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不不吃土豆

43、分岔

　　沈青木板着一张脸，上了车也没变，坐在后座上，倚着靠背闭上眼睛。
　　常齐凝视起他，打探道：“怎么？初恋不似当初，白糟蹋了你这么多年的心心念念？”

　　“今天有什么行程？”沈青木动也没动，问的话也是很懒散的脱口。
　　“本来要去试装，给你推到明天了。”常齐说，“我算着跟你那个小没良心的初恋该纠缠一点时间，就这么完了？是看不对眼了？”

　　沈青木听得出来常齐满满的八卦心，想回一句“关你屁事”，或者，质问一句“你说谁没良心”，最后还是淡淡地说了声：“开车。”

　　哪怕在身体和意志最支撑不下的时候怪过怨过贺倪不在身边，执念还是拧巴都罢了，喜欢没有变，见面时心跳还是会加快，直来直往如他，他很明白自己的心，多少年都没变过。
　　到现在比起去纠结当初贺倪的离开，他更在意的时候贺倪为什么过上这种生活，以及……
　　“他为什么要假装没认出我？”沈青木眼不睁，冷淡不变，看似随意，实则把常齐当成了感情顾问。

　　“觉得丢脸呗。”常齐解答，“跟混得差的人都不敢参加同学会一个意思。”

　　沈青木睁开眼睛，看向车外的小巷，直到常齐发动车，巷子深处越来越模糊后才重新闭上眼。

　　常齐开着车，继续说：“人你也见了，放下心中执念，人生还是一片光明。芬兰的Daniel、纽约的Bainily、隔壁小区的Aron，谁不是翘屁嫩臀，肤白还年轻，放下吧，下一个更好。”
　　“送外卖是不是很辛苦？”沈青木没接常齐的话。
　　“谁赚钱不辛苦。”常齐看了眼后视镜，“你在十度气温的室外T台走春夏秀，一周飞四个国家时差连轴转的时候，他怎么不来心疼你辛不辛苦？”

　　可能……在他的生活里沈青木这个人可有可无了？
　　沈青木心底泛起一阵酸涩，转了话头说：“原来我这么辛苦，把我的工作能推的都推了，我想休息。”
　　“我知道你的眼睛不舒服，已经过滤很多小品牌的合作，尽量给你安排假期。”常齐说，“你不能就这么跑了的，我们好不容易发展起来，你这棵摇钱树必须等公司开枝散叶了才能走。”

　　沈青木像睡着了一样，没了动静，常齐也不介意被无视，自顾自讲着公司培训班这一批新人的前景。

　　分开七年，两个人走向不同的路，原本没什么志向只想当咸鱼。可现在，想要在同一所学校当老师的目标，都成了不能实现的白痴幻想。
　　甚至连站一起都会踟蹰。

　　沈青木在这一天里问了无数遍“为什么”，其实只是难平时间这把刻刀的锋利。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贺倪也想不明白，上楼煮上饭，端着碗打蛋一边发起了呆。
　　“算了，我来吧。”贺念推了推贺倪，要去接走他手里的碗。
　　“你来什么来，让你炒菜，晚饭干脆不用吃了。”贺倪反手推开妹妹，开火热锅煎鸡蛋。

　　他们住着一个小单间，两张床用帘子隔开，阳台搭了张桌子就是厨房，虽然厨房养了很多植物，两张床特地选了色调精致的床上用品，餐桌会铺上好看的桌布再摆个花瓶，时常换个鲜花。
　　但……还是摆脱不了……他们看起来真的很缺钱的样子。

　　“我们搬家吧？”吃饭的时候，贺倪突然打起商量。
　　“为了躲青木叔叔？”贺念问。

　　为了看起来不那么缺钱，他们只是住习惯了这里，要租个条件好一点的房子还是有能力的。

　　贺倪说：“躲什么躲，我又没欠他钱。”
　　“哦。”贺念扒拉着碗里没几口的饭，差点忘了哥哥还不知道自己早发现他和男人搞对象的事。
　　“你碗里有东西吗？吃的是空气吗？”贺倪给妹妹碗里又是添饭又是夹菜，然后讲话时也不断注意妹妹吃饭的状态。

　　贺念需要定期看心理医生，胃病也常犯，基本一天三餐的时间里不管多忙，贺倪都要赶回来和她一起吃饭才能放心。
　　不太想吃饭的贺念继续打岔，筷子在碗里挑来挑去，一边说：“青木叔叔变得更凶了，比杂志上还凶。”

　　“好好吃饭。”贺倪敲了一下妹妹的碗。
　　贺念又说：“而且看起来眼神不太好。”

　　刚刚沈青木上车前，贺念从他面前经过。
　　贺念明明看到对方投过来的视线，憋了一口气准备上去打招呼，结果沈青木直接上车了。
　　一上楼就跟哥哥报备了这件事，看哥哥的状态不对，贺念忍不住想问问他们是怎么打算的，要复合？

　　“青木叔叔结婚了吗？”贺念委婉地问。
　　“可能刚跟别人分手。”贺倪泄了气一般，放下碗，问贺念：“妹妹，你说我看起来老了很多吗？”
　　贺念装模做样地打量了一番，才说：“没有，是青木叔叔眼神不好。”

　　“提他做什么，跟他没关系。”虽然贺倪也很想认同妹妹的话。

　　吃完晚饭，贺倪又出去跑单，但整个人一直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搬家很简单，但他和沈青木的差距始终在那儿。
　　住在高档小区和住在老楼出租房的区别，坐豪车和骑二手电动车的区别。

　　人就不能痴心妄想——在之后几天贺倪也没有再碰到沈青木，他想通了，那天沈青木突然出现，真的只是顺路见见老朋友而已。

　　但贺念操上当老母亲的心，先是买了染发剂，抓着贺倪要给他染头发。
　　贺倪会长白发，前几年还稍微上心，经常让妹妹给他拔白发，后来习惯了就不怎么管。
　　自从沈青木再次出现，他就开始对着镜子拔头发，后来又变成帽子不离身。

　　不过他没有再见到沈青木，头发却被妹妹亲自动手染了一头金黄。
　　“这个……真的会好看？”贺倪不可思议地看看镜子，又看看妹妹，“你拿我当实验品吧？”

　　“好看，显白。”贺念乐呵呵地戴着一次性手套，抹上染发剂给她自己的发尾上色。
　　贺倪呵斥她：“你染什么染，学生没个学生样子。”
　　“我染在里面，”贺念说，“不明显的。”
　　“不明显还染什么，这不费事！”
　　“这是时髦，你不懂！”

　　对话结束在两个突然停下动作，大概同时想到了这好像是以前会和妈妈说的话吧。

　　染了头发，贺倪又被妹妹拉着去买衣服，妹妹似乎是下决心要给哥哥来个大改造。
　　贺念是这么说的，“要买几身看起来不差钱的衣服”，然后去的商场，不是夜市地摊。

　　贺倪本着随便打发妹妹的心去逛商场，还鬼使神差地走进去那家门口显示屏是沈青木当模特的奢侈品牌店。
　　这不是存心找罪受吗，进门就被衣服标价签上的几位数吓出尴尬病。

　　出了店，贺念就放话道：“以后我一定努力赚钱，我买给你！”
　　贺倪搂了搂妹妹，笑得不行，说着“你抢了我的台词了”，心里却是不太舒服的，看到差距了，他连尾数都付不起的衣服是沈青木的日常装。

　　染了金灿灿的头发，换了几身看起来贵了一点的衣服，贺倪也把搬家提上了日程。
　　找到了间一室一厅的房子，在离现在住的地方不远的老公寓，房租翻了两倍多，咬咬牙租了，想着也好能让妹妹有个单独的房间。

　　收拾了几天，又置办了一些新家居，赶在过年前搬家。
　　贺倪是在搬家这天，才再一次见到沈青木的。
　　一个脸更臭的沈青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