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不不吃土豆

52、底气

　　被夜色包裹的室外秀场，模特踩着节拍走过焰火燎燃两道的T台，镜头仿佛也随着音乐在律动，长长的光影里无论是精致的服饰还是硬朗的身姿，仅仅是通过手机屏幕观看都赞叹不断。

　　如果在现场一定是很棒的视觉盛宴，贺倪想。
　　“哦这个帅！这个这个更帅！”隔壁座位自来熟的陌生人说。

　　对于时装秀，有些人看时尚和流行趋势，有些人看奇装异服和行走的钞票。
　　贺倪比较明确，他看的是沈青木。

　　当视频里出现沈青木时，贺倪不禁屏住呼吸，紧张得咬着下唇。

　　日常毛衣休闲搭，挺立的步伐，淡漠的神色，镜头切换在沈青木身上时，就像冷锋骤然经过。
　　贺倪把沈青木出场的这段来回看了几遍又录屏下来，点进相册保存的视频再看一遍。
　　这样几秒几秒的视频有很多，从日系慵懒风衣到笔挺西装，或者线条明亮的运动服，每一段都是不一样的耀眼。

　　“这是亚洲人吧。”隔壁的人凑得更近，“是中国人吗，有点眼熟耶，是中国人吧？他也帅！哇！好高好飒！ ”

　　贺倪之前被妹妹强势染的金发已经掉色，还长了很多，他本来就容易长白发，这段日子就一头黑白黄相间的发型，特别难看。
　　今天特地找了家看起来很高档的理发店，他也没想到，排个队能遇到这么喜欢聊天的邻座。

　　“是中国人。”贺倪说着，收了手机。
　　等邻座走开了之后，才重新拿出手机，在视频网站里继续搜索。

　　贺倪过了几年断网生活，除了外卖APP之外，他在智能手机面前宛如白痴，平常全靠胡乱摸索翻出沈青木相关的网络消息，最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沈青木的知名度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厉害一些。
　　沈青木有粉丝，虽然小众，但也是会有人整理他的秀场集锦，科普他拍过的杂志是封面还是内页、是杂志邀请还是品牌推。
　　甚至发他的八卦，什么时间在什么国家什么酒店和谁谁谁同进同出。

　　再一次刷到那条视频，贺倪眼不眨直接跳过，心里暗骂两个男的住酒店有必要起一个那么暧昧的标题！真闲！

　　贺倪大概是闲的，没找到什么新的视频就搜了一下Aron这个人。
　　一搜就心梗。

　　Aron是化妆师，是公开出柜过的化妆师，是特别受欢迎的化妆师。
　　是贺倪碰到过好几次，一度以为和沈青木在同居谈恋爱，现在又看到他们住一个酒店，被粉丝凑对说有多般配的Aron。

　　心里想骂，但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要从哪里骂，贺倪呼了一口气，摸索着下载了视频社交软件，找到那位很受欢迎的Aron。
　　看了几段Aron的视频，他就开始自虐地想，Aron确实挺讨喜，性格开朗，有点话痨，声音不错，皮肤白眼睛大酒窝深，是沈青木会喜欢的类型。

　　手机上弹出沈青木发来的短信，贺倪没划开看。
　　脾气上来的时候确实想给个痛快，直接问明白的，但他只把手机收了起来，静静地发起呆。

　　发了很久呆，等他清醒过来，脑袋上的毛已经变了样。
　　烫了卷修了刘海试图装嫩装时髦，染了浅一些的金灿灿颜色又漂了几撮绿的几撮粉，都是在他不清醒的时候跟发型师定的，明明进来之前只是想染回黑发。

　　顶着一头高调得扎眼的鹦鹉发色，去上班王小九问他是不是捡钱了，回到家妹妹说他终于开窍知道打扮了。
　　只有贺倪知道，自己是撞邪了，这个发型又百分之八十的成分都来自那位很受迎的Aron。

　　闷闷的生气，闷闷的回家到头就睡，睡醒了才想起来还没看沈青木之前发的短信。

　　沈青木在短信里说了他回国的航班时间，然后很委婉地问贺倪：明天有没有时间。

　　就是今天。
　　贺倪算了算家里到机场的时间，拿上衣服急匆匆地出了门。

　　他给沈青木回了要去给他接机的短信，但可能沈青木手机还没有开机，所以在机场看到沈青木和Aron一起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时候，贺倪也不知道该从哪里生气。
　　可能……该侥幸Aron换新发型了，不然多尴尬。

　　“小初恋！”常齐顿住了脚步，拽了把沈青木。

　　沈青木回身时，又看了眼常齐才确认贺倪在哪个方向。

　　贺倪离得不远，做了个深呼吸，下足了底气才走过去。
　　沈青木也在走近，却没有任何底气。
　　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贺倪的头发上，迫切想快点看清、记住这个颜色。

　　“我昨天没有看到你发的短信，还好来得及。”贺倪笑了笑，很自然地说着，手指又抠掉一根倒刺。

　　沈青木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握紧了拳头，手心冒着汗，走近时，也是笑了一笑说：“我以为你会很忙，换发型了，很好看。”
　　“随便弄的，我都看不习惯。”贺倪看了看后边跟着走过的人，“原来他叫Aron，不是阿伦。”

　　Aron和常齐走了过来，还没打上招呼，就听见沈青木很直白地对贺倪说：“我和Aron不熟。”

　　常齐忍不住搓手，没说话，只想看打起来的场面。
　　不过没见着。
　　Aron哼了一声，跟贺倪打着招呼：“早有耳闻，幸会幸会。”
　　“你好，”贺倪客气回应，“我看过你的视频，很有趣。”
　　Aron说：“谢谢”，抿着笑，招招手又说了声“bye”就走了，转头都带风，十分潇洒。

　　贺倪看着Aron的背影，脱口要说当着人面前说不熟很没情商，但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不得不承认沈青木那么说听起来很爽。

　　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很虚伪。

　　垂了垂眼，目光从沈青木的鞋子移到他衣服上的logo，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就是占着初恋旧情的优势。
　　如果多相处了，沈青木大概会更喜欢Aron的。

　　已经走了几步的常齐催道：“走吧，车在外面等着。”
　　贺倪没让他那些想法多停留，笑着又说：“你是不是很久没吃中国菜了？”

　　一边往外走，沈青木一直在看贺倪，生怕记不住似的，是带着紧张的。
　　他说：“去你那，很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好，”贺倪说，“但我得先买菜，你可能要多饿一会儿。”

　　他们两人其实都会想再靠近点，想坦诚所有的顾虑，但没有底气。

　　这段关系的磨合如果只靠短信的交流，可以揣摩好每一个用词，可以藏好自己的表情和心思，也许还能轻松。
　　但只靠短信的又期待着见面，见了面又不断为自身的问题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