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故事》啾十二

41、集市

　　天蒙蒙亮，林溪云被海浪不知疲倦地撞击沙滩的声音吵醒。
　　宿醉后的眩晕感让她极为难受，她稍稍调整坐姿，肩颈的酸痛感让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喝水吗？”主驾驶位的陈熠听到动静，陡然清醒。
　　林溪云才发觉嘴唇发紧，点点头。
　　“多喝点，会没那么难受。”陈熠提前在网上查过资料，知道宿醉产生的不适感。

　　林溪云转脸看向车窗外，小口地喝着水。
　　昨晚的记忆渐渐在她的脑海里复苏，红色慢慢占据她白皙的脖颈。

　　此时，天空被染上了淡淡的粉色，沙砾大小的亮光开始在海平线冒头。
　　“走，去看日出。”陈熠笑着看她。

　　车门打开，海风迎面扑来，竟有几分冷意。
　　昨晚腿脚上沾的细沙已被陈熠清理干净。
　　在她熟睡以后，他还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时商店买了双沙滩拖鞋。

　　早晨的潮水不似夜晚的猛烈，大半的沙滩露出真面目。
　　林溪云这会儿穿着陈熠的外套，觉得有些不自在。

　　“等会我给你拍照吧。”陈熠扬了扬手机。
　　林溪云在犹豫，其实她没有那么喜欢拍照。
　　陈熠打了个直球：“想记录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彼时，金光破开云层，向四周发射出光柱，海面与天空同色，云层也渡上金光。
　　林溪云怔怔地望着光芒耀眼的旭日，生出几分在做梦的感觉。

　　“林溪云。”陈熠喊她。
　　她转过身，一下觉得回到了现实，朝他一笑。

　　陈熠的手机留住了这一瞬间。
　　微风吹起她的几缕发丝，日出给她晕出光圈，而她在微笑。

　　在这一刻，陈熠想起昨晚的场景。
　　林溪云踩着浪花起舞，像个误入人间的精灵。
　　当时，她也是这么笑着朝他伸出手，邀请他跳舞。

　　陈熠左手握着她的手，右手搂住她的腰，大脑一片空白。
　　他紧张得动作极不协调，舞步更显笨拙，逗得她笑出声。

　　两人以心跳声作鼓点，在月光的映照下与浪花起舞，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基础舞步。
　　直至月光被云层遮蔽，林溪云搂住陈熠的脖子靠近，嘴唇一触即离。

　　喧闹声将陈熠拉回现实。
　　朝日初升，海水回暖，不少游客已经换好泳衣，抱着游泳圈跑入海里。

　　“看，那里有海边集市。”陈熠兴冲冲地指着某个人声鼎沸的方向。
　　林溪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看得花花绿绿的布料晃动，但她也挺感兴趣的，回应：“好，去逛逛。”

　　集市才开不久，人却不少，各个摊子前都挤满了人。
　　咖啡豆和烤面包的味道在集市上空飘扬。
　　“帅哥美女，今天晚上八点有烟花秀，有空可以过来看看。”才进集市就有人给两人塞了两张邀请函样式的海报。

　　海报是古灵精怪的手绘风格，林溪云蛮喜欢，随手塞入了裙子的口袋。
　　集市不算大，半个小时逛完绰绰有余，他们还买了不少东西。

　　陈熠给林溪云买了一个搞怪的手工杯子，还拍了照。
　　愤怒的表情杯子放在林溪云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脸边，竟然有些合衬。
　　林溪云送给他一张黑胶唱片，他很喜欢，时不时就瞄一眼袋子。

　　逛了一圈，回到集市入口。
　　卖衬衫的摊子前终于少了些人，能看得清衬衫的样式，五颜六色应有尽有。

　　“要不要买套？晚上烟花秀拍照很出片。”摊主热情地招呼路过的每一个人。
　　陈熠瞥了一眼，对一件暗蓝色的花衬衫移不开眼，他指给林溪云看：“好看！”
　　林溪云却一眼看见了旁边的复古油画衬衫，以同样的眼神看他。

　　摊主是个会看眼色的，立刻将这两件衣服拿下来，并热情推销他们买成套的。
　　两人对她天花乱坠的描述提不起兴趣，只想看到对方穿上那一身衣服。

　　之后，两人找了一家临海的酒店入住。
　　中午烈日当空，原本满满当当都是人的海边见不着一个人影。
　　他们也懒得出门吃饭，在酒店草草吃了自助餐就回各自的房间补觉。

　　再次出门时，已经是傍晚。
　　晚霞余晖映照在海面，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橘色的。
　　陈熠在酒店大堂等林溪云。

　　林溪云长得高，撑起了宽大的暗色衬衫，白色被衬得更加白皙。
　　稍显凌乱感的双麻花辫冲淡了她眉眼间的清冷感。

　　“像上个世纪游荡在万花丛中的花花公子。”林溪云拨弄两下陈熠未扣上的第一粒扣子，“如果忽略沙滩裤和人字拖的话。”
　　陈熠的笑点莫名其妙，笑得见牙不见眼。

　　走在路上，海风徐徐而来，吹得人心情舒畅。
　　林溪云突然问：“你有没有留过长发？”
　　“嗯？长发？多长？”陈熠在肩头比划了一下，“这么长？”

　　“差不多。”林溪云想了想。
　　陈熠刚才的动作让林溪云以为她留过，谁知下一秒就听到他干净利落地回答——没有。

　　“玩音乐的人，好像都挺爱留的。”林溪云忽地想起阮青阳，栽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太了解过别的音乐人。
　　陈熠笑了笑：“这算不算刻板印象？”
　　说笑间，他们已经到了集市。

　　夜晚的集市比早晨增加了写吃食的摊位，逛一圈就可以找过全国各地知名小吃。
　　背海的平台搭建了个简陋的舞台，已经有乐队在演唱歌曲。

　　两人站了一阵，就找了个地方坐。
　　陈熠让林溪云在原地等他，没一会，带回来十几种小吃。
　　等他们消灭完这堆小吃已经七点多，舞台上换了一支乐队，唱得气氛更加燥热。

　　沿着海岸线散步，林溪云感受着冲击小腿的海浪，内心一阵平静。
　　“林溪云。”陈熠喊她。
　　她回头，只见闪光灯闪烁几下。

　　陈熠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笑嘻嘻地跑到林溪云身边，说：“我拍得真不错。”
　　“又不给我看。”林溪云斜了他一眼。
　　陈熠捏着手机，问：“想不想看？追上我就给你看。”

　　“幼稚。”林溪云知道陈熠在逗她，只轻轻掀了一下眼皮。
　　说着，屏幕亮了，锁屏是她昨晚的照片。

　　林溪云又是耳根一红，转过身去看海。
　　“不好看吗？”陈熠还要逗她，在她耳边轻声问。
　　“话多。”林溪云捂住他的嘴，抿紧的嘴唇透露了真实的情绪。

　　“不逗你了，去给你唱歌听。”陈熠见好就收，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往集市走。
　　两人把欢声笑语抛在身后，又投入另一片欢声笑语。

　　临近八点，小舞台已经没人唱歌，但设备还没撤。
　　围观的人群时不时抬头去看暗紫的天空，期待一年一度的烟花盛会。

　　陈熠带着林溪云从侧边的小道找到正在休息的乐队成员。
　　“嘿，哥们真准时，一分钟也没来早。”乐队主唱似乎与陈熠很熟，见面就上手锤了锤他的肩膀。
　　陈熠对这种社交很拿手，回以同样的动作：“行了，别贫，准备开始。”
　　见两人熟络的模样，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只认识了一个下午。

　　离烟花秀开始还有十分钟，乐队再上台，这回还多了个陈熠。
　　大家有些摸不着头脑，海报单上说烟花秀前后十五分钟乐队会撤场。没别的，烟花秀开场后根本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

　　陈熠坐在中心位置，好看的脸还是吸引了不少摄像头。
　　他拍了拍麦克风，试音，道：“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想借这个机会送一首歌给一个人。”

　　初始是漫长的前奏，平缓治愈，配上海浪声别有一番风味。
　　陈熠开唱，用的是本地方言，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一下就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唱的是昨晚刚写的歌，词曲都不算成熟，但感情真诚丰沛。
　　拖长的尾音与他慵懒的眼神，将气氛营造得暧昧缱绻。

　　进入间奏，陈熠嘴角微微勾起，看向林溪云的眼神真挚热烈。
　　“晚风悠悠，与你一起听海踏浪。”
　　“恰好借花献你。”

　　我的爱人。
　　末尾几字被烟花声吞没，但林溪云看得清楚。

　　第一朵烟花在夜空绽放，烟花盛会正式开始。
　　银色的亮光被用作背景，此灭彼亮，直至烟花秀结束才完全沉寂。
　　期间，一朵又一朵的异色烟花在其中绽开完美的圆形。

　　一分钟过后，彩色烟火拖着长长的尾巴加入其中。
　　似色彩浓烈的油画，又似春日万花齐放，给所有人带来了极致的视觉体验。

　　“太美了，像它的名字——如梦。”有人惊叹，甚至没发现举着的手机并没有摁下录制键。
　　她身边的人只顾着痴痴地仰头，没有回答她。

　　整个烟花秀不过两分钟。
　　结束很久以后，大家还仰着头看黑漆漆的天空，回味着绚烂的一幕。

　　期间，乐队所有人尽职地弹着歌。
　　音乐声在结束的瞬间衔接烟花声，让众人更痴痴地沉醉于一百多秒前的绚烂。

　　“谢谢大家。”陈熠以一句话结束了十五分钟的表演。
　　乐队下场，新的乐队补上。
　　大家已经回到现实，尽情地随着躁动的音乐律动。

　　“完美演出。”几人击掌庆祝。
　　他们显然对一个下午排练出来的成果很满意。

　　临走前，主唱用揶揄的眼神看陈熠，吹了个口哨：“兄弟，祝你成功。”
　　“有缘再见。”陈熠与几人一一撞了撞肩膀告别。

　　陈熠觉得他与林溪云间的那层纸早已不存在，但此前碍于身份，并没有将话说得明白。
　　此时此刻，他的心跳得猛烈，风声、海浪声、喧闹声逐渐离他远去。

　　“林溪云，我们——”
　　他的话被身后的喊声打断。

　　“小帅哥，等一下。”
　　一个穿着椰林衬衫、肥头肥脑的中年男人迈着小碎步朝两人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