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不不吃土豆

59、变好

　　“他在家里做什么？”贺倪问得很谨慎，问完了还要再加一句“阿姨你做的菜真好吃”，以装作自己只是顺口一问。
　　陈阿姨说：“我出门的时候看见沈先生在跑步，哎呦阿姨跟你说啊，沈先生真的完全变了个人……”
　　陈阿姨脸色变了变，咽下话头。

　　贺倪又问：“以前什么样？变了什么样？”
　　“变……食欲变好了。”陈阿姨转了注意力，“念念，你喜欢吃什么都要跟我说，阿姨什么菜都拿手的。”

　　这几天沈青木没来，偶尔会和贺倪发微信联系，说念念的补课进度或者说说阿姨今天买了什么菜，然后就没有了。
　　每天阿姨送饭过来，贺倪都是这样悄摸摸地问一两句。
　　是他讲了几遍让沈青木在家休息别跑来跑去，但突然真的不来，突然见不到，对贺倪来说心里挺空落落的。

　　“明天就不用送了，我妹妹明天出院。”陈阿姨走之前，贺倪跟她说，“这几天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不麻烦不麻烦，阿姨可是涨工资了呢。”陈阿姨笑容满面，“出院好啊，以后还是要给念念补一些营养的，你啊肯定不懂这个年纪长身体的小姑娘该吃什么吧？没事没事，以后都交给阿姨来。”
　　陈阿姨说得高兴，但贺倪也不好驳她的兴头，心里在说，还有以后吗？

　　这个矫情病那叫一个患得患失，不踏实。
　　贺倪等妹妹睡下了之后就换了工服出去跑单，接的单都在沈青木住的那个地方周围，想着要是接到同一个小区的单就顺便去看看沈青木。
　　但没让他顺上。

　　陈阿姨回沈青木家的时候，刚好碰到沈青木要出门，说了几句医院的情况，等人出门了，她才由衷的感概，老板变了，变精神了，这家里已经多久没收拾过酒瓶罐了。

　　“阿姨说你这几天都在家里？怎么回事？”常齐在餐厅门口等着，一见到沈青木离开迎上前八卦，“和小初恋掰了？那太可惜了，隔壁小区的Aron你也没机会了。”

　　沈青木给了他一个“闭嘴吧”的眼神，进餐厅往包间走的路上他又突然把常齐当顾问起来，主动问他：“我看起来会不会很病态？”
　　“什么？”常齐捋了捋，“不会，你是字面意思上的‘瘦死骆驼比马大’，你依旧高大威猛，高峻雄伟，高冷厌世。”
　　沈青木找错了顾问。

　　“你现在什么情况？”常齐跟着正经起来，“感情得意也治愈不了你潦草又脆弱的心？”
　　沈青木说：“不要乱用词语，当我没说。”

　　被领到包间前，常齐也消停了没再碎碎念。
　　这家餐厅是在沈青木家旁边的日式料理店，今天临时被之后要合作的设计师约见，出门前沈青木在家里阳台修剪花枝时打了瞌睡，睡醒也忘了有这么一个约，现在才匆匆赶过来见人。

　　虽然常齐没说，见面的设计师在聊天时也不吝啬夸赞沈青木，但沈青木还是觉得自己很病态。
　　他的眼睛恢复不如预期，间接性看不人脸的毛病被诊断是应激障碍，这几天做了眼睛的检查，看了心理医生。
　　这段时间也因为服用安眠药的剂量不断增加，白天经常头晕、嗜睡，调养需要的时间，沈青木却急于在贺倪面前能有一个健康的面貌，
　　所以患失又患失。

　　“shen？”设计师叫了一声迟迟没回话的沈青木，“你近期在网上讨论度很高哦，有机会的话帮我给你那个老同学？那位小哥，带个话吧，不管会不会继续画画，他的能力都不会被掩埋的，我一直在关注这件事，网上讨论到最后有点偏了方向，希望他没有被影响到。”

　　沈青木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如果不是常齐劝着出来多跟人走动走动能精神点，他也不会来参加这个饭局。
　　常齐和投资代表喝着酒，这边沈青木听着设计师讲话，他也不是故意的，但时不时就会走神。

　　设计师说：“我小时候也是学国画的，画了十一年。”
　　“我看了你去年发表的春夏款，国风元素的结合设计很有意思。”沈青木聊上天，为了不让自己持续走神。

　　“今年有你的加持，一定更有意思。”她说着，举起手中的清酒跟沈青木碰杯。
　　浅尝了一口，沈青木说：“我的荣幸。”

　　设计师说：“我以前可能因为喜欢的只是拿奖那一瞬间的荣誉感，后来有一次骑自行车摔倒扭伤了手，一段日子拿不了画笔，突然发现，啊，生活变得好轻松！”
　　沈青木笑了笑，他不擅长聊天，甚至因为来的路上见到同样工服的外卖员，又提到了画画，现在脑中自动浮现着贺倪，也并不是很想聊天。

　　可能沈青木的态度是绅士礼貌的，捧场地点头，恭敬地倒酒，时宜地笑笑，没有太多回应也不至于让设计师不自在，设计师打开了话匣断断续续说起许多学习时期的趣事。

　　短时间里，沈青木喝了小半瓶清酒。

　　可能是……沈青木的态度实在太绅士太礼貌了，临别在餐厅门口的时候，设计师又问他：“你单身吗？”

　　常齐和人在一旁热络着，突然张着嘴接不下话。
　　后边台阶下外卖员的电动车发出特刺耳的刹车声。

　　沈青木转头看了一眼那辆外卖车上戴着头盔口罩的外卖员，车灯铺成长道，晃晃照亮眼前，目光停留了片刻，才他回头跟设计师做出握手状：“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沈青木跟其他人道了别，下了台阶，沿着那道光线走向外卖车。
　　喜欢有很多表达方式，沈青木希望自己是强大的、光明的，是能照亮贺倪的那个人，挣扎着，厌弃自己的病态，挣扎着，要变好。
　　可是，换个想法，生活会变得轻松。

　　喜欢有很多方式，他想，他也可以当那个被照亮的人。

　　“你为什不叫我？”沈青木走近后直接问出声。
　　贺倪还捂着口罩，不敢相信沈青木居然能认出他来，还没开口，那边的常齐也招着手说：“小初恋啊？这么晚了还盯梢啊？”

　　一句话能耶死个人，贺倪强撑着笑回：“巧合巧合。”
　　沈青木搭了搭贺倪的肩膀，回头跟常齐他们说了声：“先走了。”

　　离开的时候贺倪也没敢摘口罩，尴尬，他最近真的有事没事都会在沈青木面前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

　　两脚离地虚晃着推车，不知道要不要解释点什么，他不是盯梢，是真的刚好接到那家餐厅的外卖单，又刚好看到沈青木进包间。
　　不过之后一直在这个餐厅门口打转，不是刚好。

　　贺倪沉默着，沈青木先开口：“我跟刚刚那个人也不熟，是合作的设计师，今天第一次见面。”
　　“啧，”贺倪阴阳怪气道，“第一次见面就被人问是不是单身，你真行。”
　　沈青木正经解释：“他只是聊天随便问问。”

　　贺倪一边摘了口罩，瞥一眼沈青木，不屑地说：“在外面收着点吧。”
　　“我问你，”沈青木笑着，开玩笑似的口吻，“我是不是单身？”

　　贺倪咽了咽喉咙，更不屑道：“我哪知道你是不是。”
　　“你能决定我是不是。”沈青木伸手搭了一下车头，让贺倪骑稳了。
　　“我管你是不是。”贺倪说着，动了动油门把电驴车开出一点距离又绕回来，围着沈青木转了一圈。

　　多年以前，贺倪每天骑车去送货，沈青木每天跑步陪他的场景。
　　那时候的喜欢很清澈，就跟当时陪伴着的曦光一样，舒适又惬意。
　　多年后的现在，生活被财富和健康牵制，他们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贺倪转了一圈又骑走了，在前面不远停下，捂紧了口罩跑进便利店，结账的时候还在嘴里念叨：“太诡异了送外卖还要帮人买这东西。”
　　心虚的念叨给收银员听的，把买的东西塞进口袋里，出门看见沈青木走近了，对他说：“我刚好有时间，今天来检查你身上其它地方有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