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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将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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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堡店里,彬仔还在努力向贺念传播‘人都要谈恋爱,生活才有意义’的中心思想。
但贺念看到他哥哥时不时拿沈青木餐盘里的鸡块吃,认定了谈恋爱要分食,所以坚持‘没出息的人才谈恋爱’。
彬仔急得要命,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求救叔叔,但沈青木根本不理他。
“你想太远了,”沈青木告诉彬仔,“先把自己点的餐吃完,不能浪费粮食。”
沈青木只是一个没出息的、谈恋爱要看七岁小女孩脸色的普普通通中学生。
贺念怕他,他更怕贺念。
“哥,你看,”贺倪坐在对面,把平板推到沈青木面前,“这组照片拍的好棒。”
是摄影班老师的博客里的照片,沈青木都看过,但因为是贺倪推过来的,他表现得像第一次见一样再看一遍。
旁边的陈怡然,几个小时前还跟沈青木一起在班上看过照片,嫌弃得不行。不忍拆穿,附和说:“我偶像,必须棒。”
摄影班上的老师叫李康,以前是海岛日报的记者,现在独立出来运营一个线上新媒体,发过不少社会时事的报道,影响力不小。
他是陈怡然的偶像,不能亵渎的那种,所以沈青木才说陈怡然和李老师不存在其它关系。
平板回到陈怡然手上,她开始划拉出几篇文章给贺倪看,一边不停赞叹,说是以后一定要去给李老师当徒弟。
贺倪看下来,才发现他们以前做的校刊简直是在老师宽容关怀下的小打小闹,真正的社会报道放在眼前才真正体会到陈怡然憧憬的‘走在一线瓦解黑暗’是什么样子。
作为生活在光明中的小小青年,贺倪在报道内容的震撼之外可能还比较好奇于发出报道的人,忍不住问:“你们这个李老师是不是太得罪人了?”
“那叫舍小我精神!”陈怡然慷慨激昂道。
又划拉出一篇文章给贺倪看,这个李老师确实得罪不少人,大大小小出过几次很不意外的车祸,跟家人断绝了关系,未婚妻也跟他分了手。
贺倪看着一脸崇拜的陈怡然,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一点都不高尚,心里只有小我。他佩服李老师的作为,但完全不能理解。
家人恋人多好,为什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取舍?
贺倪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放下平板,直接跳了话题,小心打探:“班长,你不能是因为要当第二个李老师,所以提前把小我给断了?”
说完,贺倪感觉这么讲好像不太好,又补充:“方律楷挺着急的。”
说好的打探,他问得太直接,沈青木插话道:“需要我回避吗?”
沈青木这么一问,贺倪更紧张了,他在方律楷那儿当个随随便便的狗头军师还行,现在面对陈怡然,话说得再小心也总担心说错。
“不用,多大的事,”陈怡然收走她的平板,很不在乎的样子继续说,“早分早了断,都要高三了,收收心好好学习。”
不怎么收心的早恋男孩贺倪沉默半响,才开口说:“老蔡给你下蛊了?”
老蔡是他们的班主任,六中的抓早恋劝分一把手。
陈怡然干脆果断地说:“我有我的生活,你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我能问问,是因为什么事吗?你们好像也没有吵架吧?”贺倪问。
“我不是说了,高三啊,好好学习啊,”陈怡然放话道,“你最好别再提了,小心我把你的事报给老蔡。”
贺倪说:“你不会的。”
陈怡然说:“你自己好好谈你的恋爱吧,别□□们的心。”
贺念不知道听了什么,突然插一嘴说:“你们聊这种话题的时候,要不要顾虑一下旁边有未成年的小朋友?”
彬仔似乎也听明白了,问贺倪是不是在谈恋爱,然后不等贺倪回答,非常兴奋,好像拉到了帮派,激动地告诉贺念:“你看你看,我叔叔也早恋,你哥哥也早恋,这说明谈恋爱是好事!”
“还是回避一下。”沈青木一手把还在嗷嗷叫的彬仔拧了起来,他把彬仔拧进卫生间,警告一通,让他跟念念正常聊天,不要烦她,不要再跟她提什么谈不谈恋爱的话。
彬仔憋屈得慌,他才七岁,但他觉得自己爱上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孩,前途飘渺,特凄凉。
也不听沈青木说什么,开始了他日常打叔叔的活动。
两个人坐在卫生间门边的长凳,一个哼哧哼哧地打人,一个任人打。
没过多久贺倪就找了过来,他一开门就急了,拉开彬仔的无影手问他干嘛呢,“你叔叔得罪你了,怎么这么打人?”
这是念念的哥哥,得尊敬,彬仔说:“我给叔叔按摩。”
说完就跑了出去。
“他干嘛呢?”贺倪摸了摸沈青木胳膊,“你就这么让他打!”
“小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沈青木拉着贺倪的手站起来,又问:“和陈怡然聊完了?”
有人进来,他们让了让道,然后一起出去。
回座位的路上走得很慢,贺倪告诉沈青木,陈怡然要分手是因为不想看到方律楷经常不分时间点给她发短信。
篮球对方律楷来说很重要,但在这个年纪里,爱情和想念也是不能耽误的、很重要的事。
训练基地明文禁止携带手机,他就藏着,半夜发短信,躲着打电话。
陈怡然说,与其将来有一天他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好好接受训练被刷了下来,还不如现在踏踏实实为梦想努力,谈恋爱什么时候都能谈,但是能有干劲追求梦想的就这么几年。
陈怡然说:“等他真的当不上篮球巨星了,再来找我。”
“还挺羞愧的,”贺倪转述完陈怡然的话,接着说,“我就完全没有这种觉悟,蓓蓓老师要我参加个比赛能要我的命,梦想是什么,谈恋爱不好吗?当咸鱼不好吗?抓住当下不好吗?”
说着,贺倪戳了一下沈青木的腰,冲他一笑,“蓓蓓老师说要给你三十万,让你分手,别影响我画画。”
“就三十万?”沈青木非常不能接受这种说辞,换了个重点,“我影响你画画了?”
“没有,”贺倪呵呵笑着说,“是我自己没出息。”
沈青木没有继续说什么,因为看见贺念转头看了过来,而贺倪戳他的腰戳上瘾了,一下一下的没完。
贺倪的动作不大,就算在路人眼里,也不过只是男孩之间的打闹,所以并不心虚。
沈青木心虚,皮笑肉不笑的,一直到坐回位置了,看见贺念已经低头继续吃东西才松了口气。
回到位置上,陈怡然把贺倪的手机还给他。
手机页面停在方律楷发来【好,我知道了】的短信,贺倪没有点开,直接把短信清空。
是陈怡然用他的身份去跟方律楷聊的,也不方便看。
旁边的小朋友察觉到不对劲,噤了声,陈怡然低头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圈微红,但笑意坦然,反过来安慰说“多大的事”,然后打了声招呼说要先走了。
“要不要跟着她?”贺倪愣愣地站起来目送陈怡然出去。
“她应该比较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沈青木很轻地拍了一下桌子,提醒贺倪,“坐。”
“方律楷是不是也需要静一静?”贺倪又问,“我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方律楷要么放弃篮球冲回来,要么专心训练,之后一段时间你们都会联系不上他。”沈青木说,“怎么选择是他们的事,这时候去安慰和开解只会扰人烦。”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贺倪叹了声气,“方律楷甚至连他们以后生孩子要取什么名字都想了三十八个了。”
“他们又不是再也不见面。”沈青木安慰他。
但是贺倪的叹息持续很久,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一辈子会这么漫长,将来会这么遥远,一个岔路口一个转身,当初的美好想象和白痴幻想可以随即消散。
一直到这天的半夜,沈青木突然被电话铃声吵醒。
贺倪打来的,贺倪一阵神秘兮兮的语气说:“清醒一点清醒一点,听我讲一件大事。”
“你……”沈青木按着太阳穴,声音很含糊,“怎么了?几点了?”
贺倪命令道:“你去冲把脸,喝杯水,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沈青木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多,他问贺倪是醒了还是根本没睡,但贺倪一直催促他先去洗脸喝水。
“我想好我以后要做什么了!”贺倪非常郑重地宣布。
沈青木坐在客厅沙发,手里拿着水杯,配合着郑重地点头。
“好好画画,参加比赛,考美院,毕业后回六中当美术老师。”
他以前还只粗略想过——考美院毕业后回来继承面包店,或者,想想怎么摆脱大姑一家。
经过陈怡然和方律楷的事一打击,贺倪突然觉得人生太长,享受当下很重要,规划未来也不可少。
不能再是不实际的空想,要有目标,要踏实而笃定去执行!
“不错,很好。”沈青木认真评价道。他很识趣的,没有提醒贺倪坚持锻炼三个月内长肌肉的计划呢?
“你也好好想想将来要做什么,成熟一点,不能总是沉迷眼前苟且,”贺倪头头是道,“要当个有理想的咸鱼。”
咸鱼沈青木向来不屑去做规划,他当初可以信誓旦旦跟老师说不要早早成为‘未来’的镣铐,现在也是满满当当认为未来没什么需要提前预备,一步一步总能走踏实。
但他一旦计划了,那就是认定的、有信心的。
沈青木说:“六中的篮球场不错,我可以去当英语老师,物理也行,体育也行。”
贺倪明显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行,沈老师,以后互相关照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