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不不吃土豆

12、直球

　　贺倪吃光了桌上的肉，放下筷子，咽了咽差点脱口的一声嗝，端上自己的碗筷准备回去，结果一站起来，沈青木也跟着站了起来。
　　身形有一定的差距，人一站起来就挡了大半光线，贺倪下意识往后退。

　　“靠！”贺倪的‘靠’是因为自己的怂劲。
　　“不会打你的。”沈青木为自己要做出这种解释感到非常头疼。
　　“打架谁不会！我怕你！”贺倪也很头疼为什么正式见面是这种情绪。

　　这顿烤肉最后结束在旁人都在猜测贺倪和沈青木到底谁先抢了谁的女朋友，但不好多问，担心当事人觉得被绿跌面儿。

　　一中这桌的另外三个人看的是情敌相见，六中那桌也是。

　　一边以为，沈青木那个传说中的网恋对象线上谈一个学校里谈一个。
　　另一边以为，贺倪的一中对象在学校里有正牌，都在心里为他默默叹息：异校恋真的不好谈。

　　当事人轻友，心思都挂在那个对象身上，也没顾上跟朋友们解释几句或者在意一下朋友们欲言又止的同情。

　　贺倪这些天没少偶遇沈青木。
　　在少年宫遇到，在家里的面包店见过。
　　早晨送面包经过菜市场，远远的就能看见有个大高个子提着两手的菜，样子有些阴沉，但在贺倪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会听到对方一声带笑意的：好巧。
　　遇到几次贺倪都是出于礼貌的笑笑回应，但心里非常紧张，就给手机端的准对象吐槽——
　　油炸泥人：你们队那个沈青木，我今天又遇到他了。
　　油炸泥人：买菜！他居然在买菜！
　　油炸泥人：我对他真的有偏见。
　　油炸泥人：我看到他冲我笑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得罪过他，他是不是跟踪我，他是不是表面高中生背地里是个连环杀人魔，就像刑侦剧里那种专门在雨天杀穿红衣服的变态，我是不是身上有什么印记入了他的眼！
　　油炸泥人：我要是超过三小时没给你发消息，记得帮我报警！

　　沈青木收到吐槽之后愣了很久，差点迟到进考场。
　　在烤肉店见到贺倪的时候，沈青木心下第一个跳出来的声音是：完蛋，跟踪狂杀人魔的印象洗不掉了。

　　沈青木本来就计划周末约贺倪出来见面，比起有意无意在他面前出现却讲不上几句话，还不如坦坦荡荡去追求。
　　他很多时候的想法都和学习态度一样，很刻板。
　　喜欢就是喜欢，吃醋了就是吃醋了，认定了就是认定了，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很直接。

　　正式见面提前了，对沈青木而言是松了一口气，对贺倪来讲是提起一口气。
　　离开烤肉店在路边准备打车的时候，贺倪突然说自己要搭公交车，指着站台方向跑开。

　　贺倪越过公交站台跑向拐角的便利店，站在门口，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沈青木买了两瓶酸奶，推门出来的时候一边在拆吸管包装，走到贺倪面前递给他的是已经插好吸管的酸奶。

　　贺倪看起来很不耐烦，但也没有说什么，接走酸奶直接喝。
　　就像街头酸奶促销摊前的两个陌生路人，他们没有眼神交流，没有对话，安静站在路边低头喝酸奶。
　　贺倪喝完抬头想找垃圾桶，手里的空瓶子就被沈青木接走。

　　在沈青木走开去扔瓶子的时候，贺倪的手机响了，是刘霖打来的。
　　刘霖很急地说：“打起来了吗？你撑住，要不要我先报警？我这边司机说要下个路口才能掉头……哎师傅师傅，您开快点……”
　　“什么啊？打错电话了？”贺倪的声音慢吞吞的，转身去找刘霖他们刚刚打车的地方。

　　电话那头明显也是愣了一下：“我们看到你和那个沈什么站在路边啊，你们没事？没打起来？”
　　“没有没有，没打架，你们别掉头跑一趟，真没事。”贺倪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有些出了神，又说了句，“我都准备上公交车了，真的。”

　　挂了电话，贺倪还对着自己的球鞋发愣，直到另一双鞋出现在视线里，他才缓缓抬头。
　　没穿带内增高的新球鞋。
　　我怎么这么矮。
　　你怎么这么高。
　　讲了那么多坏话收不回来了。
　　原来一开始就没有认错人啊。
　　这算奔现失败吗。
　　见光死了。
　　以后还能好好聊天吗。
　　你早认出我了你不早说
　　你骚不骚。
　　我也不是故意要讲你的坏话。

　　贺倪拧着别扭的心情，前面在烤肉店一时冲动还能发发脾气，现下缓过那股劲儿，反而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即想打面前的人一顿，又想笑一笑求原谅。

　　拧着拧着，看见沈青木先笑了一声。
　　沈青木说：“球赛那天我要见的人只有你一个，我的朋友误会你是女朋友。”

　　到这一刻贺倪才算松了口气，没死，准对像还有机会准。

　　所以，贺倪抬脚踢一下沈青木，喊道：“你耍我啊！什么时候认出我的，认出来了也不讲？你什么意思！观察我值不值得见面？”
　　沈青木神色一滞，明显没想到还能有这层误解。
　　“在少年宫看见你从工笔画教室出来，当时跟着你进卫生间就是想问你是不是，”沈青木说得很认真，生怕误解升级，“之后看到你发的信息，你似乎对我有不少的意见，所以才想至少要先让你对我印象好一些。”
　　“最好是！”贺倪比较恃势凌人，这会儿声音才真正响亮起来，“你对你家小孩那个态度，我没冤枉你。”
　　“是，没冤枉。”沈青木微微弯下腰靠近，“但是我真的不打人。”

　　“我们学校那个同学呢？大家都在传，球赛结束后你把一个同学打进医务室？”就是这个传闻让贺倪一直对沈青木的长相有很深的刻板印象。
　　但是等贺倪问完看到的是沈青木一脸的不明所以。
　　沈青木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会传得这么离谱？我没有打他，他人就在你们学校，你可以去问他。”

　　贺倪是信了，但那目光还是怀疑般的审视，接着就是非常幼稚的又踢了沈青木一脚。
　　似乎想挑战一下沈青木是不是真的不打人。

　　他下脚不重，跟彬仔打人的力气没区别。
　　沈青木笑了笑说：“还有什么误会要不要一次性说清楚？我没有跟踪你。我家是真的住在那附近，每天跑完步都会跟我爸去买菜，我记得之前跟你提过的，你是不是忘了？”
　　“没忘。”贺倪顿了顿，组织着语言，他想说，忘是没忘，只是当时没敢把在菜市场遇到的沈青木跟自己的准对象联系到一起，但绕来绕去还没说出口，沈青木已经开始为下一件事解释了。

　　“去少年宫是因为我侄子，沈圣彬，这个你要是生气你找他算账，我不负责的。”沈青木说，“我侄子喜欢你妹妹，非要跟着去少年宫上课。不过，主要也是因为我知道你也在少年宫才愿意带他去，但事先不知道你妹妹就是他喜欢的小女孩。”

　　“我妹妹才7岁！才7岁！”贺倪后退几步，表情是惊恐和难以接受，“让你家小孩放弃吧。”
　　“好，让他放弃。”沈青木是忍着笑接话。

　　贺倪看见沈青木的笑，顿时为自己的过激反应难为情。
　　沈青木继续解释：“球赛那天就认出你了，但是出体育馆的时候看见你搂着一个女生……”
　　“女生？”贺倪着急了，“我没有！”
　　“前两天去你家的面包店才发现那是你妈妈。”沈青木说完就听到贺倪‘噗呲’一声

　　贺倪低头憋笑憋得脸红。
　　“你妈妈很年轻。”沈青木试图再解释一句。
　　“我替我妈跟你说声谢谢，”贺倪绽开了笑，“我也是认出你的，但去更衣室找你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你有女朋友。”
　　贺倪说到一半，笑容还在，但是尴尬了，就没有继续往下讲。

　　沈青木好像接收到了这份尴尬。
　　没见面的时候可以底气很足的接受：那是网恋对象，那是准对象。
　　现在真的面对面了，反而问不出口：接下去要以什么关系相处？

　　我们什么关系呢？是连想一想这个问题，都会羞怯靠近。
　　不成熟，很稚嫩，彼此对望时热烈又赤忱的目光都会撞个满怀。

　　“我吃撑了，走回去吗？”贺倪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说。
　　“走那边回不了家的。”沈青木指了另一个方向提醒，又说道，“你总说你妹妹能吃，其实你也不逊色。”
　　贺倪拉下了脸色，抬脚想再踢沈青木一脚，没踢着，沈青木已经走开了。

　　“你为什么长这么高，你去年不是才179？”贺倪走在后面，盯着沈青木的大长腿，有点不甘心。
　　沈青木的脚步放得很慢，不见贺倪追上来了就回头去等他，然后很故意地问：“你多高？”
　　“我明年一米八！”去年176今年还是176的贺倪如是说。

　　海岛小城的入冬掺着一股要入夏的气势，夜晚的风徐徐，吹得人心旷神怡。
　　躁动的青春里都是喜欢做出一些瞎折腾的事，明明打个车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偏不，就要龟速走他个俩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