怎样你好装，那我蜷个球你先试试。”
　　他便跑到床上，把自己一米八的大个子蜷缩起来，还不断的模仿断裂的声音：咔嚓，咔嚓。
　　我从来没有说过对不起，无论对任何人，包括我爸妈。
　　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承认过错误去低头，哪怕是我错了，哪怕我知道自己错了，也绝对不会表现出示弱的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这种骄傲的资本从哪里继承来的，或者有什么过硬的武功还是本领值得这样傲气，但天生如此，从未改变。
　　看到我脸上有些许的变化，王佳然坐在床沿边，把我拉在他身边说：“好了老婆，开心点儿，行不行？”
　　见我还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拿手挠在我的腰上：“还端着什么端着，你再端着？”
　　他开始用手不停的挠我痒痒。
　　我终于放下嫌隙，左躲右躲的避开他伸过来的爪子。
　　有时候生活里需要一些玩闹来分担矛盾的点，就像我，总是有意无意的把对婆婆的怨气撒在王佳然身上。
　　就像他，总是想方设法的把我的小脾气一点点的收拾掉。
　　闹够了，笑够了，他一把把我放倒在床上重新变得温柔：“不走了好不好？”
　　“你不要这样看我，这样显得我鼻孔会很大很难看。”
　　他却瞪了眼睛高兴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跟我齐平，摸着我的脸说：“就喜欢这样看我媳妇怎么了，你要是走我就那样看你。”
　　“我不是要走，你过几天就出差了，说实话，老公，我想跟你一起去，我有时候都会忘了咱们已经结婚的事实，你的工作总是出差，我又不想在没有你的家里和你妈生活，但是你每次去的地方又不一样，我也不想没有工作的去跟着你全国各地的跑。我真的，哎呀，真的挺左右为难的，本来以为结了婚是好的。”
　　我说这话的时候倒不是委屈，竟很是不舍他出差。
　　他搂过我，也有很多感伤：“我知道亏待你了，但你知道现在满大街都是大学生，我需要这份工作去攒攒工作经历和经验，不过老婆，放心好了，我不会一直出差，过两年我争取能提拔，到时候天天陪你好不好？”
　　他用手摸摸我的脚，便把他的脚放了上去：“一到冬天你的脚就冰凉。”
　　他要去拿我的脚，让我给制止住：“没事儿，就一点，我小时候光脚丫子满村跑，导致现在脚宽不好看，你别看。”
　　“好，不看，但是，我是你老公，我得给你暖啊。”
　　“但是你过几天还是要走。”我委屈巴巴的样子说。
　　“是，我忘了，我这新婚燕尔的，还得出差，舍不得老婆......”
　　他温柔的摸着我的脸，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贴过来，嘴巴靠近.....
　　“然然，然然，你出来给我看看这手机怎么回事？”
　　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似有打开门的意图。
　　王佳然一个激灵，像从梦中被一个大嗓门叫回了魂魄，腾的爬起来：“哎，来了，来了。”
　　他一边站起身，一边捶胸顿足的架势。
　　我在旁边哈哈大笑嘲讽他这副受惊的动作。
　　王佳然，要是没有你，我应该不会在这个家生存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