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不不吃土豆

51、蕴蓄

　　大白天的，贺倪已经喝了个烂醉，被王小九扶回家。
　　承包站点的合同基本稳了，但要在年后复工才能确定下来，今天是请相熟的骑手吃饭，准备多招揽一些的人过来。
　　王小九负责当说客，贺倪负责喝酒，一来一去，散席之后，他人也不清醒了。

　　走出电梯，看到家门口的沈青木，他还晃了晃头跟王小九说：“我醉了，都出现幻觉了。”
　　王小九在贺倪的外套里掏钥匙，没功夫听他讲混沌话，也顾不上抬头，一边问：“你的钥匙呢？妹妹在不在家？”

　　贺倪晕着，迷迷蒙蒙看见前面幻影走了过来，走近了，腰上一紧就栽进了宽厚的怀抱里。
　　脑袋蹭了蹭温热的脖颈，就那么窝了上去。

　　王小九还在客气，觉得怎么能让这么一个光鲜亮丽的名人来跟醉鬼拉扯呢，但是他“您”了半天客气话还没讲明白，先被沈青木峻厉的眼神吓退，堪堪收回手。
　　沈青木说：“谢谢你送他回来。”

　　然后拿走王小九手上的钥匙，把贺倪揽了进屋。
　　王小九也跟着进来，熟门熟路去倒水，说着：“妹妹不在啊？”

　　倒了水过来，看见沈青木拧了条毛巾在给贺倪擦脸，那小心着怕把人磕坏的模样，怎么看都……不那么直？
　　王小九说：“您，你……上次不好意思啊，那不是听我们妹妹管你叫叔叔，一时被带偏了。”

　　沈青木抬眼看了他一下，没讲话，表情很明显的不好看。

　　王小九没在意，觉得名人嘛肯定要高冷的，自顾自地问：“我倪哥跟你怎么认识的？”
　　然后看沈青木轻声轻语的问贺倪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贺倪没反应，王小九先看不下去地说：“没事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他酒量很好的，酒品也好，喝完不闹就睡。”
　　“你们经常这么喝酒？”沈青木问他。
　　“没有经常，哪有时间啊。”王小九说，“就是最近几天请吃饭的多。我倪哥酒量真的猛，借钱喝趴了一桌，平台经理喝趴了两个，今天开包间请了三桌同行谁都服我倪哥。”

　　烟和酒上齐了，聊痛快了，就那么一回事。

　　沈青木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王小九：“把你的联系方式存进去。”

　　名人的手机！王小九兴奋了一下，但保存完号码还回手机，看着沈青木在摸……王小九定了定睛看，确定了是不那么直地摸脸。
　　他磕巴地讲：“叔，不是，哥，您不，不，要不我来照顾他就行，别麻烦您一个大忙人……”

　　话到一半被贺倪给吓断了。
　　贺倪突然从沙发上蹭了起来，软趴趴地倚在沈青木肩膀上，冲着王小九比了比嘘声的手势说：“这是我哥，你不能叫！”

　　王小九逃离这地方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三观好像泡进了腌菜缸里涮了涮，好像沾上了一些又酸又臭的玩意。
　　贺念回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眼睛不能要了。
　　沙发也不能要！

　　她看到沈青木亲了他哥哥，就在沙发上！
　　咳了一声提醒，然后冲回自己房间，摔上门。

　　贺倪第二天在他那张小铁床上醒来，赖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太对劲，身上是干爽的，换了睡衣也没有烟酒味。
　　脑海里飘过王小九给自己洗澡换衣服的画面，一个激灵给吓得坐了起来。

　　等他收回了神，看到沈青木走过来的身影，那口气才松了回去。
　　沈青木端了一杯水过来，问他：“头会不会疼？”

　　贺倪摇着头，接过那杯水喝完，被子里的脚趾头紧张到用力卷曲缩着。
　　脑海里飘过沈青木给自己洗澡换衣服的画面，挪了挪臀部确认……没做出格的事。

　　莫名扫起了兴。

　　“再睡一会儿？早餐还没煮好。”沈青木说着，拿走杯子就走开了。

　　贺倪看着沈青木的背影，踏实地倒回去继续睡，宿醉没完全清醒，脑子里光回忆洗澡换衣服的过程，但真断片了。

　　贺念买了油条回来，搭配沈青木煮的面线糊。
　　沈青木并不会做饭，是这几天在家里特地跟奶奶学了，还从家里带了几包面线。
　　给念念煮的比较清淡，他跟贺倪的是加了很多胡椒粉的浓稠汤，泡着油条，吃一顿爽口酥脆，热辣又带劲。

　　以前他们晨跑最常的就是拐到小摊前吃一碗这个。

　　“以前我好像挺喜欢吃的。”贺念拿着勺子在碗里挑了挑。
　　“我煮的比不上那些老摊子卖的。”沈青木说，“你多少吃一些。”
　　“没有说你煮的不好吃啊。”贺念放弃了找借口，安静吃了起来。

　　半响，看沈青木也不动，又看看还在赖床的贺倪，她说：“我去叫他起床？”
　　“让他多睡会儿。”沈青木说。

　　贺念“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想了想，又问沈青木：“你这几年谈过别的恋爱吗？”
　　沈青木神色凝滞了几分，没回上话，贺念又说：“我哥哥可是很受欢迎的。”

　　明白了这是贺念要给自己哥哥立下马威，但沈青木还是没忍住接话：“他谈过？”
　　“反正很受欢迎，”贺念抢话道，“所以你别想吊着我哥哥，又不在一起，还偷亲他。”

　　沈青木没话说，下意识转头看向小铁床那边，然后看到已经坐起来的贺倪又躺了回去。

　　接着，从床上蹦了起来，惊恐地看着妹妹。

　　原本还在为被偷亲而扬嘴角，愣是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话为什么可以从妹妹嘴里自然的说出来？

　　“哦。”贺念淡淡地说，“别这么惊讶，我七岁就看出你们的关系了，当我小孩子吗。”

　　小孩子不甘当小孩，大人带着对孩童时期的缅怀被推动着一步一步融进成年人的世界。

　　贺倪有好几天都没办法面对妹妹，这种原来柜门早就敞开他却最后一个知道的尴尬，实在太吓人。

　　不过，也忙，他没停下跑单。白天多抽出时间在家陪妹妹，盯她吃饭，宵夜时间再出去跑。

　　而和沈青木似乎重走了刚认识那会儿的模式，只靠信息联系。

　　沈青木本来只有三天假期，年前挪了一些工作排开时间才多了几天假，现在在一座城市脚都没落稳就要继续飞另一个国度。

　　他的眼睛不太好，回海岛那几天也再找了以前的医生看了，不过他的问题一直都是需要多休息调养的。

　　十几岁的时候没事业心想当咸鱼，二十几岁的时候接受了谈不上喜欢的工作，依旧没事业心。
　　但工作是日积月累的习惯，是必须要完成的生活。

　　“忙过时装周，”常齐打着保证说，“你在上升期真的不能失去时装周的机会，走完你就放假，休息两三四个月都行。”

　　他们刚结束一场彩排，正在酒店餐厅吃饭。
　　沈青木脸上倒是看不见疲惫，只是不耐烦于跟常齐讲不通的事。

　　沈青木说：“我只是要减少工作量，不用直接放假。”
　　常齐立马急了：“放放放，我知道你想放假，不会勉强你的，不然传出去都说公司吸你的血。”
　　“我说了，”沈青木更不耐烦，“减少。”

　　常齐停了刀叉看沈青木，认真问道：“你是不是有准备在这条道上走下去的打算？”
　　常齐问得很委婉，其实老早就怕着沈青木哪一天会突然撂担子，但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沈青木回答：“不然呢？”
　　不然也不会拖着健康，接受高强度的工作量。

　　他们这周在巴黎，下周去意大利，两个国家来回倒，是这个月的行程。
　　就像不习惯异国的饮食、时间、节奏，可人在这就要接受，他的生活大概也是如此。

　　从来没想过要在这条路走长久，走着走着，也没了转弯的心。
　　只不过现在的生活多了能微微一笑的瞬间。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桌面跳出一条————
　　油炸泥人：你那边几点？

　　贺倪也不是不知道，手机设置一个世界时钟就能知道他那边几点，只是……每天都寻思不到开场白。

　　他跟王小九租了个很小的门店当办公室，卖骑手装备，也租售电瓶车，因为两个人在这行干了很多年，经验和同行人脉累计下来并不难发展。
　　前期最难的资金问题也因为王小九找拆迁发家的亲戚借了钱，得以渡过周转期。

　　不过这两人都视钱如命，每天依旧轮流出去跑单。
　　身上是一件城市里到处可见的工作服，穿梭在人流如织的街道里，每天忙碌，却在当下的忙碌里渐渐接受了一些，前几年一直迈不过去的坎。
　　也许，是因为划开手机看派单的时候，短息栏常常会跳出————
　　沈青木：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