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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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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木住的这个小区贺倪来过很多次,电动车不能进,要先登记,每次都是奔跑在绿化植被里匆忙找门牌号码。
匆忙里又惴惴不安,每次都会想着要是见到沈青木跟交往对象出双入对该怎么面对,当时应该很难想象现在他可以换了方式踏进这个地方。
贺倪把工服外套脱了团成团抓在手里,然后低头掩盖要烫起来的脸。
沈青木跟门卫大叔交涉了把电动车寄在他们边上,然后过来握住贺倪的手腕提醒他要走了。
指腹轻缓地摩挲着贺倪掌心上一块凸起的很长的疤,沈青木问:“不冷吗?”
没有等回答,又拉近了些距离,从身后揽过贺倪。
沈青木高贺倪很多,像护小孩一样环搂着人,缠着步伐走进大楼。
也不在意会不会被人看到。
进大楼内,四周暖和了下来,沈青木松开了怀抱,只是拉手腕轻抚掌心的动作没有放,余温蔓延着。
“怎么受伤的?”电梯里,沈青木看着贺倪的手问他。
贺倪摊了摊手掌,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半响才说:“被我奶奶和大姑关在家里,想逃出去,砸窗户的时候割到了。”
沈青木又问:“脚是不是也受过伤?”
“送单的时候跟大车刮擦过。”贺倪仰头,瞪眼凝视他,“都多久了为什么现在才问?”
沈青木点了点头,没回话。
“是因为一直在怪我当年不回去找你吧。”贺倪话里是平淡的陈述句。
沈青木避开了目光,心虚似的,从贺倪的手腕移到他的指间,牵着手伸进外衣口袋里。
狭小的空间里萦绕着暧昧的气息,贺倪清了一下嗓子,拉回尚有的理智,继续说道:“我是怪过你的,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奶奶家在哪,为什么不来,是不是觉得我一走了之很窝囊。”
随着电梯门打开的动静,贺倪收了话音,转而带上笑意掩盖刚刚的低沉。
沈青木说:“没有觉得你不好。”
低头时注意到贺倪另一只手上拽紧了那件工服,走到家门前,沈青木没有直接去开门,而是放开了牵着的手,扶上贺倪的后脑勺将他抵在门前亲吻。
突然的亲吻让贺倪很错愕,暖意在呼吸间拂掠,热度在上升。
沈青木在贺倪闭上眼渐渐沉迷的时候,拉高了他的手拿走那件工服。
贺倪还沉醉其中,没发现。
“贺倪。”沈青木已经停下,拉开一些距离,有些郑重地说:“不要再自我批评说那些‘窝囊’、‘差劲’的词。”
鼻音里发出的一声“嗯”,贺倪睁开眼睛顿时感到羞臊。
“还有,”沈青木亲了他一下,“忘了上次你站在这里的心情,那天我跟Aron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天……”贺倪确实忘不掉,以至于现在的一切都像在做梦。
沈青木继续说着:“送外卖也好任何工作都好,不需要在意什么体面不体面,你做得很好,一直都很好,穿工服也很好看。”
贺倪在门口很冷也要脱掉工服是觉得不体面,就像不敢主动找沈青木也是认为自己的生活不够体面,现在愣怔地想,为什么沈青木都能看出来?
贺倪勾着沈青木的脖子,顺势往上一跃,整个人都勾到他身上,问了一句:“是不是比以前重了很多?”
沈青木轻啄了一下贺倪的脸,他手里拿着衣服托着贺倪整个人,心想确实重了,或者,是自己缺乏锻炼不如以前了。
进门之后,亲吻开始奔放。
沈青木整齐的衬衫已经散乱又皱褶,把贺倪压在鞋柜上,另一只手拿着那件工服口袋里的盒子瓶子。
贺倪低低地笑着说:“不是应该先邀请第一次来的客人参观一下你家吗?”
说完大腿一重,被沈青木捞起来带进了浴室。贺倪被亲得失神,等看清了浴室,他就没心思干这些成年人的事了,推开沈青木,惊叹:“你这厕所都比我家客厅大了吧!”
“应该没有。”沈青木把贺倪放在浴缸边,让他坐着,说了一句“你先参观浴室”,然后走开去放热水。
灰暗的格调,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木制熏香,多重灯从狭长的镜子里反射出柔和的光,贺倪扫了一圈,最后因为浴缸后就一片大窗户,屋外高楼灯火尽收眼底,而倒吸了一口凉气。
拽着裤子刚想穿上,手腕就被沈青木握住了。沈青木给他脱了鞋、裤子和上衣,告诉他:“外面看不到里面的。”
“你是什么癖好?暴露狂吗?”说着,看见沈青木已经开始拆盒子包装贺倪不禁颤了颤,“你是不是太急了,不是应该先邀请客人喝杯茶聊会儿天的?”
回应他的只有亲吻。
窗外灯火如星辰,浴缸里水波潋滟,藏着两个人的缠绵,是荒漠里的久逢甘露,也是萧然下的失而复得,是心安了。
参观完了浴室在空旷的客厅里,沙发太挤,贺倪说:“能不能,去参观一下你的卧室。”
“我生过病……”沈青木贴在贺倪耳边,抱紧了他,“躺过很久的病床,没有安眠药不敢待在床上,会害怕睡着之后不能醒过来。”
“那我们……”贺倪转头摸了摸沈青木的脸,看着他说,“以后我抱着你睡,睡哪都可以,以后我叫你起床,好吗?”
贺倪想要安抚沈青木,但自己先止不住地难受,哭腔渐渐:“对不起,我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去找你。”
尝试躺在床上,拥在一起却迟迟没有说话,听着呼吸声,对看着傻笑。
许久,大概看也看困了,贺倪想从床上撑起身,要回医院一趟。
沈青木压了压贺倪身上的被子,让他躺好,说:“我去吧。”
“你……”贺倪犹豫问他,“会不会讨厌医院?这几天……”
“不会,”沈青木说,“我已经快好了。”
贺倪点了点头,眼皮很沉,有很多要说的话,但太累了没什么力气,在沈青木起身下床的时候,扯了扯他的手,告诉他:“蓓蓓老师下午给我打电话,她让我找出以前拿奖的通知信,说可以领奖。”
沈青木蹲在床边,摸着贺倪的额头:“我以为你不想提。”
“没有……”贺倪闭上眼,昏沉沉的睡了。
沈青木把被角压好,轻手轻脚地关灯出门。
贺倪在梦里也止不住那些难受的心情,不知道几点的时候醒过来一次,发现脸下的枕头很湿,迷迷糊糊转了边继续睡了过去。
下午接到唐蓓的电话后,贺倪登了许久没用过的邮箱。
他晚了几年才看到那封得奖信,当时只有心灰意冷,根本不敢仔细看,后来也没有再登过那个邮箱。
隔了这么些年,再次登录,跳出在首页的是许多封发件人是沈青木的邮件。
最近的,是去年贺倪生日那天,短短的———生日快乐。
再往前,每封邮件的日期越发相近———是每个节日的节日问候,寥寥数语的新年快乐、元宵节快乐、圣诞快乐、冬至快乐。
贺倪打开了一封又一封像是来自哪个平台的机械问候,冰冷的仪式让他觉得奇怪,直到邮件的内容越来越多,无力感便一点一点击碎他的心脏。
【今天旷工,躺了一天,很想你。】
【我在奥塞美术馆,天气不好,下了一整天的雨,看见亚洲面孔就会忍不住多看一眼,但都不是你。】
【你现在上网搜我的名字,详细到我的行程都能查到。】
【忘了要面试,昨天喝酒今天脸肿,被刷下来了,常齐还在旁边骂。
常齐说你肯定早就忘了我。你真的忘了我了吗?
你也车祸失忆了?】
【我妈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路过报亭看到的杂志封面上长得很像我爸的人就是我。
你是不是看到杂志也没有认出我?】
【走在路上遇到一个可能是星探的人,他说我很有潜质,本来不打算理他的。】
【你为什么没有在北京的师范?美院也没有你。没考好吗?】
【你回来,我就原谅你。】
【今天出院了,回家后看到你送我的画,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说过要把全世界的花都画出来送给我,你真的是个很会讲大话的人,画呢?】
【复健很顺利,已经能走路,你现在回来能看见我还算健康的样子。
我不怪你,回来吧。】
【想不起来彬仔为什么已经十岁了,我明明记得他才出生不久,现在每天看到他都会觉得很惊悚。
我的记忆力不太好,你要是离开太久我是真的会忘记你的。】
【 贺倪
最近过得好吗?
我醒来后试着联系过你很多次,你似乎消失得很彻底,连你的邻居和同学都不知道你在哪,为什么要这样?你很忙吗?
因为我成了植物人,你就放弃我了吗?
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谈谈,不要这么不清不楚的离开好不好?
医生说,我只要坚持复健就不会有大碍的,眼睛刚刚拆线视力还比较模糊,但都能恢复的。
我还没有那么糟糕,你回来,我们当面谈谈。
沈青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