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黑阳》陈青川

20、黑暗面

　　长命寺真昼双手抱胸，侧着身子站在两栋楼房之间的夹层之中，看着吉野顺平相当慌张地从电影院的侧门跑出来，跌跌撞撞地冲向不远处慢悠悠走着的白色长发男人。
　　硬要说的话，或许那算不上“人”吧。
　　她来晚了，到这个电影院的时候，那三个高中生或许已经身死。或许她可以救下这个叫吉野顺平的小孩，甚至他不日后即将身死的母亲，但说到底，改变人的命运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前提是吉野顺平理应拥有正确的结局。
　　“令和。”
　　长命寺真昼轻唤了一声，往后退了数十步，逐渐隐入黑暗内。
　　特级咒灵“真人”的据点是某处下水道，那个中长发垂至肩头的少年还未来得及跟那位真人先生说上话，骤然发现从似乎是天花板的管道上猛力地砸下来什么东西。
　　尚还只是个普通高中少年的吉野顺平几乎要被这股气流掀翻，他将手臂横在身前，近乎被迫地后退几步，眯着眼睛才看清楚从天花板管道上砸下来的似乎是个年轻女子。
　　长命寺真昼没管几近要狂笑起来的真人，侧头看了顺平一眼：“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走远一点。”她皱了皱眉，似乎在跟着真人回到这个下水道的路上，吉野顺平的灵魂就被它做了一定程度上的更改，大概是从“人”更偏向了“咒术师”，她暂时还不知道这事到底算好还是算坏。
　　真人诞生于人类对人类的憎恶，虽然拥有二十岁左右成年男性的外表，但恐怕它作为咒灵还未出生太久，趁他还没彻底成型的时候解决掉还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虽然不知道你是那位，不过只要不是五条悟来，那就都没什么问题吧？”真人笑眯眯地歪着头说道，那副纯白无垢的样子宛若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是啊，起码我不会让你死去的那么痛苦，之前好几次都让你逃了，这次还是这次碾碎才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吧？”长命寺真昼缓缓抬起手结印，同样眯着眼笑起来，食中二指缓缓并拢，“领域展开……魂归里。”
　　领域……？
　　吉野顺平和真人同时不自觉后退了两步，然而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便被刺目的白光所裹挟。
　　在一片虚无之中，真人睁大了双眼。
　　“你想祓除我……但是人类对人类的憎恶永无止境，只要不彻底……”
　　“不彻底摧毁你的灵魂，就会一直活下去——对吧？”长命寺真昼依然保持着单手结印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在领域内仿佛停滞时间的真人，“我的领域，叫魂归里。不知道身为咒灵的你能否理解人类文字。”
　　魂归里？灵魂的归宿？
　　长命寺真昼原先并拢的食中二指拢了拢，竟然拢成了与五条悟展开领域时同样的手势，设定这样的触发手势纯属只是她的恶趣味，虽然两人的领域拥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毁灭性，但长命寺真昼的领域却相当平静。
　　吉野顺平也在领域内，他并未被干预，但此时此刻也只是僵着身体被迫接受一瞬间涌入包内的庞大信息。
　　大概是他在方才刚刚见到的两个或许超脱于普通人类之外的人，展开了一场已经在他理解之外的战斗，他原先预料那大概要比他以往看过的猎奇影片更加血腥，但那面带冷意的少女指尖白光迸射，几乎是在一瞬间，这空间内除她和他以外的东西都消散了。
　　“这是……超度吗？”
　　长命寺真昼这才侧身注意到吉野顺平，想了想才说道：“不是哦，是相当残暴的毁灭。”
　　吉野顺平因她的回答愣了一下，一些微弱的光在漆黑瞳孔中流转了一周。
　　“如果我也能被这样温柔的毁灭的话……”
　　长命寺真昼打断吉野顺平的喃喃自语：“还活着的人不该羡慕已死之人，顺平，你的路才刚开始呢。”
　　“欸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纯白的虚无领域逐渐褪去，特属于下水道的昏暗裹挟而来，斜上方一道刺目的光洒下来，照在他身上，令他再度不得不眯起眼，而面前的少女在这道光后显得又模糊起来。
　　“如果想复仇的话就跟我来吧。”长命寺真昼眯起眼睛笑。她不会去说什么劝慰又或是激励人心的话，现在的当务之急仅仅只是把这阴沉孩子押回高专，一把丢给悠仁。
　　满含对社会的绝望和对人心的厌恶的少年抿了抿嘴，毫不犹豫地跟上长命寺真昼，掠过那片刺眼的光，走入黑暗之中。
　　——
　　路上长命寺真昼已经给五条时定去了电话，让她知会被派遣前往电影院调查的七海建人两人返回高专，自己会将相关人员带到。
　　七海建人与虎杖悠仁带回了两具有些特别的咒灵尸体，经家入硝子鉴定，它们是人类，起码生前是，或者说被改造前是。
　　“拥有改造灵魂形状能力的咒灵已经被我祓除了，恐怕还有一部分被它改造过的人类咒灵残留，这些就交给七海海了，”长命寺真昼说完看了吉野顺平一眼，“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孩子的脑部构造被转化为了咒术师，接下来几天我会安排他入学，悠仁，帮我照顾他一阵吧。”
　　吉野顺平看了长命寺真昼一眼，默不作声。其实他并不在意在哪里，不过转学是不是也要跟妈妈说一声……
　　“我知道了，”虎杖悠仁瞅了吉野顺平一眼，问道，“真昼前辈呢？”
　　长命寺真昼双眼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去睡觉，困死我了。”
　　——
　　伊地知洁高搞不懂怎么自从大小姐回来之后，那个本来就无厘头的顶头上司怎么突然变得靠谱起来，不仅将积压如山的任务风卷残云似的做完，那之后也没来嚯嚯他，而是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虽然说一口气要连夜写这么多份汇报也挺累的就是了。
　　咒术界最强是很忙的，这是伊地知洁高上任之后的认知。或许那也是在五条悟收养长命寺真昼之后，他有些不太记得了，但只知道真昼还小的时候五条悟已经开始满世界乱跑处理那些棘手的问题了。
　　五条悟也搞不懂，这小丫头怎么出国一趟跟洗心革面似的，好像坦率了许多，又好像沉稳了很多。虽然依然沉默别扭，但那直白的盯着他看的目光总是让他背后发寒，会压缩完成任务的时间完全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说到底这繁忙的工作量，除去他是不可多得的珍贵资源外，大部分也来源于长命死真昼。
　　五条悟转开公寓的锁，先进浴室做了简单的清洗，才慢吞吞地走上楼梯。不出所料小孩——或许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是小孩的少年女子，窝在男人的床上沉沉睡着。五条悟的卧室设置在半开放的二层，连带着落地窗和小阳台，真昼还小的时候偶尔会窝在小阳台的沙发上晒太阳，从这个阳台也能看到回公寓的必经之路。
　　很荒谬的，在真昼出国的那段时间，五条悟有时候站在阳台吹着夜风抽烟，回想起来她还小的时候，会踮着脚站在这里等着自己回家。
　　十几年间的事情纵使是他也有些不太记得清楚了，也或许是从前他也未曾在意过这些，坦白说，他后悔了。
　　发现小孩不睡在自己房间也并非第一次了，小时候姑且不论，就这几天倒是也很频繁。所幸他从小还算家教得体的人，不算有洁癖，但也很注重卫生，起码看着她安静沉睡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把她污染了。
　　少年女子身上带着沐浴过的淡淡香味。
　　五条悟俯下身，手撑在她身侧，柔软的床榻向下凹陷一小块，那双冰蓝色的透彻双眼在阴翳中流转着水光。他在家的时候会不怎么遮盖双眼，天生的六眼能看到小孩身上浮着一层淡淡的咒力。
　　长命寺真昼抽了抽鼻子，掀着沉重的眼皮看着他:“……时定的报告你看了吗？”意思是白毛咒灵被她祓除的事。
　　“已经看了。”五条悟轻声回答，他直起身子，伸手盖在真昼双眼上。
　　男人宽大的手掌干燥温热，很温暖，或许冬天取暖会不错。一方面长命寺真昼荒谬地想到幼时他总是仗着小孩体温高的理由抱着她取暖，另一方面她想到冬天，大概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后，他就会死。
　　没说出第二句话，也没有意识下沉再进入睡眠的感觉，或许是太困了，笼罩在五条悟掌心的一片温暖之下，真昼直接很唐突地失去了意识。
　　五条悟戳了戳小孩的脸，干脆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真的真的很想把她一口吃掉。
　　真昼就被围在青年人健硕精壮的身躯中，五条悟的手状似无意地搭在她的后腰，这样在寻常人的认知中大概不太好，但他自己清楚对真昼偏向八百里开外的心思大概只有这样才能略微收敛一些。人对长期持有的东西都是有占有欲的，五条悟也一样，他想不到小孩未来或许会结婚生子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真昼十几来岁反而变得比小时候温和了许多，对着那群咒术界的领头上司，幼年时她翻白眼都来不及，如今也能恭敬礼貌地冲他们微笑着说着狠厉的话，这些自然被他们评价为简直和五条悟那个孽障一模一样。但五条悟明白，他活得很自私，真昼也一样，笑得那么温柔，那双眼睛却冷漠的很。
　　这孩子小时候被他用五百万买回来，理应到死都是他的。
　　——
　　“偶尔也要参加一下活动嘛！”五条悟凑到长命寺真昼身侧，用一种近乎诡异的娇嗔语气跟小孩撒娇。从视觉上来看一个近乎两米的男人抱着腿蹲在地上，抬头望着（似乎是）翘着二郎腿、手肘抵着单人沙发座椅并且表情满是不耐烦的少年女子，似乎真的有些鬼畜的委屈。
　　“不——要——”长命寺真昼头也不抬地拒绝。
　　豆豆眼虎杖悠仁和面无表情七海建人坐在一侧，看着五条悟撒娇耍赖一言不发。
　　一个是闻所未闻，一个是习以为常。
　　烦完长命寺真昼，五条悟挪到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开始跟虎杖悠仁扯要给大家一个惊喜。看着五条悟诉说着已经扯到全球变暖问题的计划，长命寺真昼移开目光，看了一眼淡定地翻阅着报纸的七海建人。
　　心中对七海建人的敬佩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真昼尚未无语完，就被五条悟连拖带拽地拉走了，连带着虎杖悠仁和一个手推车——当然虎杖悠仁被五条悟热热闹闹地装进了手推车里面，又热热闹闹的推走了。
　　真昼拖着步子远远跟在后面，交流会第一场是团队祓除咒灵，在正午举行，但彼时京都校的学生以及带队老师们已经到达了东京校区，无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威慑，东京校的几位都理应去看一看。
　　真昼纯粹是看一看老朋友东堂葵和庵歌姬。
　　她走到门口时，那个大惊喜已经从手推车里跳出来了，京都校沉迷伴手礼，东京校在黑线，五条悟在被夜蛾正道铁拳制裁，庵歌姬和乐岩寺校长在幸灾乐祸，现场一片混乱。好在真昼对这样的场面多少由此而习以为常，于是歪头温柔笑：“好久不见，歌姬和葵。”
　　“我可真是想死你了。”庵歌姬勉强忍住了一个箭步扑住真昼的冲动——作为一个老师的尊严和沉稳。
　　“哟我的挚友，好久不见了……不过真是遗憾啊，不能在下午跟你干脆利落地切磋一下……”东堂葵也同她打了声招呼。
　　“诶？”三轮霞发出一声疑问，“真昼小姐不参加交流赛吗？”
　　长命寺真昼咧嘴假笑：“我要是参加的话大家都没有游戏体验啦——不行的啦——”话音刚落，同时引起了数人的注目。京都校的二年级生对她了解不如禅院真希他们，不过都知道在前几年和东堂在百鬼夜行上的显赫事迹，但那时只以为那主战力或许是东堂，又或许那位同级生顶多有着和东堂相似的实力，对于外界传言什么五条悟的女儿，多少还是有些不屑一顾，然而今天听此一言，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漂亮少女，或许是乙骨忧太那个级别的。
　　至于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纯属是呆。
　　乐岩寺加嘉伸本来就紧锁着的眉更是拧成了一团，那小孩从前脸上更多是暴戾，现在怎么跟那个五条悟一样令人生厌。
　　“那大家下午加油哦，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搞小动作的话也太难看了。”长命寺真昼笑眯眯地透过加茂宪纪看向乐岩寺嘉伸。
　　乐岩寺嘉伸沉稳如老狗，根本不出声。
　　加茂宪纪被盯得头皮发麻，蹙着眉也同样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