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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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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导倒也没觉得被驳了面子,他不是小气的人,而且这一周下来对骆泫和韩修的印象都非常好。只是韩修这人的定位他摸不准,那位不是搞艺术的,形象好,气势不一般,和骆导关系也不一般,像是家属,但人家俩又没有正式承认过。
所以这事儿就哈哈过去,骆泫没再喝酒了,一直到最后所有人一起喝最后一杯。这就不能替了,但韩修一边喝自己的一边还看着骆泫,明显是关心的意思。
散局之后向导和司机就撤了,骆泫他们在酒店门口和人道别。孙睿和两个摄影师先回了房间,收拾一下,明天回首都。
骆泫和韩修没立刻回,在外面多站了会儿。夜间灯红酒绿,但他们站着的角落是暗的,风过的时候骆泫悄悄地嗅了下,韩修身上的薄荷味道不太能闻得到了,都被酒气掩盖住了。
他抬眼去看韩修,男人面不改色,眼神清明,只是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松开了,露出的那一小片皮肤很白。
韩修垂眼,看出面前这人有点儿微醺的意思,脸颊明显是泛红的,偏偏这人肌肤又透,那就是白里透红,平时的距离感没了大半,眼睛里的光还是挺亮的,但每一眼都是纯净懵懂的意思。
韩修终于被看得受不了,稍微偏头,问:“在看什么?”
骆泫今天晚上确实喝得不少,这会儿竟然依旧盯着韩修看,也不回答。
韩修给他整理了一下围巾,笑了声。
“你没事吧?”骆泫终于开口问他,“你喝的挺多的......不好意思啊。”
“客气了,”韩修叹了口气,挺认真地说,“我能喝。”
他这些年酒量早练出来了,二十四五的时候跟着领导出去应酬,那时候喝到胃里天翻地反也还得往下灌,生意场上就拼这个。所以韩修现在很有量,对上两位广西汉子完全不逊色。
骆泫说:“其实没事儿,我也能喝,又不是小姑娘。”
“知道不是,两码事。”韩修用手贴了一下他的侧脸,掌心的肌肤发烫。韩修稍微皱眉,问:“你怎么样?”
“没事,”骆泫摇了下头,说,“我就是容易上脸。”
也不知道是到了几点,但街上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们身边有盏嵌在墙上的壁灯,暖黄的光笼住了两个人,骆泫稍微靠着墙站,喝了酒差不多开始觉得困了。
“回去吧,”韩修说,“早点休息,明天一早的飞机。”
然而骆泫没动,说:“韩修。”
这一声挺低的,韩修也很低地应了一下。
“你......”骆泫在这个字之后停顿了很久,始终垂着视线,最后慢语速地说:“你没订机票呢吧?”
韩修说:“没呢。”
他这次跟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哪儿,反正就是跟着骆泫,看一看这个人的工作和生活,骆泫也有意让他看。
骆泫微微笑了下,抬头看着人,说:“其实我明天不回去。我本来定的就是比他们晚两天回去,”骆泫说,“再去一些我自己想去的地方。”
他像是冷了,轻轻把手缩回袖子下面,然后问:“你想留下陪我吗?”
韩修说:“想。”他眼带笑意,问:“你想让我留下吗?”
骆泫愣了一下,然后小声说:“想。 ”
这是骆泫的邀请,而且是偏离了原本计划的邀请。他说不出具体原因,也许是心里动了柔软之处,也可能只是因为单纯地享受和韩修一起旅行。
今晚的酒其实喝得很是时候,害不害羞脸不脸红的都看不出来,身体里的温度也能让人说出平时不会说的话。所以这个“想”字从骆泫嘴里出来的时候听着可太软了,如果没喝酒的话他其实说不出来的。
“那我就留下。”韩修在灯下端详着好看极了的青年,然后稍微凑近,轻声说:“我不是说了么,从现在开始,会陪你看所有的风景。”
骆泫有点不好意思了,笑着别开眼,轻轻地嗯了声。
这一晚趁着酒劲儿的两个人在外面贴得很近地站了很久,直到真觉出冷了才回酒店。刚才吹了风,韩修站骆泫房间外面嘱咐了几句,才让人进去了。
嘱咐是真的,想多和这人待一会儿也是真的。少了那些客套的骆泫是格外可爱的,这一趟看下来,这个人的修养、阅历和性格都恰好是韩修最欣赏的,喜欢,从艺术气息到温柔气质都喜欢得不得了。
第二天孙睿和两个摄影师先返程了,有司机送机场,所以骆泫干脆没起床,他前天晚上就跟韩修说别叫他,倒是韩修早上下了趟楼,和孙睿他们说了声再见。
摄影师小姑娘临上车的时候朝他眨眨眼,说了声加油。
再上去的时候韩修还在琢磨这事儿,骆泫看着恪守礼仪,其实很有随性的一面。就比如现在,说不起就真没起,直接和同事们首都见。
骆泫一直睡到九点多才睁眼,手机里躺着韩修的微信,告诉他那三位已经走了。
除了韩修,邹亮也来了信息,一连三条,先叫了声“骆哥”,然后问他在做什么,方不方便电话。
骆泫看得皱眉,把通话记录删除了。然后他回复韩修,说已经起来了。
十五分钟后骆泫洗漱完出来,韩修几乎是卡着点儿敲响了房门。
骆泫开门的时候手里刚好拿着韩修的围巾,这几天就一直放在他这儿的。两个人此时当然都清清爽爽,但一直以来的磁场还是在的,骆泫侧身让韩修进来,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韩修穿着纯黑的上衣和牛仔裤,长腿完全露出来,脚上踩的靴子很酷。他这次到桂林似乎一直这么穿,不再是之前的西装革履。
韩修任由这人打量,很自如地扬了一下手里的袋子,说:“给你带了早餐。”
从他进来骆泫就闻到味儿了,是他们前两天吃过的,街边餐车卖的糯米饭,是这边的特色,加入腊肠和酸豆角,半晌午吃还挺管饱的。骆泫不太能吃辣,桂林的辣椒很厉害,所以韩修特意让老板别放。
酒店房间里有张圆形的矮桌,和两张单人沙发一起摆在落地窗边。窗户从韩修进来的时候就是半开着的,昨天夜里应该是下了点儿雨,清新空气侵透过来,带着潮湿的味道,明烈的日光映亮了骆泫沉静的侧脸。
韩修还带了咖啡和果汁,他出去得晚了,当时豆浆已经没有了,两个人现在只能将就着中西搭配。
吃到一半的时候骆泫换了个坐姿,不再坐在沙发边沿,而是很舒适地向后靠进去,手里还举着糯米饭。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高领衫,压在浅蓝色的轻薄夹克下面,看着年纪小,很清瘦很干净。
可是往眉眼那里一瞧,又看出了成熟与温和,气质不属于年纪小的人。
骆泫这会儿状态很放松,在阳光下舒服地半眯眼,迎着韩修的目光,带着些许迷惑,歪了下头。
韩修笑了,上挑的眼角弯了下,说:“看你......很有趣。”
骆泫把嘴里那口咽了,问:“哪里有趣?”
“原先看着你像鹿,”韩修缓声说,“这会儿又像猫了。”
他这样毫不掩饰盯着人是很有压迫感的,骆泫在类似这样的零星瞬间可以理解冯兆津他们说的高冷霸总范儿,但他安之若素,淡淡地说:“猫这个说法不是第一次听说了,懒是不是?但是鹿我......”
他被手机铃声打断,翻出来看了一眼就给掐了。然而片刻后邹亮来了信息:骆哥,接电话,我找你有急事。
之后电话又打进来了。
这让骆泫皱了眉,韩修在对面打了个手势,说:“没事儿,你先处理。”
骆泫低声道了声谢,站起来先把窗户关上了,然后走到房间另一边去接电话。
他看了眼韩修,那人正看着窗外。两个人在一个屋里,任何一方接电话其实都有点尴尬,何况他和韩修这个关系,而且打来的还是邹亮。
于是骆泫接起来就说:“邹亮。”
韩修把脸稍微转回来了一点。
邹亮说:“骆哥。”
骆泫等了一秒,然后问:“有什么事吗?”
连问候也没有,这可以说是很生硬了,尤其是来自骆泫,这让邹亮很难接受。因为骆泫常年都是温温柔柔的,说什么也不动怒,一定是体贴的,体贴到邹亮受不了现在这样的反差。
“骆哥,我问你个事儿,”于是他语气有点冲,“你在哪儿?”
骆泫一直皱着眉,问:“怎么了?”
邹亮再次问:“你在哪儿?”
“邹亮,”骆泫沉了声音,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邹亮心里咯噔一下,终于直接问:“骆哥,你是不是在,在那个,采风?”
骆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韩修,结果和人对上了眼神。他稍微转开一点脸,说:“是。”
邹亮问:“韩修是不是也去了?”
这次骆泫是真的转向韩修了,韩修也是稍微皱着眉的。房间不大,其实骆泫和邹亮在电话里说了点儿什么韩修一直都是能听见的,这也是骆泫允许的。
直接开扬声不合适,所以骆泫特意没戴耳机,就是让韩修听。
所以这会儿骆泫是询问的意思,韩修点了下头,他才对邹亮说:“是。”
邹亮很快地问:“你们在一起了?”
这次骆泫没看韩修,语气平淡地说:“没有。”
“那他为什么陪你出去?”邹亮忽然提高了声音,“你们不可能没什么,我上次都看到他送你回家了。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不是就是,上回骆铠那次?骆哥,你喜欢上他了?”
年轻人今天莫名失了分寸和风度,这些话不是他一个前任该在这里和骆泫说的。然而骆泫的沉默对他来说就是火上浇油,是在默认。
邹亮说:“他昨天晚上发了个朋友圈,都是风景照,我当时就觉得他是和你在一块儿。这人就没发过朋友圈你知道么?不信你到我们公司打听打听,他什么时候休过这么长时间的假,结果就是陪你去玩了。”
韩修听得挑了下眉,心想小伙子这聪明才智和敏感度要是放在工作上,肯定会飞黄腾达的。
骆泫对邹亮说:“我在工作。”
“那他干嘛去了?”邹亮被骆泫的关注点激怒了,直接说:“采风算什么工作?就是玩儿啊,艺术不就是玩儿吗?骆哥,你之前说我不了解你的工作,但你也没邀请过我和你去外地啊,那凭什么韩修就能去?他说休假就休假,说飞广西飞广西,因为他有钱有势,他能腾出时间陪你玩儿,我不行,你就跟他好了是不是?”
骆泫被这一下说懵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然后紧紧抿着,一直没有说话。很瘦弱的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听电话里那位发泄,抿着嘴唇不说话。
他其实犹豫了几次要不要挂断,胸腔里那种刺痛很难受,可越是这样他越动不了。他在等邹亮说完,然而邹亮还有很多话要说,而且越来越难听。
“就游山玩水呗,”邹亮被嫉妒冲乱了阵脚,他激动地说,“你怎么不说找个压根儿不用工作的天天陪你呢!嫌我条件不好?骆哥,咱俩才分开多久?你太着急了。”
骆泫握着手机的长指都发了颤,他努力想说什么,但声音没能发出来。这是很无助的感觉,但没人能帮他......
电话被大手夺过去,快速挂断,然后往床上一扔。韩修已经到了骆泫面前,脸色从来没这么难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