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不不吃土豆

31、情人节

　　贺倪自从决定了将来要当老师之后，在学校里看到每一位老师都倍感亲切。
　　而且这事不像面对跑步锻炼那么三分钟热度，他会认认真真去问唐蓓的建议，包括适合考哪所学校和现在需要做什么准备，甚至还开始尝试他不擅长的素描和油画。

　　干劲十足大概是因为，和沈青木的未来计划里都有彼此，不是白痴幻想，而是能实现的、很实际的目标。
　　想想就要飘上天。
　　但是倪慧兰也挖苦了：“你们真敢想，大高个长那样子能把学生吓跑的吧。”

　　“什么什么样子你说清楚！”虽然贺倪曾经也被沈清木吓跑过，但他现在听着就特别不满，“我哥多酷，你审美太有问题了。”
　　“行行行，酷酷酷。”倪慧兰懒得理他，“到时候别让妹妹上你们的学校，我怕你们教坏了我的宝贝闺女。”

　　“现在妹妹就是你的宝贝了，早上把妹妹骂哭的也是你。”贺倪端走他剥的一碟虾过去给正在看电视边吃饭的贺念。
　　贺念跟着很小声地说：“妈妈是更年期到了，我原谅她。”
　　贺倪眉头一皱：“更年期你又哪里听到的？别老看那些奇奇怪怪的电视剧。”

　　电视里结束了广告时间，贺念便什么也听不到，只顾看剧。
　　贺倪拍了一下妹妹的脑袋才走开。

　　倪慧兰还不到四十岁，说更年期有点早，不过贺倪最近也确实发现了这个亲妈有点不一样。
　　可能是……多愁善感了吧。
　　经常熬夜看老电影把自己哭得稀里哗啦，把贺倪吓的，差点以为亲妈撞邪了。

　　所以贺倪也动了心思，托水饺店的阿婶去给倪慧兰洗洗脑，看看她愿不愿意找个伴儿，问了几回阿婶都是被倪慧兰骂走的，根本没戏。

　　贺倪吃过饭就回了房间，这几天的午休他都在赶活，赶情人节礼物。
　　他买了一块绢布，画了幅茉莉花开图，现在剩最后一道工程就是缝到他哥相机包的内里上。

　　那专注样子，倪慧兰路过都忍不住再挖苦一句：“哎呦大闺女，真是心灵手巧呦。”
　　“别阴阳怪气的。”贺倪头也不抬，眯着眼补救被他缝得歪七扭八的针脚线。

　　倪慧兰站在门边嫌弃，一会儿让贺倪把阳台几双破袜子缝一缝给家里省点钱，一会儿说他有这闲工夫平时闹着不午睡没精神上课的是什么娇气病。
　　贺倪全程专注，也不顶嘴，等倪慧兰念叨差不多下楼了，他的手工也整理出了样子，收拾一番，飞奔下楼。

　　新员工在店里对接刚到货的物料，倪慧兰在门口的小茶几那儿和阿婶喝茶。
　　贺倪下楼后先是站在旁边提醒正在点货的新员工：“记得检查保质期，他们经常给快过期的面粉和酥油。”

　　似乎在等时机，站了一会儿，才从吧台下的柜子里拿出一束他中午放学回来就藏好的玫瑰，很大一捧，直接塞到倪慧兰怀里，又凑过去亲了一下倪慧兰的脸。
　　“情人节快乐，我爱你，亲爱的妈妈。”

　　贺倪讲着一边往外蹦，他早盘算着，这花送完就得赶紧跑，不然后一定会被亲妈念叨个没完。
　　回头瞥了一眼，看到倪慧兰确实一脸要开骂的模样，旁边还有阿婶的夸张惊叹。

　　这可是沈青木都还没有的待遇，先给亲妈了，贺倪想着倪慧兰肯定是一面嫌弃，心里面感动得不行，但他不会知道的是倪慧兰的感动模式是之后半天眼泪没停过。
　　而沈青木的待遇只有那捧玫瑰里掰出来的一朵。

　　送花给倪慧兰是贺倪放学路上经过花鸟市场临时想到的，好巧不巧，买完走出花店就碰到沈青木。
　　沈青木提着两手至少有十几株的各类花苗，看到贺倪也是一怔。

　　两人对视了有几秒，谁也没出声。

　　贺倪莫名有种出轨现场被抓包的慌张。
　　沈青木在想，该用什么表情接受这么高调一捧的玫瑰。

　　贺倪笑笑说：“好巧，你买什么？”
　　“家里要买的植物。”沈青木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掩了掩，眼睛没法移开那捧花，看了一眼贺倪，“好巧，你买什么？”
　　“突然想到给我妈送个花，就买了，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花。”贺倪说着，掰出其中一朵，插到沈青木的校裤口袋里。
　　放好后，趁机还拍了拍沈青木的大腿，眨巴眼抬头看他，补充道：“你委屈一点。”

　　玫瑰花露在外头，花瓣上闪着水光，沈青木抬着手不去碰到，他完全不委屈，反而松了一口气。
　　以沈青木的性格来讲，如果收到一大捧玫瑰可能会让他产生压力，但一朵玫瑰是不一样的，哪怕只是很意外很临时掰出来的这一朵，也是独一无二的珍贵。

　　和贺倪一起走出市场，再分头走不同的方向回家，这一路，沈青木都特别小心的照顾着不去碰到挤到口袋里的玫瑰。
　　后来这朵玫瑰被他养在水杯里，放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星期后又倒挂在窗前晾成了干花，然后藏进玻璃罐，跟着他走过世界各地。

　　沈青木把他那些花苗提回家后，饭也不顾上吃，直奔后院。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什么植物观察的课程？”徐俏走到后院，刚踏出一步又马上缩回脚，“什么味儿？”

　　“尿骚味。”沈青木卷着裤腿，沾着满手的泥，正蹲在一簇植物里，他回答说，“新买的花苗，店老板施肥了。”
　　徐俏倒吸一口凉气，退回去关上门，不一会又开门，丢了瓶洗手液和一包湿纸巾出来，什么话也没说，“砰”一声关上门。

　　楼上阳台看热闹的伯母喊了一声沈青木，问他：“怎么开始捣腾上种树了？”
　　“这是花，不是树。”沈青木说。
　　“怎么捣腾上种花了？”伯母又说。

　　沈青木拍着手上的泥土，站了起来，抬头看了看伯母，他可能被贺倪传染了一点跳脱性子，没想到该怎么回答，就说：“学校里，贺老师布置的作业。”
　　伯母没听不明白，四舍五入了之后说：“又不是幼儿园，怎么还搞这种作业。”

　　沈青木“嗯嗯”地冷静点头。
　　沈青木这段时间是花鸟市场的常客，他跟爷爷匀了家后院半边的地，准备自己种花。
　　花卉育苗手册每天翻，做了一张表格归类了每个季节要种下的花。

　　他不是答应要把花鸟市场有的花都买来送给贺倪么，后来自己琢磨琢磨，买的没意思，要自己种的，现在种，明年直接送贺倪一块地。

　　细心照料一朵恋人送的玫瑰，也会精心准备一份漫长的礼物，这是，看起来很酷很凶，被叫成大高个，小朋友第一次见他都忍不住要被吓得躲起来的人，会做的事。

　　不过情人节这种日子，沈青木就不会细心到放在心上，连贺倪也忘了。
　　如果不是前几天路过一家奶茶店看到门口立着情人特餐的广告牌，他们都不会知道这个节日快到了。

　　当时贺倪说，可能是每天都见面，看腻味了吧，没新鲜感了，所以连仪式感都懒得整了。
　　沈青木当下就拿出手机翻日历，然后决定情人节那天要翘掉晚自习，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买了当天的电影票，还订了烤肉店的位置。
　　仪式感说来就来。

　　他俩在一起不是跑步背单词、吃早饭背单词、坐公交背单词，就是图书馆写作业，再要不就带娃去少年宫、带娃去吃汉堡，平常拉到小角落接个吻气都还没有喘顺就会听到沈青木问：今天有什么作业或者你作业写完了吗。

　　……贺倪压根就没有想过跟沈青木有什么正经约会的时候。
　　但既然提上日程了，贺倪开始数着日子期待，还顺便把礼物准备上。

　　这天借口家里有事翘晚自习，这种日子请假难免要被怀疑的。
　　贺倪请假的时候，老蔡问他：“学校都在传我们班的贺校草谈恋爱了？”
　　“谁？”贺倪装傻道，“我们班的谁，大八卦啊，我怎么没听过。”
　　老蔡冷眼瞧他：“最好别让我抓到。”
　　贺倪笑笑，指着老蔡的手机，让他赶紧打电话。

　　电话是打给倪慧兰确认的，确认完，贺倪就被放行了。

　　沈青木要请假就不会那么麻烦，不需要打电话跟家长确认的，反而老师还玩笑一句：“今天可是情人节，换别人我肯定怀疑他是不是早恋了。”
　　“我怎么就不怀疑了？”沈青木问补充，“您可以怀疑我的。”
　　“行了行了，赶紧去吧。”老师在他请假条上签了名就放行。

　　沈青木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特别不甘心，还有冲动想跟老师讲几句道理，如果不是要去约会快来不及了。

　　一中拖堂严重，放学晚，沈青木出校门就看见贺倪已经等在公交站。

　　同时跟出来的还有刘行和简超，他们准备去外面吃晚饭，看到六中的那谁在校门口就觉得奇怪，再想想刚刚沈青木说去约会。
　　本来还在八卦起哄的，现在两个人只有挥之不去的诡异想法。

　　他们愣在校门口，看沈青木揽着贺倪有说有笑地上了一辆出租车，诡异想法越来越明朗，却完全不敢相信。
　　“他们不是情敌？”
　　“和谐三人行？”
　　“看着好像……”
　　“他们两个人就……”
　　“挺……和谐的？”

　　沈青木很快接到简超灵魂颤抖的来电。
　　简超开始还很镇定地说：“你太不够意思，你跟六中那个一起去吃饭吧，骗我说什么约会，吃饭也不叫我们一起？”
　　“可以周末找个时间一起吃饭。”还在车上，沈青木声音放得很轻，听出了那头的不对劲，便很直接，“你们也正式认识一下贺倪。”

　　贺倪本来在看手机，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抬头看了看沈青木。
　　沈青木也看了他一眼，唇语示意说：朋友看出来了。

　　也没有看得很出来，但是沈青木那么一说，他的朋友们再怎么想倔强否认都找不到借口钻。
　　电话立刻就挂了。

　　“怎么样？”贺倪问，“他们什么反应？”
　　“还好，”沈青木笑了笑，“让他们缓一缓。”

　　顾及前面的司机师傅，贺倪没有再问什么。
　　各自瞥过脸看车外奔跑的流光，手是紧紧牵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