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王小九 ...
-
“你的眼睛没大问题,不过,还是听我一句劝,工作暂时停一停,每天那么多的相机对着闪,正常人都受不了。”
酒店里,沈青木已经洗过澡了本该能稍微舒服些的,可他的样子还是疲惫。
坐在飘窗边,手撑在膝盖上捏着眉心,正在和曾经给他做过眼角膜移植手术的医生讲电话。
沈青木问:“再安排手术能恢复吗?”
医生的语气不太好:“术后恢复得很好,是你这几年不要命的工作让眼睛负重过量,现在植片已经开始出现浑浊影响到视力。”
“不过……”医生犹豫再三,“唉,按你说的,这几个月越来越不能辨清人脸、记忆力下降的情况,如果实在没法回来,先就近找医院做个脑部检查,我担心会存在脑部神经问题。不过,最主要的是好好休息!”
医生的话来来回回都是希望沈青木能暂停工作,他们在这个问题已经拉扯过很多次了,显然没有什么成效。
结束和医生的电话后,常齐的电话紧接打来告诉他飞伦敦的航班改到下午两点半。
他这一趟要去面试一个品牌秀,另外有一个广告和三本杂志的拍摄行程,下周回来还有两场秀,下下周有三天回家过年的假期,然后飞巴黎参加时装周的彩排,再之后直接从巴黎飞意大利赶另一场时装周。
并没有不珍惜现在的眼睛,每次在工作之余都尽力挤出时间让眼睛休息。
化妆、坐车、甚至搭乘电梯的空隙都会闭着眼睛,但不能避免他现在的身体状态确实不太乐观。
开口想跟常齐说“把能推的工作都推了”,最后也是算了,等忙过这段时间,再等等吧。
他的25岁是,对工作和健康的取舍开始产生钝感而麻木。
在酒店睡了一觉,醒后直接去了机场和常齐碰面。
见到沈青木,常齐就开始叨叨:“衣服撞品牌了,你想让那边接机的人尴尬死吗?打起精神吧,要你摆厌世脸,不用你真的厌世知道吗!”
常齐在候机室里,开了行李箱一边找替换的衣服。
沈青木看到行李箱夹层里的小玻璃瓶,弯下腰拿了出来,捏在手里把玩着。
瓶子里装的是一枝玫瑰干花,他其实已经忘了这朵花是什么时候收到的,只是习惯了带在身边拿在手上会安心一点。
常齐看了他一眼,继续叨叨:“车祸成植物人,醒来瞎了眼睛,初恋还跑了,没人比你更惨,也没人比你更作死,那种初恋还能怀念到现在,牛逼!妈的,你要不是摇钱树,早晚揍你一顿,烂泥扶不上墙!”
那坨烂泥听着,闭上眼睛休息,全不理会。
除了跟家人联系时能稍微有点正常人的喜色,沈青木就真的挺……烂泥。
这些年,沈青木外型条件在欧美时尚圈很吃得开,T台上能欲气能霸气,塑造性很高,常齐的小公司是靠着他才混出名堂。
但常齐没事也念叨他,如果不死脑筋拧巴着,肯定可以发展得更好。
太拧巴了。
在伦敦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一旦空闲下来沈青木会去美术馆对面的广场待上一段时间。
因为工作去过很多国家很多城市,那些城市里的美术馆一定都有过沈青木的身影,他在大海里捞一个丢失的宝贝,试图填补记忆里缺失的一部分。
而缺失的一部分在心里熬成了执念。
执念出现了化解的征兆,是在伦敦工作的最后一天。
去打扫沈青木房子的阿姨打来了电话,随之发来一张沈青木住的小区出入登记的图片。
小区的出入登记很严格,进出都需要留电话和名字,而在过去打扫卫生的阿姨名字之前有连续四条登记的名字都是:贺倪。
“贺倪啊,你那个电视上播的视频是叫这个名字对吧,”她又解释,“阿姨可不是挖你的隐私啊,阿姨也不是很想看两个男人谈恋爱的,你平常喝多了就叫这个名字,想不记住都难的啊。应该没有认错,刚刚从我旁边过去的小伙子,送外卖的,就是他。”
沈青木在车上做造型,他的手机在常齐手上,免提扩音着,阿姨一说完,常齐就接着说:“确定不是认错了?”
阿姨说:“不确定的啊,先说清楚了,你要是高兴找到人不要忘了给我涨工资,你要是不高兴见到那个人,那阿姨也是好心给你提的醒,还是要涨工资的。”
“涨涨涨,必须涨,肯定涨。”常齐结巴了起来,“我的摇钱树要是活了,少不了你一份!”
贺倪接单总是会下意识停在艺术新区或者沈青木住的小区,后来想啊,那就接,再看一次沈青木和他现在的交往对象在一起的样子,就能彻底死心的。
总不能不要脸的一直惦念着有对象的人。
不过一周下来,什么都没让他碰到,倒是让自家楼下看到了沈青木。
一街之隔,一边是繁华的大都市面貌,一边是旧色的弄堂小巷。
贺倪看到路口停了辆车还觉得奇怪,还在想好像见过这辆车,骑着电驴车拐过弯就看见沈青木的身影。
刹了车直接顿住,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贺倪看看前面的人,低头深呼吸,做足了心理暗示,想可能是巧合,可能他有认识的人在这里。
埋着头越过沈青木,把车停好。
对面巷子在晒太阳的阿婆和他打了声招呼,贺倪回了一句:“回来煮饭。”
他住在老房子的四楼,楼梯口的木门虚掩着,推门进去时,余光看了一眼沈青木,看他不为所动,贺倪心里松了口气,
可爬上楼梯时,想了想,还是有点失落的。
“王小九。”
沈青木站在门外挡住了唯一的光线,他又喊了一遍“王小九”,已经拐弯上楼的贺倪才停了下来,退回去转身看他。
楼道很窄,木门吱呀响着,贺倪下了一节台阶,听见沈青木说: “你说你叫王小九?”
老楼房昏暗又潮湿,空气里夹杂着木屑发霉的味道。
沈青木走了进去,光线重新穿进楼内,似乎连那道腐烂的霉臭气息也在阳光里蒸发、渐渐消逝。
“你为什么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