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故事》啾十二

40、向南

　　六月四号之后的时间过得更快。
　　当天，所有人熟悉自己高考的考场后，教室就被封条封了起来。

　　六月六的早晨，又下了一场小雨，空气变得湿漉漉的。
　　七班复习的教室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众人精神集中，恨不得眼睛可以黏在复习资料上。

　　通知前往考场的音乐按时响起。
　　这会大家舍不得离开椅子，不像以前月考那般积极。

　　“雨有些大，大家注意安全。”汪海提醒。
　　特殊时期，素有黑面神之称的他柔声细语。

　　高考第一天，高三年级所有教师都穿了红色的文化衫。
　　林溪云见了，不由得想起曾经李乔随口说过的一些小事。

　　说来，宜城人骨子里是迷信的，这个特性在宜中方方面面都有体现。
　　譬如高三的学生不会住在宿舍八栋，因为七上八下，寓意不好。
　　又比如被赋予厚望的奥赛班因紫气东来这一说法搬到了东端的课室。

　　“走了。”陈熠轻声说话。
　　林溪云才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事情驱逐出境，点头。

　　两人的考场都在高一教学楼。
　　虽说一个在二层最东边的考场，一个在五楼最西边的考场，但也算顺路。

　　陈熠撑着一把足以容纳二人的大伞。
　　路面积水多，从四面八方前往考场的人也多，左避右避，难免会被雨水打湿。
　　幸好汪海提前帮所有人塑封了准考证，才避免准考证被泡湿的场面。

　　九点，铃响，考试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雨停了，天骤然变得明亮。

　　后续的三场考试在晴朗的天气中结束。
　　所有人脸上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似释然又像怅然。
　　高考没有想象中的轰轰烈烈，只平平淡淡地结束了。

　　陈熠在回实验楼的途中被拦下很多次。
　　无一例外，都是告白。

　　“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陈熠一概如此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的人大都先是失望，而后释然一笑，再送上祝福。
　　陈熠会礼貌道谢，然后快步离开，他只知道自己很想见林溪云。

　　“陈熠。”林思茵叫停陈熠的脚步。
　　文艺晚会结束后，两人只说过一次话。
　　她心知机会渺茫，但仍说出心中所想：“我喜欢你，从高一入学的第一天就开始喜欢你了。”
　　尽管是面对熟悉的面孔，陈熠依旧给出同样的回答。

　　林思茵笑了笑：“我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吗？”
　　“除此之外，祝你心想事成。”陈熠平静地说。

　　下一秒，他的视线越过林思茵，望向另一个人。
　　“这里。”陈熠眼睛一亮，招了招手。

　　林思茵不用回头也知道他看到了谁。
　　她又用眼光认真描摹了一遍陈熠的五官，这个陈熠又与以前的不一样，眉宇之间是总是真是的喜悦。
　　“祝你开心幸福。”她往前走，与陈熠擦肩而过，相背而行。

　　“找了你好久，都没看见呢。”陈熠走近，语气里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林溪云嗔了他一眼：“到底谁眼睛不好？”
　　“我，我，我。”陈熠叠声回答。

　　“你什么你？”李乔突然出现。
　　陈熠摆手：“没什么。”

　　学习小组在实验室集合，大家也都回来了。
　　汪海身穿紫色的文化衫，站在讲台上看着众人闹腾。
　　随后，他用一段结合网络热议高考题的讲话正式宣告大家高三生涯的结束。
　　伴着掌声，他说出最后一句话：“高考不是唯一的终点，希望大家保持终生学习的热情。”

　　高三学生离校，低年级返校。
　　家长的车始终不被允许进入校园，所以很多住校生只能一趟一趟地往校门口搬行李。
　　学习小组四人都是走读生，背起背包就能回家。

　　穿过喧闹的人群，李乔才真正感受到离别的到来。
　　“高三，真的结束了啊，以后再也不用五点起床背书了。”她莫名有些伤感。

　　林溪云三人的情绪都很稳定，没有露出一丝悲伤。
　　“啊啊啊！我要举报你们三个机器人！”李乔搞怪大喊，倒是逗得三人笑了笑。

　　一路前行，连风都变得轻柔。
　　四人小组又从晚上的谢师宴谈到了理想。
　　高考结束后，背负着的分数线悄然离开，谈起这个话题只觉得轻松。

　　“我要写好多好多小说，把我想写的故事都写出来！”李乔激情昂扬地说。
　　陈广白的眼睛迸发光芒：“我要学新闻，成为一个观察者，成为一个记录者，成为一个报道者。”
　　“我要写出全国人民都会唱的歌。”陈熠笑得温柔，却充满力量。
　　林溪云嘴唇微启，只听得儿时稚嫩的声音回荡耳侧。

　　谢师宴订在晚上七点，众人先回了家。
　　林柘这一段时间经常出门，这会儿却坐在客厅。

　　空气中飘扬着淡淡的烟草味，林溪云在路上生出的半点心思消失得荡然无存。
　　她面无表情地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地方。”
　　“以后，”林柘顿了顿，“我会注意。”
　　他的妥协像一团轻飘飘的棉花砸在林溪云脸上，林溪云径直进了房间。

　　夜幕初上，街道车水马龙，人群熙攘。
　　林溪云在街角站了一会，被陈熠的声音拉回现实。

　　宜城人订谢师宴也讲究往上走。
　　宜中位处城郊，几乎所有酒家都符合这一要求，所以当初是经过投票决定的最终地点——福华酒家。
　　福华酒家是宜城历史最为悠久的酒楼，菜肴丰盛美味，价格适中，很得亦承认喜欢。
　　今日在福华酒家订谢师宴的班级不少，几乎每个宴会厅的门口都是写着金榜题名的花篮。

　　褪去校服，大家好似就在两个小时内成了大人。
　　席间与老师同学们推杯换盏，喝得尽兴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李乔喝了两杯啤酒就醉醺醺的，抓着陈熠要传授他表白的技巧。
　　转眼，她又抱着林溪云，语重心长地说：“要好好考虑，可别随随便便就答应别人的告白。”

　　李校长出席了奥赛一二班的谢师宴，就在七八班的宴会厅隔壁。
　　一出门，看见自己的女儿在耍酒疯，老脸一红，连忙过去搂住她。
　　“乔乔喝醉了爱胡说八道，你们别理她。”

　　“你谁啊？长得怎么这么像我爹？”李乔定睛一看，面前却出现重影，伸手去拧李校长脸上的肉。
　　周围的人低头暗笑。

　　“李叔叔，您先送李乔回家吧。”林溪云说。
　　喝醉的李乔力量不小，李校长摸了一把汗：“行，我们先走了。”

　　林溪云手里还拿着李乔倒过来的罐装啤酒，视线瞥向折桂宴会厅，与侯云章对视。
　　她举起酒，遥遥做了个敬酒的动作，侯云章回以相同的动作，两人相视一笑。
　　她喝下今晚的第一口酒，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迸发，让她皱起眉头。

　　不少人注意到了两人的隔空互动，陈熠依然，但他的注意力在她的眉眼间。
　　他想，她不喜欢啤酒，她有心事。

　　老师们退席退得早，大家吃吃喝喝到九点，尽兴离场。
　　陈广白早在八点半就匆匆离开，他要赶车去火车站，开启计划已久的的旅游路线。
　　而林溪云和陈熠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从人多走到人少，直至宛江边上的商户都熄了灯。

　　公园的长椅被路灯撒下的光笼罩。
　　林溪云轻轻地将头靠在陈熠的肩膀上。

　　陈熠问：“你不开心吗？”
　　“林柘老得我快要想不起他原来的样子了。”林溪云说。
　　说着，她回想傍晚在他头上看见的白发丝。

　　沉默一瞬，林溪云突然说：“陈熠，我想去看海。”
　　话音刚落，她才想起，车站的客运汽车在在十点就停止发车了。
　　没曾想，陈熠坚定地回答：“好，我带你去看海。”

　　林溪云知道陈熠不会骗她，但在看到他开着白色的越野车出现在眼前，还是有些恍惚。
　　“尊贵的糖果联盟captain，请上车。”陈熠笑道。

　　宜城不算近海城市，但离海也说不上很远。
　　陈熠开的是顾肃送的高中毕业礼物，一路向南，凌晨一点半抵达了滨城海滩。

　　海浪不停地冲击着沙滩，发出拍打声。
　　林溪云是被清新的海风吹醒的。

　　两人抱膝坐在柔软的沙滩上，汹涌的海潮在他们脚下悄然褪去。
　　碎金般的月光倒影在海面，像星星坠落人间。

　　“嗨。”有人端着两杯热红酒过来打招呼，“我们在这边露营，煮了红酒，请你们喝。”
　　两人望向来人指的地方，只见点点灯光。
　　陈熠刚想拒绝，林溪云已经伸手接过：“谢谢。”

　　“想喝点。”陈熠脸上的疑惑过于明显，林溪云解释。
　　陈熠也不爱喝酒，都让她喝了。

　　林溪云喝酒上脸，两杯红酒落肚，脸颊出现淡淡的红晕。
　　她倏地站直，踩住即将退去的浪花。
　　海风吹得她的裙摆如盛放的白云，一重浪拍打在她的小腿，激起水花，她笑着转过脸去避。
　　没一会，她却又追寻着浪花向前跑了几步。

　　皎洁的月光衬得她的肤色更白皙，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陈熠看得着迷，翻腾的浪花将他的心高高抛起，又轻轻落下。
　　而林溪云微笑的那一瞬间被他镌刻于脑海深处。

作者有话说

　　妇女节快乐！祝各位，也祝我，成为想成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