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江行云

36、新年

　　一个多余的人撞进一个空荡的家，温暖又幸运。
　　大年三十生了场病，反而让骆泫这一向很清冷的人变得软糯糯的，说出的话让人心痒。这人自己也需要治愈，但他在韩修需要的时候走过来，刚好填满韩修心里空缺的那部分。
　　这就是韩修和骆泫在一起的感受，满足、温暖，连欲\\望也是细水长流的。
　　韩修俯身，轻轻地抱住了人。骆泫烧还没全退，又刚起床，身上热乎乎的，连带着韩修也是热的。
　　“我很开心，”韩修在骆泫耳边说，“既然你欢迎我，我就不走了。”
　　“嗯，”骆泫伸手搭着他的窄腰，轻声说：“留下过年吧。”
　　其实韩修那句“我就不走了”说的不只是现在，但骆泫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会破坏气氛。韩修很沉地笑了声，完全地把人抱紧，轻轻亲了下骆泫的耳朵。
　　怀里的人轻微地颤了下，韩修就退开了。这样蜻蜓点水的一下，撩人，还不让人难受。
　　他看着骆泫的眼睛，用一贯很有磁性的声音说：“我说了，我会让你家里以后都有人。”
　　骆泫呼吸时胸口有点起伏，说明他平静脸色下有不那么平静的感受和想法。
　　因为这场景真的太好了，他鼻尖绕着薄荷味，这气味的主人就站在眼前，近距离用低缓的声音和他说情话，每一句都很真诚，而且也都是他想要的。
　　病了想得不多，又或者这会儿骆泫不愿意有那些瞻前顾后的想法。他再次迈近，主动抱了一下韩修。
　　很快的一下，就是抬起手来环了一下韩修的胳膊。但韩修反应迅速，拉着人就不让走了，于是骆泫再次回到了韩修的怀里。
　　“再一会儿，谁让你自己送过来的。”韩修在他耳边说话，手扣住他的后颈，稍微摩挲了一下，说：“摸着还有点热，难不难受？”
　　骆泫没说话，蹭着他摇了摇头。
　　韩修只抱了一小会儿，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落地窗边上，怎么着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骆泫洗漱完清爽多了。韩修让他过去量体温，然后说定了年货，一会儿就送到。
　　“不用了吧，”骆泫说，“过年有人给送吗？”
　　“有，”韩修说，“就送到小区门口，一会儿我去拿。”
　　骆泫于是点点头，体温计过会儿拿出来，已经不烧了。他给主卧换了新床单，然后出来和韩修一起坐沙发上等了会儿，没聊几句天快送就来了。
　　韩修把东西拎回来的时候骆泫吃了一惊，不只有年货，还有蔬菜水果，都运进去之后他的厨房就满了。
　　韩修边洗手边问：“会包饺子吗？”
　　骆泫站他身后，不好意思地说：“不会。”
　　“没事儿，”韩修擦着手回头，笑着说，“我教你，今天好歹得包一个，剩下的我来，你吃就行。”
　　这话太宠了点儿，骆泫无奈地笑了笑，眨眨眼说好的。
　　他没想到韩修会做饭，但人家还真没吹牛，还想戴围裙，可惜骆泫家根本没有。于是当韩修站在流理台边上教他包饺子的时候就穿着衬衫西裤，袖子整齐地挽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肌肉明显，线条流畅坚实，被金属腕表截了一道，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冷硬的。
　　可韩修指尖捏的是饺子皮，几下之后就是很标准的元宝形，白胖好看。他低头的时候眼神专注温和，这就中和了他身上自带的压迫感，而且这种反差只有在骆泫面前才会显出来，养眼，骆泫很喜欢看。
　　可惜他手笨，学了半天就弄出丑丑的一个饺子，放案板上和韩修包的那些对比强烈。骆泫不好意思地试图掩饰，但韩修看到了，直接笑了笑。
　　“原来这才是你的手笔，”韩修把饺子拎起来放手心，说，“艺术家就是不一样。”
　　骆泫脸都热的，握着他手腕往下按。然而韩修不给，自己很小心地放下了，说：“别弄坏了艺术品。”
　　他和骆泫开玩笑，是另一种形式的拉近距离，证明他们之间不是一直客客气气的，那样反而不能交心。韩修在这方面是很懂的，他把攻势藏在温情和宠溺下面，骆泫这么多年垒砌的高墙怎么也要塌。
　　包完之后韩修要煮饺子，他手上都是面粉，很自然地对骆泫说：“帮我摘一下。”
　　骆泫已经洗过手，凑过去帮他把手表摘下来了。
　　这是很亲密的动作，带着过日子的味道，只有爱人做才合适。骆泫垂眼的时候韩修直白地看着他的侧脸，就是几秒钟的事儿，他也觉得很享受。
　　骆泫始终没有抬眼，他的指尖依旧很冷，时不时碰一下韩修的手腕。表摘下来之后他拿着去放门厅里，柜子上叠放着韩修的那条围巾，骆泫把手表放在了旁边。

　　等吃上饭的时候已经晚上了，这一天时间过得似乎很快。韩修还给骆泫在客厅的玻璃上贴了两个倒福，两个人从饭店定了年夜饭，饺子上桌的时候正好到。
　　虽然不看，但骆泫觉得还是要意思意思，就把春晚打开了，电视调了很小的声音，就那么在客厅放着。歌舞声的确热闹，窗帘开了一半，外面各家灯火飘满半空，餐厅里韩修正在摆盘。
　　家里头一次这么有年味儿，骆泫安静地看着，心里没办法不暖烘烘的。
　　吃饭前韩修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个红包，递到骆泫面前。他没说过多的话，情绪都含在眼睛里。因为身高有差距，他总是微微垂着眼颔首看骆泫，高挺的眉骨投下的阴影很深，韩修很轻地笑着，随意什么表情都显得很深情。
　　骆泫去接的时候两个人指尖缓缓触碰，骆泫说：“谢谢。这是把我当小孩儿呢。”
　　“不是小孩儿，是有可能让我转正的男朋友。”韩修偏头时眼睛映了头顶吊灯的光，他用指尖捏了下骆泫的下巴，问：“是不是？”
　　餐桌上的菜浅雾飘香，灯芒晕金，电视里歌声隐约，烟火气息浓烈得让骆泫感到头晕目眩。他稍微低头，说：“是。”
　　韩修笑了，手掌在骆泫额头覆了一下，然后在他背上抚了抚，说：“伤病散退，平平安安，心想事成，顺遂美满。”
　　他其实很会，这会儿袖子还褊着，露出小臂，落座的时候姿态随意，偏偏就让人移不开眼。而且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开了两颗，能看出向下延伸的紧致肌肉，骆泫坐对面，得时时控制自己不盯着看。
　　骆泫低头的时候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怎么开始往颜控的方向发展了。
　　他身体还没完全好，所以桌子上的菜都是比较清淡的。俩人也不喝酒了，骆泫家里有很不错的茶叶，泡好后浮漾清香，是很不一样的气氛。
　　吃饺子的时候骆泫一眼就看到他包的那只，主要皱巴歪斜的造型太抢眼了。骆泫想去夹，结果被韩修抢先了。
　　“你就包了这么一个，”韩修露了点儿炫耀，“必须得我吃。”
　　骆泫收回筷子，笑着说：“吃吧。”
　　韩修把骆泫包的饺子夹着举起来到眼前看了看，问：“第一次包？”
　　骆泫说是，韩修更加珍惜，说：“那就更得我吃了。”
　　骆泫任由他撩拨，吃第一个饺子的时候没有蘸醋。这次从调馅儿到包都是韩修来的，骆泫尝了之后很惊喜，说：“没想到你......”
　　他话出了口又觉得不对，韩修在对面很纵容地一笑，问：“没想到我会做饭？”
　　“嗯。”骆泫抿着笑，借用了冯兆津的话，说：“不是霸道总裁么？”
　　“霸道总裁也得吃饭，又不是婴儿，怎么可能从来不进厨房。”韩修笑着摇头，一本正经地反驳，“他们这是诽谤，我分明十分居家。”
　　骆泫被逗笑了，说：“很难想象。”
　　韩修用一种不一般的眼神看着他，说：“慢慢来，你会看到。”
　　他把情话控制在朴实无华的边沿，再过一点儿就太苏了。两个人一起吃年夜饭的场景本来就像极了一家人，所以不需要任何华丽，韩修说一句带着热度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骆泫低头露了笑，氛围就已经温馨到了极致。

　　吃完饭之后骆泫要洗碗，韩修没让，先盯着他又吃了次药。骆泫病还没好，说话一直带着鼻音。
　　韩修往客厅推骆泫，说：“下次你洗。”
　　平时一身精英范儿的人从昨天到现在尽给他干活儿了，又是照顾生病又是跑医院，现在还洗上碗了，怎么看都有点不搭，骆泫是真的不好意思。但韩修丝毫不容置疑，于是骆泫也没到客厅等，就靠在厨房门口看，和韩修聊天。
　　韩修洗完摘了手套，洗了个手。俩人到客厅去，春晚里一排主持人已经在做最后的致辞，骆泫拿手机回复了几个拜年的短信，给骆铠和翟奇思都发了红包。
　　烟花炸开在远处的天空，光影绘彩，点亮了窗前的两个人。他们默契转头，对视的时候积攒了整整两天的暧昧感终于盖不住了，韩修先伸的手，骆泫立刻就有回应，抬起手臂，还是和前几次一样搭在韩修腰间，两个人紧紧地抱了一下。
　　时针分针竖直交叠，韩修温热的气息就打在骆泫耳边，他低沉地说：“辞旧迎新，新年快乐。”
　　骆泫的手这次很实地接触着韩修的后背，隔着衬衫，他能感受到掌心下肌肉顺硬。他说：“吉祥如意，新年快乐。”
　　骆泫侧脸贴在韩修锁骨下面一点儿，能听见韩修的心跳，那是很有力的，每一下都敲打在他心灵的防线上。骆泫听着韩修的心跳，也听到了自己心底坚冰破碎的声音。
　　他稍微抬起头，韩修就很轻很慢地吻了过来，在他嘴唇上贴了一会儿，又缓缓地蹭到侧脸，一路擦出又暖又痒的触感。骆泫肩膀有点僵，但他同时仰了仰脸，很纵容地去迎合韩修的动作。
　　细碎的吻持续了一小会儿，韩修心里就已经被填满了，甚至有点儿受宠若惊。其实要说他完全没动欲\\望是不可能的，都是男人，骆泫也是明白的。
　　俩人关系发展到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再进一步的时候，但韩修只是在分开后含笑看着骆泫。他就算是有了反应也没动那样的心思，眼前这人太清澈太温润，招人心痒，但是还没到时候。
　　韩修时常有这种感觉，骆泫看着柔软，其实底下灵魂坚韧。所以他总觉得少什么，就差一点点，但就是还没到他可以完全放肆那一步。
　　所以韩修没有更进一步，他抬手蹭到骆泫的脸，说：“让我许个愿吧？”
　　“嗯，”骆泫被蹭痒了，扬起下巴颏儿，带着笑意说，“许吧。”
　　“希望明年，还有之后的很多年，”韩修说，“我都能以爱人的身份，和你一起过年。”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