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张小闲

3、第三章

　　三　　接到任家祺电话的时候，上午的门诊刚刚结束。还有4个病人被轮转到了下午。一般来说，无论上午的病人有多少，连叶都会坚持看完所有的病人再休息，而不会让病人等到下午。今天破了这个例，是因为同科室的丁医生急急忙忙跑过来告诉他，院长急召。

　　从院长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丁医生和其他几个跟着自己的实习生都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

　　“叶子啊，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啊？”“是啊是啊，师兄，总该庆祝一下吧！”几个实习生跟着丁大头起哄。

　　“庆祝？庆祝什么啊。”

　　“这样就没意思了啊叶子！不就是~啊~那个嘛”几个人传递了个“我们都懂你不要再装了”的眼神，贼哈哈的笑着。

　　连叶苦笑，知道他们都误会了。心胸外科的老主任前几天辞职去了M国教书，主任的位置就空了下来。虽然连叶刚来B院不久，但优秀的成绩，海龟的身份加上待人谦和宽容，积极能干，在心胸外科的主任医师选拔中也算是不容小觑的竞争力。然而院长叫自己去办公室，却是完完全全和这件事没有关系。而要问是什么事的话，连叶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难道实话实说?哦，没什么，家里人打电话过来，院长叫我接个电话而已？想想真是找打，说出来大概自己在这个医院也呆不下去了。

　　电话是任家祺打过来的。连叶进院长办公室的时候院长正和电话里的人谈的高兴，见连叶进来说了句“他来了”就把电话递给了自己。连叶还奇怪着要做什么，听到电话里那人依旧好听的声音就愣住了。

　　“小叶，是我，任家祺。”

　　和任家祺约在一家离医院不远的中餐馆见面。连叶到的时候早已过了饭点，餐厅里只有几个人，任家祺坐在靠窗的位子。连叶走过去在对面坐下，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服务员端了一份砂锅粥几碟小菜过来，任家祺这才开口道：“你们院长说你今天坐门诊，12点才下班，所以我猜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先吃点吧。”

　　他还是这样。虽然岁月带走了他年轻的外表，却留给他沉稳而温暖的气质，还有他那未曾改变的细心和温柔。

　　连叶觉得鼻子酸酸的，低低的嗯一声，埋下头去抓着勺子大口的喝粥，生怕被他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

　　任家祺一边给连叶布菜，时而问一下连叶在Y国的学习，工作，生活，偶尔又和他说说自己儿子的成长趣事，仿佛又回到了17年前。连叶觉得很恍惚，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边说话，有人给你夹菜，有人问你冷嘛饿吗，遇到什么困难了嘛，需要帮助嘛，想要做点什么，梦想是什么。他甚至觉得这是不真实的，自己是在做梦，在英国日日夜夜所想的，不就是有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吗？如今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在关心着自己的生活。连叶很感动，却又觉得疑惑。

　　“听林夕说，你在英国通过了执业医师考试？工作怎么样？”

　　“恩，临床上带我的那个教授挺喜欢我的，给了我很多机会。”

　　“我还看到你在SCI上的几篇文章，虽然看不懂，但我几个学医的朋友都说水准很高。我们小叶很厉害的啊。”

　　听着任家祺的称赞，连叶微微红了脸。

　　“学医挺好的。”任家祺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小心翼翼的说，“爸爸他……挺关心你的。”

　　连叶猛的抬头看着任家祺。

　　任家祺却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微微扭过头，“爸爸想让你这周末回家一趟，想把你的户口，加到家里来。”

　　连叶放下手中的餐具，直直的看着任家祺。这个男人的内心干净的和水一样，一丝波动都能在脸上看出来。当初的自己还不懂人情世故，而如今独自在外闯荡了17年，早已将世界看得通透。连叶不禁想要大笑，太可笑了，竟然让任家祺来劝他。然而最可笑的还是自己，竟然还未任家祺来找他感动！

　　连叶站起来，他心里简直痛的像有一把刀在狠狠的捅进去拔出来。他没有生气，真的没有，他只是笑笑，说，“任先生，不好意思，我两点还有门诊，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小叶！你是任家的孩子！”任家祺在背后急急得叫住他。

　　连叶用力抬头，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后回头，笑着说，“任家？什么任家？我父亲姓连，我母亲姓叶，哪里看出我是任家的孩子了？也请任先生自重，别认了外面的杂种作自家人！”

　　连叶跑出餐厅，甚至在餐厅门口撞到了人也只轻轻说了一声抱歉就匆匆离开。

　　被撞到的少年不满的看着跑着离开的人，走近餐厅看到任家祺一脸落寞的站在那里，走到他面前问，“爸爸，怎么了？爸？”

　　任家祺回过神，看到面前的少年，苦涩的一笑，“宝宝，你来了。”

　　少年听到父亲对自己的称呼，羞赧的红了脸，说：“都这么大了你还叫我宝宝。”任家祺笑着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看着少年青涩的脸孔，又想到跑出去的连叶，岁月早磨去了他的幼稚，留下的磨难的痕迹。“今天看不到你小叔了，咱们回家吧。”

　　少年闻言刚想问，却看到父亲伤心至极的脸，还是只低低的答应，付了帐跟着父亲离开。走到门口时想到刚才那个撞了自己的人，那个不会就是自己的小叔吧？可是，刚才看他，为什么觉得他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