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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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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修声音蛊惑,说话的时候嘴唇碰了下骆泫的耳垂,所以触感也蛊惑,让骆泫双肩起伏,轻轻地偏了下头。他把下半张脸藏在韩修的围巾里,双手缩进袖子,指尖紧紧地蜷着。
韩修说完这一句就退开了,只是一手还扶在骆泫背后,带着点儿安抚的意思。两个人在极致的歌舞欢快里改回成并肩站立,但心境都和刚才不一样了。
身边这个人是个和我亲近的人,带着这样的感觉站在人群里,是体验很美好,令人心痒。
这一晚直到离开寨子的时候骆泫都戴着韩修的围巾,所以闻到的都是沁人心脾的薄荷味。临走的时候他特意找到了唔珈,男孩额头上都是汗,神采奕奕的样子。
骆泫问他:“真的想去城市里跳舞吗?”
唔珈点点头,说:“想。”
“谢谢你带我看你的鲤鱼,告诉我你的故事,也谢谢你的舞蹈。”骆泫笑着弯腰,对他轻声说:“继续跳舞,仔细观察,把身边的一切都记住,然后去学习,向寨子里的每一个人请教,以这里为豪,学习你们民族的本真,学习鲤鱼游动的样子,你手里木雕蜕变的过程,炊烟的飘动,风过树林的声音、味道和场景,还有每一晚的火花和庆典。唔珈,你很了不起。”
他把手里叠好了的纸张递给少年,然后说:“等我下个作品,我带你到城市里。如果你继续学习,你可以去首都跳舞。”
唔珈接过来,上面是骆泫的电话和地址,他捏着纸对骆泫说谢谢。
他也许没有概念,但旁边的两个摄影师都是国家剧院的,知道能跳上骆泫的舞剧意味着什么,这个承诺是多少专业舞者挤破头想要的。两个人都看向骆泫,骆泫知道他们的意思,但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唔珈,什么也没有说。
等他们要出寨子的时候唔珈追出了寨,从后面赶上来,拉住了骆泫。
“这个......给,给您。”他还在喘,举着手说,“谢谢您。”
他把锦鲤木雕递给骆泫手里就跑回去了,一路踩过积雨的台阶,发出一串逐渐远行的啪嗒声。骆泫借着韩修手机上手电筒的光仔细地看了看木雕,然后放进了背包。
“骆导太有魅力了,”女摄影师在一旁笑着说,“那孩子是被迷住了。”
然而骆泫抬脸时神色淡淡,简单地说:“很有天赋的孩子。”
他没多说,等一行人都上了车返程的时候,那个男摄影师从前面座位转头,问:“骆导,这孩子就初中文凭吧?”
骆泫和韩修并排坐在最后,他喝了口水,点头说:“嗯。”
“其实他们是很难跳出来的,”摄影师说,“年纪不小了,而且没经过系统的训练。”
“他的民族风情和经历就是最好的训练,”骆泫拧着瓶盖,目光落在虚空,慢语速地说,“他的条件很好,身高后面还可以长的,而且力量很厉害,很多他这个年纪的院校舞蹈生都不如他。”
车平稳地行驶在黑暗里,骆泫看了眼窗外,然后说:“而且跳舞是他的希望,现实很残酷,他能坚强地面对,是因为跳舞,那是他的......”
他想了想,但没有找到其他合适的词,他靠回椅子里,说:“是他的希望,唯一的希望。”
他的话很感人,副驾驶的向导也微微回头,露出了不忍和敬佩交杂的表情,不忍给唔珈,敬佩给骆泫。男摄影师点点头,没有再问了。
从这里开回酒店还要两个多小时,车里就最前面开着盏顶灯,向导和司机用很低的声音交谈,两个摄影师在前面看了会儿今天拍的照片,过了会儿屏幕也暗了,一左一右地靠着车窗睡着了。
路灯的光划过车窗,韩修一直看着骆泫。那人就笔直地坐着,半敛着眼睛,没睡着,但看着兴致也不高。韩修很敏锐,知道骆泫情绪低落是因为男摄影师的那个问题。
舞蹈和希望,他有种感觉,跳舞也曾经是骆泫在残酷现实面前唯一的希望。
这人从台前转向幕后的时候一定是有故事的,但韩修还不知道。
车载音响低声地放着民谣,最后一排其实不太能听得清,所以这里也是一个被隔绝开的小空间。韩修伸手过去,轻轻地碰到了骆泫放在座椅上的手。
骆泫转头,韩修就已经握住了他的手。韩修的手指很长,掌心带着温度和力度,几乎把骆泫的手一整个包住了。
这个动作带着无声的安慰,骆泫知道为什么——韩修看得出他所有的情绪变化。只是在瑶寨里的那一吻此时还浮动在骆泫记忆最上层,所以他也仅仅只是看了韩修一眼就转开了脸,还是垂着视线,但没有抽回手。
韩修没有说话,另一只手伸过去,很轻地扳住了骆泫的下巴,往他这边带了一下,让骆泫再次看回来。这个动作有点霸道,韩修做起来还挺合适的。
他在那些温情暧昧的瞬间都是很顺着宠着骆泫的,反而在骆泫心里压了失落的时候强势。他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骆泫别让什么影响了心情,希望一直在的,不管别人怎么说。
骆泫明白他的意思,很轻地笑了一下。
韩修的拇指稍微用力,慢慢地松开了。
两个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保持着这样,骆泫的背部到后来明显放松了,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了会儿眼,手还在韩修掌心。
到了酒店之后两个人是最后下车的,韩修弯腰往前走的时候才松开手。外面风不大,但骆泫把手揣进了口袋。
时间不早,每个人都累了,好在第二天的行程就是坐船,比这几天连续不断的爬山要轻松得多。到了楼层之后几个人相互道了声明天见,都赶着回房间休息。
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大多都是浪漫的,对于韩修来说是进展,是来自骆泫的一种无声纵容和接受。纵容韩修的亲昵,接受韩修对他的好和心意。
所以按理说俩人得在睡前再聊聊天,甚至做点儿什么,有多少对儿就是这样趁着热乎劲儿成的。然而骆泫眉眼间露了少许疲惫,而且女摄影师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也很让人分心。
骆泫停在走廊中央,转头善解人意地说:“怎么了吗?”
女摄影师笑着咳了一声,稍微走了几步,骆泫就跟过去了一点。这是个避开韩修的动作,韩修会意,非常体贴地稍微侧身等待。
就是等待,没有走开。
“骆导,”女摄影师拿着相机,低声对骆泫说,“就是,咳......今天在看那个瑶族歌舞的时候我拍了点照片......”
她按着键给骆泫看了看,然后骆泫就睁大了眼。
“因为当时开了闪光灯,”摄影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所以还照得特别清楚。但我当时真不知道......您看,要不要删掉?”
骆泫站在原地,看了眼韩修。
相机里有两张他和韩修的照片,其中有一张两个人是吻在一起的。
女摄影师也非常不好意思,八卦归八卦,这种事她还是得让人家知道的,所以她处理得并没有问题。如果骆泫让她把照片删掉,她直接当着面删除,这样双方都心里有底。
骆泫想了想,没表态,转身叫了下韩修。
他侧身让韩修看照片,然后对摄影师示意了一下,于是摄影师又把事情和韩修说了一遍。韩修面无表情地听她说,注意力都在照片上。
然后他看向骆泫,低声问:“你介意吗?”
骆泫抿了下嘴,反问:“你介意吗?”
韩修笑了,说:“我不介意。”
“那,”骆泫转向摄影师,说,“你把照片发给我,然后就删除吧。”
这的确是个好方案,亲兄弟还要明算帐,谨慎总是没错的。摄影师小姑娘立刻说行,当场打开背包拿了平板电脑和读卡器,就在走廊里把照片导出来了。
发送的时候韩修也和摄影师加了微信,照片一式两份,然后就彻底地从相机里删除了,摄影师弄完之后还说了声不好意思。
“没事,”骆泫扬了下手机,说,“辛苦了。”
小姑娘忙完就先回房间了,经过韩修的时候抬头看了眼,男人的气场还是那么强,但她目光里带着点儿可惜甚至是怜悯。因为看骆导这反应就是还没确定关系,骆导一看就是难追的,这位先生任重道远。
她溜了之后韩修和骆泫继续往前走,骆泫的房间先到,他刷卡推门,然后一手扶住了,转身面对韩修。
两个人目光碰上,这次灯光明亮,骆泫耳廓的红无处可藏。他其实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他们今天迈过了那条本来就不太明显的线,但离真正确定关系还差一些。
他在这里拘谨地踌躇,韩修怎么能看不明白,面前这人是真的内敛,也容易害羞。于是韩修伸出手扣在了骆泫的后颈,说:“放松。”
骆泫笑了,点了点头。
“放心,照片我不会往外发。”韩修也笑了,朝骆泫晃了下手机,说:“但是太好看,我已经保存了。”
骆泫双眼弯弯,说:“好的。”
“早点休息,”韩修最后说,“晚安。”
这一天很累了,但两个人洗漱过后都没能立刻睡着,两个房间分别亮着台灯,骆泫坐在书桌前面,摊开的笔记本上杂记潦草,韩修也是这个位置,打开电脑准备加个班,但没看下去文件。
于是他们分别在房间里看手机里的照片,第一张里韩修握着围巾的手搭在骆泫锁骨的位置,俩个人对视的眼神怎么看也不对劲。第二张已经贴了唇,韩修俯首,骆泫虽然身体是后仰的,但微微抬着头,是个迎接的姿势。他们紧密相贴,炭花昏暗的火光闪在周围,很美的一个瞬间。
韩修看得笑了,骆泫抿了唇,并不表露什么。但是指尖传达心思,那两张照片就分别进了两个人的手机相册。
虽然两个人并没有确定身份,但接下来的两天他们的距离挨得是很近的,无论是肢体上还是表情,传达出的信息就一个——他们不止是朋友,关系和旁人都不一样,更加亲近,更加默契。
比如骆泫一直戴着韩修的围巾,比如他们经常对视一笑,大多数时候是韩修说了什么,骆泫被撩拨到了,但就纵着这人,也不点破,就是轻轻地笑一下。
坐竹筏的时候两个人自然是一条船,水花迸溅或者船身摇晃的时候韩修的手永远是挡在骆泫身前的。这举动让骆泫禁不住笑了,说:“没事儿,又不是小姑娘。”
俩男人谈恋爱,太苏的动作有时候真招架不住。但骆泫这人实在是精致,有点易碎感,韩修就是觉得需要这么着,呵护着,捧着。
等到最后一天的时候骆泫请向导和司机吃了顿饭,稍微喝了几杯。他酒量并不算好,几杯过后就有上脸的意思,但没到醉的地步,人还是清醒的。
广西人挺能喝酒的,炎热的地方热情的人。然而等向导再次张罗说“喝一杯”的时候韩修站起来了,他挨着骆泫坐,这会儿也没说话,用自己的酒杯和向导的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韩修这举动摆明了就是挡酒,护着骆泫,替人喝。骆泫也没想到,稍微站起来了一点儿,但韩修反手就摸了下他的头,顺着从脑后一直到脖子后面。
这个动作,再加上很强势地挡掉的那杯酒,桌子上的人没熟到可以起哄的份儿上,但彼此交换的眼神都写着哇塞不对头几个字。
“骆导别喝了,”韩修轻轻地放下酒杯,话是对着在座的每个人说的,“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