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不不吃土豆

35、失控

　　看完日出后回民宿补了觉，中午出发回程，路上，贺倪忙于将沈青木拍的照片传到自己的空间上，乐此不疲。
　　相机里还有许多镜头歪歪斜斜的视频，全是这段时间沈青木拍的贺倪，拍他愁眉苦脸写作业，或者吃到好吃的食物高兴到好似要起飞……
　　太多了，贺倪嫌把自己拍丑了，坚持要删掉，可沈青木表面任由贺倪操作，背后再悄摸摸从已删除里面恢复文件，再备份到邮箱。
　　眼里出西施，只觉得自己拍的小恋人怎么看怎么可爱。

　　不过好心情在临到家门口时全然瓦解。
　　贺倪突然接到唐蓓的电话，询问到哪了，语气听起来不太明朗，再要多问，电话那头就换了通话对象。
　　是贺念的声音，哽咽地问着：“哥哥你快回来，你在哪里啊。”

　　以为妹妹在家被倪慧兰训了，贺倪还笑着哄她，只是人还没哄完，那头电话又换回到唐蓓手上。

　　唐蓓让贺倪尽快到百货铺接妹妹，又说：“回来再说吧。”

　　贺倪一下提起了心，赶到老街看到一排的商铺包括自己家的面包店都关了门，彻底不安起来。
　　在百货铺里，贺念一见到哥哥就扑过去嚎啕大哭，话也讲不清。
　　而唐蓓着急出门，三两句交代完的话让贺倪听得一头雾水。
　　就连陪同过来的沈青木也摇头表示听不明白，但他相对冷静，出门往邻里店铺去问情况。

　　等沈青木走到水饺店，发现了原来街坊都聚集在这里，猜测是这边门店出了什么吧，才会这么一致的关门。
　　可一屋子人里没有倪慧兰，沈青木惶惶升起不祥预感。

　　沈青木问发生什么事。
　　“贺倪回来了？”水饺店阿婶却先审视起沈青木，神色中带着些许不满，转开去开火下水饺，边说道，“让贺倪哄妹妹吃点东西，一整天了还没吃，谁都劝不住。”

　　贺念不肯吃东西？那真的有可能发生了不小的事，沈青木的不详预感来越强列，不过再要具体问问，都被会这一屋子大人以“不用你们小孩子操心”搪塞走。

　　不过等水饺煮开的时间里，沈青木在一旁听了大概，回百货铺复述给贺倪时，也一边发信息去问在少年宫认识的人。

　　总结起来，事情确实有些严重。
　　贺念带了店里的面包去古筝班分给小伙伴吃，结果除了她之外班上吃过面包的五个小朋友都食物中毒，送医院就诊后，其中一个小朋友因为急性过敏猝死。
　　从几个小朋友集体上吐下泄，到一排哭声不断精神恹恹的小孩在医院输液时突然有人抽搐倒地，再到抢救无效宣告死亡，全程不到一个小时。
　　家长被通知小孩食物中毒，赶到医院就只见到已经没了气息的人。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的措手不及，贺念原本也跟去医院，一路都在力争面包她也吃了，面包没有毒，却被情绪失控的家长扇了两巴掌。
　　人懵了，面对生病的朋友、救不回来的朋友、生气的大人，贺念彻底奔溃。

　　之后更糟糕的是，出事家长今早报了警，面包店随之被搜出不合格的过期物料，倪慧兰也被拘留问话。
　　一整天团团乱，大家也顾不上联系贺倪。

　　贺倪没能成功哄到妹妹愿意吃东西，小孩估计是哭到累了才睡着。
　　这一夜注定的无眠，静得可怕，许多的不安绕在心间。

　　唐蓓联系的律师，天亮之后，倪慧兰就被保释出来。
　　在新一天早高峰时段里，一篇“老牌面包店使用过期原料，致5名儿童食物中毒，1人死亡”的报道登上各大浏览器的版面。
　　撰稿人是摄影兴趣班的老师李康。
　　新闻热度爆发在两个小时后，李又发出他所暗访过的全城四十多家人气不低卫生却堪忧的老店。
　　而报道在最前面就是贺倪家的面包店。
　　他家店开了三十年，常有人说是吃这家的面包长大的，曾经还被推上童年记忆打卡点。

　　新闻事件里出现了人命，接连爆出的又都是在生活周边耳熟能详的老店，网络讨论居高不下。
　　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怒火烧到了线下，贺倪在家楼上眼看着有人拿之前买的面包砸在店门口。

　　贺倪想下去阻拦，被倪慧兰喊了回去。
　　老街相邻的几家店都没有开门营业，聚在贺倪家商量办法。
　　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倪慧兰把房产证银行卡全摊到茶几上，准备找人卖店凑钱赔偿。

　　阿婶说：“医院都还没有出结果，还不知道食物中毒的原因，你急着凑什么钱？”
　　但他说完，旁边的唐叔就接着叹了一声气。
　　其他几人也保持了沉默。

　　“妹妹也吃了，她就没事，后来我们也有吃……”贺倪说到一半就停了。
　　用过期原料是事实，几个食物中毒的小孩唯一吃了相同东西的只有面包，间接造成有人过敏猝死也是无法补救的悲剧。

　　贺倪愤愤地看向店里的员工，跟他吼道：“为什么没有检查日期，你是物料公司派来坑我们的吧！"
　　员工低头不语，张嘴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去学校上课，不用你在这里添乱。” 倪慧兰突然站了起来，又走到房间门外，让在房间里陪贺念的沈青木回家去。
　　贺念还在睡觉，而且要有人拍着手才能安稳，沈青木保持着动作，跟倪慧兰说他想留下来帮忙。

　　贺倪挤进房间里，挡在沈青木前面，生怕倪慧兰情绪不好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不过倪慧兰只是挥了挥手又说了一遍让他们去上课。
　　“算了，”倪慧兰说，“妹妹醒了，让她吃点东西。我下午还得去一趟律师所，你们在家自己解决吃的。”

　　倪慧兰走后，贺倪才转身去看沈青木， “你还是先回家吧。”
　　沈青木抬手摸了一下贺倪的脸，是很轻的安抚，说了声没事，又说：“刚刚陈怡然联系我了，她也在找李老师。”

　　贺倪贴上沈青木温暖的手背，说：“以前还总是说班长太激进，生活哪里有那么的黑暗等她去拯救，没想到我家现在就是给人造成麻烦的黑暗。”
　　“会没事的。”沈青木安慰他。
　　“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贺倪的眉头皱得很深，“那个小孩是我妹妹在古筝班最好的朋友。”

　　上周还在说，等夏天了我要和念念去水上乐园玩的小女孩再也没能醒过来。
　　七年前，贺倪的爸爸要去上班时开玩笑的交待贺倪，要照顾好妈妈和妈妈肚子里的宝宝，也是这样，再也没有回来。
　　意外堆积意外，生命总是脆弱得不讲道理。

　　合作的物料公司经常加塞一些快过期的原料；
　　念念心血来潮带了自己喜欢的面包去给同学吃；
　　原本打针输液很快就能好起来的食物中毒偏偏有人体质过敏；
　　写下举报街头老店的报道得到了最佳的发表时间；
　　因为对人命的惋惜以及被举报的老店名气都不低，网络讨论一哄而起；
　　面包店成了网络谩骂的杀人黑心店，也成了其它被举报的老店怨愤的矛头；
　　因为有怨愤就有人找上门泄愤，店被不同的人砸了几波，倪慧兰也在去和律师见面的途中被教训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