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不不吃土豆

13、搞关系

　　倪慧兰一大早醒来，先去楼下检查发酵机里的面包，开了烤箱预热，再上楼洗漱，准备给自己泡上一壶茶提提神的时候察觉到楼上有动静，是很轻的脚步声。

　　楼上只有贺倪在住，此时天还未亮，她那个没有三个闹钟不会醒的儿子肯定不会那么早起床。
　　老街区楼层之间防护简陋也不是没有遭过贼，倪慧兰拿了扫帚，注意着动静，一边小心翼翼上楼，才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三楼客厅明明晃晃的微弱灯光。
　　屏气敛息走到三楼，探出一半头往里望，然后看到她儿子疯了。

　　客厅没有开灯，贺倪踩在茶几上，身上是他那一身混搭睡衣，带着耳机，举着开了闪灯的手机，一副陶醉在夜店舞池的样子乱舞着。
　　啪~
　　倪慧兰打开灯。
　　灯光通亮。

　　贺倪一惊，差点从茶几上摔下来。
　　“你吃错药了？”倪慧兰有股冲动想把手里的扫帚扔过去。

　　贺倪全身僵直，眨了几下眼，然后眯上眼睛，一副失神样儿，飙上‘我在梦游’的戏码。
　　但是戏没演完，倪慧兰过去扯走耳机线。
　　耳机里音乐分贝震耳欲聋，倪慧兰拿在手上都能感受它的震动，把人拦着又重复了一遍：“你吃错药了！”
　　“你就不能假装没看到吗？你这样我多丢脸！”贺倪倒是理直气壮，拿回耳机带上，打着哈欠回屋。

　　倪慧兰跟在后头，看见房间的床铺平整，她立在门前打量了一番，又问：“还通宵了？”
　　“年轻人的世界你不懂。”贺倪从衣柜里搬衣服，一件一件往床上丢，身体跟着音乐节奏继续蹦，也不害臊。

　　倪慧兰没有多问，转身下楼，看似放任，其实把亲儿子看得透彻。
　　第一炉面包出烤箱后，亲儿子下楼，不出她所料。
　　贺倪今天穿了件衬衫外面套毛衣开衫，跟平常也没什么区别，但是两个小时后要去上学的人不穿校服就不太对劲。
　　还有……倪慧兰抬手拍了一下贺倪的额头，刘海还打了发胶定型。

　　“见到网友了？”倪慧兰开口问。
　　这亲妈真料事如神，贺倪“嗯”了一声，然后开始冲亲妈笑，一副随时准备撒娇耍赖的样子。
　　“还能高兴得整宿不睡觉了，网友是天仙啊？”倪慧兰是在挖苦，贺倪也听得出来，但是他才不管。

　　贺倪帮忙在烤箱前给几盘面包刷蛋黄，心思也不藏着，坦诚直说：“他可能真的是天仙，不然我怎么会这么高兴呢。”
　　“搞关系了？”倪慧兰又问。
　　贺倪理了理“搞”这个词的意思，他看倪慧兰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才说：“还没搞。我准备追他，估计要花点时间，他是个书呆子。”

　　倪慧兰眉头一蹙，想说你别耽误了别人家的儿子，又想说合着你高兴一晚上还是单恋，最后叹了声气，说：“带过来我看一看。”
　　贺倪讨好似的，温温顺顺地说：“那也要我追到人了才行啊，可不能把人给吓跑。”

　　沈青木也没有觉得多冷，却在跑步的途中连续打了好几下喷嚏。
　　他今天找了个很别扭的借口，跟他爸和爷爷说要换条路换个心情，然后脱离了平常的的跑步路线，绕着路跑到老街。

　　天光渐亮，路灯落下，朝阳散出暖意洒在骑楼的花格子窗户上。
　　沈青木站在老街的廊下，等待想见的人从拐角处出现。

　　清晨街头人不多，沈青木又太突出，贺倪刚一拐弯就看到了他，招了招手，压着声音喊早上好。

　　“你今天不买菜？”贺倪停下自行车，问道。
　　“等我爸，他今天跟我跑不同路线。”沈青木说。

　　问候语讲完了，就安静了，看看对方又看看四周，笑了笑……
　　笑了又笑。

　　贺倪坐在自行车上，沈青木站在廊道台阶上，一对比，贺倪觉得自己矮了更多，就把自行车骑上廊道，绕着沈青木转了半圈。
　　停下后，他开玩笑道： “你这身高，又是光头，你的脑袋冷吗？”
　　头发没光只是比较寸。

　　“所以你是因为怕冷，今天才把头发定型得风都吹不动？”沈青木问得很认真，非常认真，如果不是问完了看见贺倪立马黑脸，他真的不会意识到这话不能说。
　　“很好看。”沈青木试图补救，“比你上次那个刚睡醒的发型好看。”

　　上次的棉裤、背心、鸡窝头，贺倪都忘了这茬，非要让他再想起来一次，就很想干脆甩脸走人。
　　忍了忍，贺倪冷脸说：“以后别见面了，网上聊一聊，珍惜一段情。”

　　沈青木反思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然后再补救道：“网上聊你也是天天急到要下线，见面吧，见面好歹能让你踢一脚。”
　　说着把脚伸到贺倪的脚边，认真询问：“踢吗？”

　　这一脚贺倪还是没有踢下去，蹬着自行车走了。

　　而沈青木的跑步路线改了，改成跟着贺倪去送面包。
　　便利店都在附近，很快送完，之后在岔路口分开。

　　沈青木跑步回家，冲个澡，吃完饭搭公交去上学。
　　贺倪回家后跟妹妹一起吃早饭，也是搭公交，先送完妹妹，再去上课。

　　他们的家隔了一站路，学校在不同方向。
　　线上聊两年了，见面的时候会因为一些小情绪，可能是因为心跳得太快无法忽视，或者太着急想活跃气氛，而经常卡在不知道该聊点什么的尴尬上。
　　像前一天晚上走两个小时路回家，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讲作文讲英语语法或者数学公式，但这份尴尬不是局促，不会厌烦，是享受其中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天生会谈恋爱的高手。
　　所以他们笨拙的靠近。
　　沈青木改变了早晨的跑步路线。
　　贺倪在晚自习放学后，很刻意的坐过了站，坐到晚半小时才放学的一中校门口。

　　沈青木放学是和穆皓安一起走的，他上了车，挤在车厢内，车发动后才看到车外熟悉的身影。
　　过了一站匆匆下车跑回去，站台还有很多等公交的学生，贺倪坐在长椅上低头看手机，红白校服在一中校区的范围里格外不同。
　　沈青木走过去站在一旁，贺倪也没有看到他。
　　长椅没有空位，沈青木张了张嘴一时没有想到开口要先叫什么。
　　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是连第一次想叫出你的名字都会突然腼腆的关系。
　　热烈大胆逐渐变态化的想法都在脑海游荡过，却是连叫出名字都会犹豫的少年郎，纯情得要命，要命的躁动。

　　沈青木蹲下身去找贺倪的目光，直到视线相对。
　　贺倪吓了个激灵，差点把手机摔了
　　“你不是走了？”贺倪问他。
　　“刚刚车开走了才看到你在这里。”沈青木每次到需要解释一件事的时候，特别认真，就像登台演讲似的，“怎么没有先给我发个信息。”
　　“我坐过站了，又不是来找你，发什么信息。”贺倪说着也心虚。
　　他站了起来，拍拍裤子，别别扭扭地又说了句：“要搭几路车啊。”

　　好巧不巧，抬头一望，可以搭的那路公交稳稳开了过来。
　　“再等等，”沈青木心虚地说，“这路车绕路。”

　　长椅空了下来，两人各坐一边。
　　心里想的都是：我这追求人的方式可真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