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思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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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大概有一周左右，虎杖悠仁没再见过那个在湖边轻生的女子。或许算是缘分奇妙，他们也没互相添加过什么聊天方式，前几次遇到也可以说是偶然，若是不再相见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目前也在前往咒术师的道路上稳步前进，看起来似乎未来一片大好。
虎杖悠仁是个很纯粹的人，不会去随意拎出过去咀嚼，也不会去忧虑日后会有怎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如今每天和两个伙伴一个老师出任务，默默守护着世界一隅就已经是全部。
或许，以后每一天也会这样。
这么想着，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互怼的声音似乎清晰了起来，但后者忽然哑然无声起来。钉崎野蔷薇笑得很大声，嘲笑他是不是说不出来话了云云，后知后觉才发现黑发青年的表情有些诧异。
“诶……真昼小姐？”虎杖悠仁有些惊讶地出声。
钉崎野蔷薇这才朝前方望去，就看见满头白发的少年女子站在不远处，盯着这处看。前方是逆着朝阳行走的五条悟，背对着他们，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唯有属于野蔷薇自己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师似乎有些身体僵硬。
似乎是因为在一片金晖下，长命寺真昼的五官很柔和，甚至是眯眼笑了笑：“日安，悠仁，有段时间没见了。”
从前虎杖悠仁下意识觉得长命寺真昼的发色和五条悟老师的似乎一样，可当两个人一同站在面前时，竟然一眼就看得出天生与后天染就的区别。原来后来的模仿就算绞尽脑汁也很难超越先天就有的东西啊。
虎杖悠仁并没有发现五条悟的异样，也没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伏黑惠目光沉沉地盯着前方。
长命寺真昼见五条悟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似乎是有些发怔。他眼上蒙着黑布，所以她也没法判定男人脸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干脆也不再加以猜测，向前走出几步，冲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食中二指渐趋并拢，染成深蓝色的指甲很显眼。
从伏黑惠的角度看来，就算长命寺真昼忽然把五条悟的心掏出来似乎也并不奇怪。
指尖距离五条悟胸口的布料约莫只剩下几厘米，男人才伸手轻轻握住长命寺真昼近乎结印的两根手指。他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嘴，头一次觉得自己拎不起来平常那种嬉戏玩闹的态度，半晌才皱着眉说：“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长命寺真昼感觉到了，是「无下限」。
这么多年一分未少。
少年女子略微皱了皱眉，头颅有些往下沉，却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五条悟。
从五条悟的角度看来，她好像在抿着嘴委屈，活了二十八年，他突然荒唐地觉得那神馈赠一般的六眼是不是也会出错，连同握着她手指的右手都浮起了一层冷汗。
伏黑惠感觉到了，五条悟在害怕。这种情绪他从未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过，哪怕长命寺真昼去年离开这片土地，他也只在男人身上看到了些许寂寥。当然另外两个同伴是看不懂现在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真……真昼，我……”
喉咙有些干涩，但五条悟有很多话想和小孩说。
到现在为止长命寺真昼还没对五条悟说过一句话，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五条悟，直到他由原本握着自己手指的动作改为虚虚拢着自己的手，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像是个男高中生或者是大学生，笨拙又谨慎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情。但长命寺真昼深知他是个妄为恣意的大魔头，这双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
少年女子的面容有些哀切，她又往前迈出一步时，五条悟紧张得感觉心肺就要骤停，那一瞬间他想到哪怕小孩把他摁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他也绝对不还手。然而那双同样拥有毁天灭地力量的双臂只是轻轻环过他的腰身，真昼毛茸茸的脑袋贴着他的胸口，身上很温暖，和十几年前雷雨夜他抱着尚还年幼的她入睡时没什么区别。
这一下震惊了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一整天。前者还没办法让略有些狰狞的表情恢复过来时，五条悟已经能反应过来伸手按着真昼的头，甚至露出纯粹笑容的信息已经机械地通过野蔷薇的瞳孔反射到了大脑内。
虎杖悠仁磕磕巴巴地问：“老、老师和真昼小姐原来认识吗？”
“任务已经做完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五条悟没有回答学生的问题，只是紧紧抱着小孩，惊喜地连尾音都有明显地上扬。他完整的一句话其实还没说完，就已经丢下那三个小孩先一步瞬移回了高专的宿舍内。
长命寺真昼紧闭着双眼适应时高速移动产生的晕眩感，五条悟让小孩坐在柔软的床榻上，自己在她面前半蹲跪下去，伸手扯开长筒靴上繁杂的鞋带。
“还觉得晕吗？”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了捏真昼的脚踝，在引来她的目光注意后双手力道不轻不重地按揉起小腿肌肉来。
真昼觉得有点痒，不适地动了动腿，但没有马上缩回去或者是把五条悟踹开。她看起来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不晕了。”
五条悟又说：“怎么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年纪轻轻就看起来暮气沉沉的。”
真昼盯着五条悟那头白毛看了很久，抬手缓慢地，带着些试探意味地向五条悟眼上蒙着的那块黑布摸去。其实她大可以不用如此小心，五条悟对她并没有什么防备，但无限从小到大横亘在两人之间，实在过于残酷。直到指尖碰到薄薄的黑色布料，透过那层布料感觉到男人的体温，真昼没什么表情地将它扯下来。
五条悟因为光线皱了皱眉，睫毛颤了颤，然后睁开眼看着真昼。
真昼忽然想，其实这个颜色也挺好看的，不过那得待在瞳孔上才能好看吧。她略微僵硬地别过头，语气平淡：“我觉得这个颜色好看。”
五条悟内心认为这小丫头该不会是把他当成色盲了，于是也避之不谈这个问题，又问：“那你回来多长时间了？”
“大概几个星期吧。”
五条悟皱了皱眉：“你住哪里？”
真昼：“七海海家里。”
五条悟的眉头没舒展片刻又皱起来，半晌后轻声说：“以后不要随便跟其他男人住一块。”
真昼轻飘飘地说：“七海海也很重要。”
换成原先，五条悟大概早就把她扑到床上拽着她的手臂警告她想明白，究竟是哪个人给她庇护和活下去的资格。但此刻五条悟确实垂眸生生忍了下来。
长命寺真昼见五条悟一言不发地按着她的小腿，想了想，伸手拂开遮着男人眼睛的边发，看起来像是在拂过他的脸颊。好像小时候她也因为某些震慑而想仔仔细细地看一看男人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样的，那时候那双眼睛就像是被她捧在手掌心中的星辰，而此时此刻，五条悟闭着双眼，轻轻皱着眉，竟是侧头蹭了蹭她温热的手掌。
“真昼，我很想你。”五条悟的声音哑得不行。
他很少正儿八经地喊她的名字，每次都是油嘴滑舌地加上亲昵的称呼，以此来彰显自己对小孩的绝对拥有权，此时此刻却只能近乎卑微地躬着身体去感受那个面容冷淡的少女。
这份坦率是谁教他的，还是他自己明白的？那个五条悟也会有这样像人的一天吗？长命寺真昼思绪发散地想到自己经历过的无数种五条悟可能的结局，避无可避地想到眼睁睁看着他被关入狱门疆那刻的绝望。仔细想起来，她的一整个人生，一整个执念和坚持好像都是为了五条悟这个人。就，怪好笑的。
长命寺真昼的手动了动，去摸五条悟的眼睛，男人忍不住闭上眼，浓密卷翘的灰白睫毛扇在她的掌心。
半晌后她才抽开手，抱膝缩成一团，下巴就轻轻搁在自己膝盖上，侧头看着五条悟，轻声说：“我不想再看着你离开了。”一如五岁那年在薨星宫山脚，她的声嘶力竭混着大雪和腥重的人血，也一如他无数个不得善终的结局一般。
五条悟说不出话来，只能摸上床在她身边坐着，拉着她一侧的手握住，静静地看着她。他觉得少女或许会哭，他甚至觉得自己会哭出来，毕竟自己的喉咙干涩地想是要火烧起来，但眼眶却愈渐湿润。
其实那天他在机场目送小孩离开这片土地，后知后觉才其实她不在自己身边才好。那或许才是她想要的，自由的普通人的生活。长命寺真昼没有回头四处张望，五条悟也逐渐开始会想不起来两人面对面说话究竟是那一次，他已经想着放手了，那或许就应该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交集。
这一年来，每一天，他都觉得遗憾。
那个五条悟，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软肋。
——
长命寺真昼当街强抱五条悟带给虎杖悠仁的震撼在第二天尚有余威，哪怕少年女子已经穿着校服端端正正地做完了自我介绍，他也兀自沉浸在震惊中。
长命寺真昼的校服和乙骨忧太差不多，白色高领上衣和黑色长裤，戴着露出小半个手掌的短款手套，在高专这个一身黑遍地的倒是很显眼。
二年级，四级咒术师。虎杖听没听到不知道，但野蔷薇是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前辈啊……”野蔷薇喃喃自语，或许是少女的笑容过于温柔和善，让她莫名生出一种微妙的亲近感来。不过……四级咒术师和最强，怎么看怎么奇怪。钉崎野蔷薇神色复杂地看了自家缺德老师一眼。
虽然看不到他的双眼，但野蔷薇很明确地感觉出来，这个今天开始一直保持着上扬嘴角的家伙，一直紧紧盯着真昼前辈看个不停，几乎是五秒瞥一次的程度。
“那个……四级咒术师……”虎杖悠仁慢吞吞地发问。
“啊，就是最末的等级啦！”长命寺真昼笑眯眯地回答，似乎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个。
钉崎野蔷薇皱眉低声嫌弃他：“悠仁——”
“哦哦，”虎杖悠仁点了点头，马上就咧开嘴笑：“那下次遇到危险了我会保护前辈的！因为我很强啦！”
虽然说谁保护谁还不一定——伏黑惠吐槽。他注意到许久不见的长姐笑着冲自己投来一个微妙的目光，撇着嘴移开目光。
“我接下来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训练了。”长命寺真昼打算转身离开，实际上回高专就立刻要向校长，也就是夜蛾正道汇报，不过她还是先绕道来看了看伏黑惠他们，毕竟许久未见，她也想多看这个弟弟两眼。
感受到六眼充满窥伺的目光，真昼侧头冲他竖了竖眉：“别黏着我。”
五条悟开始委屈了：“诶——小真昼——”
钉崎野蔷薇陷入了沉默，然后有些嫌弃地看向伏黑惠：“那个人之前就是那样的？”
“嘛……”伏黑惠咧了咧嘴。以前也是常常看到五条悟嬉皮笑脸地调戏玩笑真昼，对方也是一脸不可理喻外加不悦嫌弃，但要说出以前和现在有什么不同，表达能力向来并不怎么样的他也只能词穷。
虎杖悠仁有些羡慕地说：“他们关系真好啊。”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钉崎野蔷薇腹诽。
伏黑惠眨了眨眼睛，垂眸看着地面，回答的声音很轻：“毕竟他们相依为命了十几年。”
“你不也和他们住在一起吗？”野蔷薇问。
“那大概不一样。”
“……大概？搞不懂什么意思。”野蔷薇叹气，想扒老师的八卦，道阻且长。
伏黑惠心里很清楚，他们两之间是没有人能够替代的，哪怕是他和姐姐也不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四岁那年五条老师亲手把真昼姐带回来？又或许是五条老师看着真昼姐离开？还是这漫长的十几年中的某一天？
伏黑惠只是随便一想，感慨一下，也没打算深究答案到底是什么。后来长命寺真昼才告诉他，那个答案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个时间节点，是连她都记忆模糊的存在，是无数个光年和宇宙之外。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