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不不吃土豆

46、沙发

　　给沈青木治疗眼睛的医生帮他把病例转到了这边的医院，打来电话嘱咐了很多让他注意的地方。
　　挂了电话之后看了看短信页面，还是没有回复的动静。
　　把手机扔到脚边，又打开电视，闭上眼睛听视频里的声音。

　　第二天常齐过来找他，开门就被在沙发上躺尸的沈青木吓到，发出难以置信的问号：“你不是活了吗？怎么又睡沙发了！”

　　常齐走过去向往茶几地板一瞧，还好没有啤酒罐。
　　“今天不是没工作？”沈青木眼睛闭着，手在身下到处摸索手机。

　　常齐捡起掉到地上的手机丢给他，坐在茶几上，电视上的视频片段是以前贺倪拍的沈青木，没什么内容，但是背景音里全是贺倪絮絮叨叨的声音。

　　常齐看了一会儿，先说了声：“我怎么没早发掘到十七八岁的你呢，肯定更赚钱。”
　　然后转头对沈青木说：“你怎么回事，小初恋让你幻灭了？”

　　看到短信页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复，沈青木把手机丢到一边，捏着眉心坐了起来，又问了一遍：“今天不是没工作？”
　　“没工作，”常齐说，“我带小林过来认路，这几天他给你开车。”

　　沈青木把电视关了，往周围看了一圈，然后闭上眼再次躺回去。
　　常齐拍了拍沙发说：“你好好休息，养好精神。”

　　沈青木没了动静。
　　常齐走没几步又返回来问他：“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和小初恋相处得不好？没有复合的希望？”
　　“要不算了，”常齐说，“隔壁小区的Aron肤白貌美妖艳主动自带人脉有资源，考虑一下？”

　　沈青木挥手赶人，一脸不耐烦。

　　除了住院，沈青木已经很多年没睡过床，常齐知道，但常齐想得很简单，以为摇钱树见到小初恋之后能瞬间复活。
　　摇钱树晃晃悠悠，根茎早已退化腐烂，能生钱，却吸收不到土壤营养。

　　沈青木没工作的这几天都去给贺念补习功课，他记忆不好，聪明劲儿好歹算天生，研究几个小时就基本摸清了贺念这个年级的课程。
　　……然后就只是补课。

　　贺倪出去跑单，只有三餐时间才回来，跟沈青木的对话寥寥。
　　补课到第三天，沈青木直接带来下学期的课本，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非常上心给贺念整理预习作业。

　　贺念大声怨叹：“我招谁惹谁了！”
　　沈青木没理她，低头在翻英语课本。

　　贺倪从厨房里回了身出来，幸灾乐祸道：“喊也没用，你就写吧，青木叔叔最喜欢教人功课了”
　　他手里端着盘，身上系着围裙，金色头发褪了色暗很多，人笑呵呵的，很居家很温顺的模样。
　　话一上来就讲出口，直到对上沈青木投过来的视线，才僵了笑，转回去继续盛菜。

　　沈青木低头回去，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很冷。
　　他一直都这样，这几天里最大的神态就是扬个嘴角露出不明显的笑。

　　也难怪贺念要碎碎念：“青木叔叔，你变好了多。”
　　沈青木抬眼看她，然后指出了一道错题让她改掉。

　　贺念苦着脸说：“我的牺牲也太大了，你们还半点进展都没有。”
　　“还是错。”沈青木指着那道题，重新讲解了一遍，把贺念的八卦心完全掐进题海里。

　　他们在茶几那边写作业，贺倪在餐桌这边喊了声吃饭。
　　饭点是送外卖的高峰期，贺倪总是火急火燎的，赶着盯妹妹吃完饭就出门。
　　现在一手解着围裙一边在备碗筷，摆了碗筷，围裙还没有解开，开始要急躁了，背后的手突然搭上温厚的触感。

　　沈青木拿开贺倪的手，帮他解开围裙，手绕过贺倪的头顶，取下围裙，有点责备的口吻说：“一定要这么赶吗？”
　　“不赶，不赶。”贺倪愣愣地说。

　　之后贺倪就没能出门跑单了，被妹妹以“我觉得我今天会胃疼”为理由强行留下来。
　　妹妹也惨，就变成两个人围着看她写作业。

　　“我明天有工作。”沈青木突然开口。
　　“快过年了还有工作啊？”贺倪说，“挺辛苦的。”

　　贺念好巧不巧写完了寒假作业本的一页，定了笔不敢动，怕翻页有个动静影响到好不容易有对话的那两个人，硬着头皮开始在空白处抄抄写写。
　　“临时提前的工作，”沈青木看着手里拿的课本，也不抬头，一边说，“你呢？过年也要每天送外卖？”

　　“过年期间服务费翻倍。”贺倪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觉得自己好穷酸，指甲抠着手上的倒刺，抿上了笑。
　　沈青木问他：“有没有打算回老家？”
　　“不回了，”贺倪说，“麻烦。”
　　“这几年一直都没回去过？”沈青木又问。
　　贺倪点了点头，看到沈青木根本抬头，就回了声：“是。”

　　“你……”沈青木顿了一下，本想说怎么也要去给爸妈扫墓，只是突然就想不起来贺倪妈妈是怎么过世的。
　　贺倪接了话：“找时间回去，应该回去扫墓的。”

　　“什么时候想回去，跟我说。”沈青木抬了头看贺倪。
　　他看得见贺倪，却看不清贺倪的神色，只怕多说了太自作多情，就再补充：“彬仔很想见念念。”

　　念念握着笔，加重了力道继续写：好无聊好尴尬好无聊好尴尬……

　　“彬仔应该长很高了吧？”贺倪搜索到了新的话题。
　　贺念的耐心用尽，放下笔站了起来，往自己房间走，喊着：“彬仔一米八了，成绩很差，年级倒数，烦死了。”
　　贺念把门一摔，关上。
　　客厅的灯闪了闪，忽明忽暗。

　　“我妹妹怎么了？”贺倪过去趴了会儿房门，然后搬了把椅子准备检查天花板的灯。

　　沈青木看着贺倪的动作，走到旁边拦腰把他抱下来，自己站了上去。
　　行动很快，拧了两下灯泡，客厅重新恢复光亮。

　　沾了一手灰下来，沈青木的表情就像有人逼他去拧灯泡似的，进卫生间洗手还把门带上了。

　　沈青木刚进卫生间没多久，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震动声，贺倪喊了一声告知沈青木，没有听到回应，生怕有急事，就拿上手机准备去敲门。
　　手机屏幕很大，字体也很夸张的大，贺倪拿在手里不小滑倒接听键，赶紧接了起来，说：“你好，他在忙，稍等一下。”

　　电话那头是常齐，在听到贺倪的声音后发出了好几声“哎哎哎”，然后又说：“你是贺倪同学吧？”
　　“是，你知道我？”贺倪奇怪道。
　　“真的像真的像，”常齐感叹着，“你的声音跟Aron真的像，我还以为刚挂了电话又打到他那边去了。"

　　贺倪没有来得及细问，手机就被沈青木抽走。
　　沈青木直接把电话挂了，说了一声要先走，连外套都没有取，直接出门。

　　看着人消失得无影，贺倪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不太舒服地想，是不是因为模特走秀不准笑所以沈青木就不会笑了？这人怎么越长越凶了！

　　沈青木磕磕碰碰地走出公寓楼，逃离他不能触碰的防线。
　　他的眼睛在拧灯泡的时候，被灯光闪了一下，短时间里视线突然更加模糊。

　　回到住处立马趟回沙发，闭上眼睛，面朝椅背缩着头睡觉，不断给自己暗示，醒来就没事了。

　　醒来确实好了点，但常齐也是催着他忙完要去一趟医院。
　　这天要补拍之前一条广告的室外镜头。
　　广告主角是位现在很火的女明星，沈青木是作为品牌模特给女明星做搭档。

　　不在表演的范畴里，他的工作只需要展示服饰。
　　把写字楼密集的街道当成T台，长镜头下的精英风采诠释得淋漓尽致。

　　片场有不少女明星的粉丝，本是不允许围观拍摄的，但是沈青木占了太大的讨论热度，讨论他和女明星外型的契合度或者搜网页互相科普这个模特的履历，很快，沈青木几张模糊的偷拍路透图就火上了热搜。
　　常齐趁着热度买了公关。

　　常齐以前就没少做这种事，什么国际超模、顶奢钟爱的御用，虽然业务能力确实如此，但放在网络上营销味道也很重，顺带还给沈青木立了一个“高冷厌世脸”的人设。

　　还在片场，Aron给沈青木补完唇色，目光停在沈青木的唇上隔空做了一个打啵的动作。
　　Aron笑得花枝乱颤，旁边的发型师推了他一下，让他别到处开屏。

　　“跟我天菜一起工作，能不开屏吗。”Aron收着化妆箱，转过身背对着沈青木摇臀。
　　沈青木闭上了眼睛，Aron就跟发型师闹，也不嫌尴尬。

　　Aron开的屏还挺明显的，要追沈青木的意思，很放得开，就这段时间天天轰炸常齐问沈青木的行程。
　　常齐一开始还烦，恐同心理下实在没法接受这类妖艳的男孩子，估计烦成习惯，现在还揣上有意撮合的心思，没事就跟沈青木说着Aron的好话，这几周的工作也经常碰到一块儿。

　　下午拍摄结束，Aron挤上沈青木的车，常齐也是搭着腔说：“顺路顺路。”

　　沈青木在后座的位置，闭着眼睛没说话。他不想招惹Aron，与其一来一回的应付，干脆直接无视，一句话也不回。

　　可他这样就让Aron更心花怒放，Aron说：“就喜欢酷哥！”
　　开着车的常齐反驳道：“他不酷，他纯情还闷骚。”
　　“怎么个骚法跟我说说？”Aron抱着副驾的椅背和常齐聊了起来。

　　怎么骚他讲不出来，就是看那些和小初恋的视频总结出来的。
　　跳过骚，常齐一个恐同老男人跟拉皮条似的，给后座的俩人排了好几条多合适在一起的优质条件。

　　一直到，去了医院停车场。
　　Aron硬是给自己憋出了头疼的理由顺了过来。

　　“眼睛不舒服是因为闪光灯造成的吗？”电梯里，Aron问常齐。
　　“算是。”常齐真话瞎话混着讲，“他工作太拼，事业心重，没办法，劝都劝不住。”

　　Aron抱上沈青木的胳膊，转头跟常齐说：“不能减少工作安排吗，好心疼，呜呜呜……”
　　电梯刚好到达一个楼层停下，沈青木抽走胳膊，随着进来的人流移了移位置远离Aron。

　　Aron黏得紧，跟了过去，笑里全是不掩藏的勾搭，抬手在沈青木眼前晃了晃，说：“现在呢，能看得清楚我的脸吗？”
　　沈青木没理他。
　　常齐接过话说：“比较模糊，严重了都认不清人，他敬业，被工作耽误的，不然眼睛能会恢复得更好。”

　　常齐有心要给沈青木塑造一个拼命三郎的敬业人设，Aron也听得花痴又心疼，他情场老手一个，当然能看得出来自己的魅力并没有得到目光，不过放得开，才不管被冷脸相对。

　　“太可怜了。”Aron娇滴滴地对沈青木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Aron。”常齐叫了他一声，提醒他，“太过了。”

　　Aron换了爷们一点的声线重复“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然后和常齐笑到了一起。

　　电梯开了，人出去了一波，沈青木又挪着位置远离，他就当在听Aron和常齐讲二人转，心里在说，常齐离弯不远了。

　　到了眼科的楼层，出电梯时候，常齐突然落在后头，Aron叫了他两声才反应过来。

　　“皮，皮，你的皮夹给我看看。”常齐说着就上手要去掏沈青木的口袋。
　　沈青木推开他的手，把皮夹扔给他，“去买杯咖啡，在楼下等我，都别跟了。”

　　“好像是他……”常齐举着皮夹上贺倪的照片说，“刚刚他在电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