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江行云

25、祝福

　　要抱一下吗。
　　小区外面有来往的人，后面那保安看他们半天了，怀里这只鹿也有点儿碍事。
　　但是骆泫轻轻地点了下头。
　　于是韩修就再次拥住了他，骆泫把鹿挪开了，托在身侧。韩修的手臂还是很紧地贴着人，下巴在骆泫肩头，骆泫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松松地圈回去。
　　昨天两个人之间的那点儿热气还没散，这会儿又升温了。韩修一大早找来不是没有道理的，趁热打铁总是没错的。
　　这个拥抱时间不长，但结束得很慢，而且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都没收回手，就维持在一个半搂不搂的姿势。
　　骆泫侧着下巴往后仰了下头，眼角和嘴角随着笑容出现很柔软的弧度。
　　韩修一只手拦在骆泫背后，问：“晚上有演出吗？”
　　“有，”骆泫抿了下嘴，说，“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韩修笑了，把拦在骆泫腰间的手移上来，轻轻揉了揉骆泫后脑的位置。
　　他做这些很自然，他给骆泫的感觉永远都是宠着的，在这人面前骆泫没必要客气，有什么就说，他是纵着骆泫的。这样的体验骆泫还从没有过，酸甜交加，令人渴望。
　　韩修还看着他，问：“要不要去吃饭？”
　　骆泫点了头，暂时把小鹿放到韩修车后座。这附近有家中式早餐店，两个人走着去了。
　　周日的上午，店里基本坐满，韩修和骆泫两个形象这么好的人面对面地一起吃早餐，确实很招眼。而且两个人之间的气场不一般，很默契，韩修有什么都是先给骆泫，给骆泫夹小笼包也直接用的自己筷子。
　　邻座两个小姑娘，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然后两脸八卦地小声说话。
　　她们比韩修和骆泫早离开，走的时候又看了两眼。这实在太明显，韩修抬头看了下，等两个人出去之后对骆泫说：“我差点以为她们要开口问。”
　　骆泫也知道他们俩被围观了，笑着摇了摇头。
　　韩修放下筷子，说：“估计觉得咱俩是一对儿。”
　　骆泫喝豆浆，从杯子上面抬眼看他，安静地眨了眨眼。
　　韩修眼里笑意很重，他问骆泫：“她们感觉对了吗？”
　　吊灯很低，两个人的每个表情都会落在对方眼里，骆泫垂下了眼，轻轻地放下了杯子。
　　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两个月，也不是天天在一起，发展得不算慢。韩修很好，而且他从来不逼着骆泫说什么做什么，年轻时候表态发誓那一套现在过时了，关键是要渗透到彼此的生活里去，彼此真的合适，觉得离不开对方才是最重要的。
　　骆泫不会回避自己的内心，他不拒绝韩修，就是因为他毫无疑问也是被这人吸引的，韩修的气质和气度，包括时不时现出的可爱瞬间，都让骆泫忘不掉。
　　但骆泫确实无法马上做出一个决定，他心里压着事，等时候到了会告诉韩修，然后他会把选择权交到韩修手上。
　　所以他回答韩修：“算对......可以对......到时候再说，”他咳了一声，转着空杯子，“到时候你来定。”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但韩修没有追问。
　　他是主动追人的那一方，其实一开始的时候骆泫是没什么反应的。但现在骆泫看过来的眼神里有了不一样的东西，很柔和，是带着感情的，韩修看得很清楚。可是这人过去明显经历了什么，还没告诉他。
　　不过没关系，韩修迟早会知道，他早想好了，也有这个自信。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所以到了骆泫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又抱了下骆泫。这次是很郑重地扣着骆泫的肩，同时在骆泫耳边很郑重地说：“没事，你别有负担。”
　　骆泫抬手搭了下他的背，说：“嗯，谢谢。”
　　他们退开了一点距离，韩修把小鹿从车后座拿出来，骆泫抱住了。
　　“到最后得是你定，要么就是咱们一起定。”韩修一只手摸着鹿尾，声音挺沉地说，“但我说要追就是真的要追，不信的话你就等着看。”
　　骆泫陷在玩偶毛绒里的指尖动了动，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小声说：“我没不信。”
　　韩修笑出声，说了声好，然后抬手在骆泫侧脸抚了下。
　　骆泫进小区之后韩修才离开，但其实骆泫就站在单元楼门口没进去。从那个角度能看到大门，他抱着鹿盯了会儿，一直到韩修的车开走了才转身回家。

　　无论骆泫藏着什么样的经历没有告诉韩修，这个圣诞过去，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和从前不一样了。主要是骆泫更加放松，在信息和电话联系的时候明显没那么客气了，还给韩修拍了次晚餐的照片。
　　那只小鹿抱枕在骆泫家的沙发上，骆泫每次看到就会想到韩修。这个礼物送得真好，就算是两个人都忙着工作没能经常见面，骆泫也根本没可能忘记韩修那个人，进没进到心里不知道，但脑子里是一直装着的。

　　元旦前后剧院把演出排得很满，骆泫忙得连骆家也没回，不过这样刚好，因为那边也没怎么盛情邀请。但跨年那天韩修给他发了两条信息，整点发的。
　　只不过骆泫头天晚上到点就睡了，看到短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韩修：骆泫，新年快乐。
　　韩修：新的一年平安健康，勇往无前，一直向前看。我陪着你。
　　最后那两句让骆泫反复看了很久，因为被触动了心里最敏感最深处的情绪。韩修是真用了心的，就算很多事骆泫从来没有明说，韩修自己也能看明白，然后用很舒服的方式来关心和引导。他追求骆泫，可以始于颜值，但绝对不是送花请吃饭这么简单，他还要精神上的沟通和相辅相成。
　　面对这样的人，没有谁会无动于衷。
　　骆泫给韩修回复，还解释了昨天晚上睡着了所以没看见。
　　其实他挺希望韩修昨天夜里给他打电话进来，被吵醒无所谓，但错过了信息他觉得很遗憾也很愧疚。而且这些话他想听韩修亲口说，那人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低沉，如果放在“勇往无前”和“我陪着你”这样的话上一定会很好听，也能让人听进去。
　　骆泫手机里还有别人发来的微信，就是几个熟人，郑磊骆铠他们，骆泫都给回复了。朋友圈里都是发跨年照片的，郑磊和女朋友在家做了一桌子饭，骆铠翟奇思他们嗨了一宿，年轻人们出校门去发个疯。
　　韩修没发，这人从来不发朋友圈。
　　骆泫给几位好友点了赞，走过去开了窗。冷空气迎面而来，他稍微缩了下肩膀，站在那儿往下看街上熙熙攘攘。
　　人是群居动物，生活里总要有别人，也总会有一段一段的亲密关系。然而骆泫在这方面很缺失，他曾经有，比如邹亮，但他的心和神始终是抽离的，和别人的挨近不了，因为已经一个人过太多年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回归一个有社会关系的正常人的生活，也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放下所有戒备让心去靠近一个人。
　　但他知道他现在想听听韩修的声音。
　　他站在窗前这么想，韩修的电话就进来了。
　　“骆泫，”韩修说，“起来了？”
　　骆泫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才说：“刚起。”
　　“我刚看见你的短信。”韩修说。
　　“嗯......不好意思，我昨天晚上睡着了。”骆泫手指在窗沿上滑动，他说：“但是你下次可以直接打电话。”
　　韩修正站在楼外面讲电话，听见骆泫的话以后愣了下，然后说：“好。其实我本来想去找你的，但临时出差，本来说年后，结果提前到现在，昨天晚上就飞了。”
　　洪秘书原本站在他身边，韩修稍微打了个手势，然后就举着手机走开了。
　　他说：“我现在在深圳。”
　　“那你注意身体。”骆泫的指尖在风里泛着红，他垂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什么时候回来？”
　　韩修在那边挺重地呼吸了一下，说：“下周二。”
　　“啊？”骆泫盯着自己的手指，稍微皱眉，说，“我下周一飞广西。”
　　他要去给新舞剧采风，这是早就定好了的。这可太不巧了，韩修那边也忙，那就是一直到骆泫回来都见不上。
　　韩修脚下碾了下，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骆泫的声音很轻，他说：“两个星期。”
　　那可太长了，尤其是现在俩人关系刚有点进展，忽然分开这么长时间可真不理想。但工作摆在那儿，情感上的事儿就得很无奈地退居第二位。两个人约好随时打电话，但都有点不是滋味。

　　骆泫落地南宁的时候给韩修发了个信息，韩修回复得很快，两个人闲聊了两句，期间韩修问了句哪个酒店，骆泫跟他说了。
　　骆泫到了之后就安心工作，先去几个当地的舞团考察了一下，看了很多场排练和演出，和擅长民族舞的编导以及演员都聊了聊。地方剧院自然不能和国家的比，但首都那边以古典舞为重，现在骆泫要研究少数民族特有的动作和情绪，就必须向本地人请教。
　　因为骆泫名气很大，所以他来采风这事儿各方都很重视，不仅助理孙睿得跟着，还有国家剧团的摄影团队。而南宁本地的院团也很有推荐自己团里演员的意思，带到骆泫面前的都是最好的，其中有几个真的不错，骆泫都留了联系方式，过段时间开始选角了会联系。
　　于是骆泫一连四五天都往返在各个剧院，他工作起来不知疲倦，孙睿都累得不行了他还没结束。周五晚上骆泫和当地几个舞团的负责人最后吃了顿饭，没喝酒，回到酒店马不停蹄地开始写东西。
　　手写的，就是这对几天的总结，也有一些小灵感要记录。骆泫差不多要合本的时候孙睿敲门，骆铠让他进来，孙睿说是来对行程的。
　　“骆导，”孙睿拿着笔记本和他说，“咱明天休息一天，但这之后八九天都没写具体去哪儿啊？”
　　“采风，”骆泫说，“往荒郊野外去。”
　　采风采风，采集民族风情，那就要随着灵感走，跟着缘分走。而且这个时候就不能留在大城市了，得往外沿的村庄甚至山里去，真正有价值的都不在表面，所以这是个探索的过程，几年前骆泫去云南的时候，跟着向导在一座山里住了两天三夜，最终得以和仅剩的纹面族族人对话。
　　但孙睿不了解这个，很紧张地点了点头。
　　“明天先休息，”骆泫安慰他，“之后的行程其实不紧张的。”
　　中间这一天的集体躺平时间其实还挺重要的，调整状态养精蓄锐。所以第二天骆泫起得挺晚，酒店已经没有早餐，他出去吃，走着回来的时候接到了韩修的电话。
　　骆泫出差这段时候两个人基本是短信联系，偶尔晚上会打电话，主要是因为骆泫太累，回到酒店都夜里十一二点了。
　　韩修在电话里问他是不是还住在原先的酒店，骆泫说是。
　　他已经觉得有点奇怪，就听见韩修低沉地笑了声。
　　“向前看，”韩修说，“我在门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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