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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划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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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泫原本怕韩修晚上应酬第二天需要休息,结果人家早上来接的时候,他才刚洗漱好。
韩修把车停在小区外面,骆泫上车的时候头发还有点湿。
“早上好,”骆泫没脱羽绒服,对韩修笑了笑说,“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
“完全没有。”韩修外套在后座,他今天难得的休闲装,就是长袖t恤和夹克,还是很稳重的。他看了看骆泫,问:“冷不冷?”
骆泫说不冷,但韩修问他的时候就已经伸手把温度调高了一些。暖风吹出来,特意避开了头和肩颈,车里非常舒服。
这样相对狭小而且温暖的空间是很有气氛的,两个人无论如何放轻动作,无论做些什么对方都是知道的,韩修稍微转头,就能近距离地看到骆泫的侧脸。那人的下巴是稍微朝向他的,白,线条流畅而且柔和,嘴角就算在这种安静的时候也是轻轻往上翘着的。
韩修再一次意识到,骆泫的好骆泫的笑,不是对他,而是一种习惯。
如果想要让这种好这种变成只给他韩修一个人的特权,这是个挑战。
但韩修最不怕的就是挑战。
茶餐厅里的菜单都是一张张的纸,客人自己拿着铅笔打完勾之后再叫服务员。韩修从家里带了很好的红茶,很配广式点心。
骆泫抽了铅笔,韩修稍微挪了挪,两个人围着张圆桌坐,看同一张菜单。
韩修大概浏览了一遍,稍带调侃地说:“没有娃娃菜。”
“没事,”骆泫也笑了,说,“我真不是每次都得吃那个。”
两个人都饿了,于是点了挺多。虾饺和小笼包都可以蘸酱油或者醋,带着点儿甜味的南方醋,一人一碟。韩修拿了还没用过的筷子,先给骆泫夹了两个。
骆泫说了声谢谢,两个人茶杯轻轻碰了下。
“你昨天晚上不是有应酬,”骆泫喝了茶,然后轻轻咳了一下,主动问,“累不累?”
“有点,”韩修诚实地说,“但睡一觉就好了,早上没跑步,所以不累了。”
骆泫点点头,说了声辛苦。
“金融这个行业,”他看着面前的粥,转了下勺子,笑着说,“据说......据我听到的,非常辛苦。”
这是个很容易尴尬的地方,因为一谈到金融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想到邹亮,上回骆泫拿冯兆津给填过去了,但他这次似乎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而且这事儿就算是骆泫不提,也是韩修想知道的。他已经明确表示过了要追骆泫,骆泫也说了行,但是距骆泫和邹亮正式分开才过去不到两个月,韩修之前观望抉择的时候就有点担心骆泫会不会和邹亮复合,可是到今天这时候,他是怕了。
怕骆泫回头,怕骆泫放不下,怕骆泫再和邹亮好。
他不想,因为他是真的喜欢上骆泫了。
他是个自私的人,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上回吃饭的时候邹亮给骆泫打电话,他就猜出两个人有点藕断丝连的意思,至少邹亮是。
但现在骆泫是他盯上的人,就算是有什么,邹亮也得和他公平竞争。
这是来自韩修的强势。
所以韩修很直接,问:“是听邹亮说的吗?”
骆泫愣了一下,然后说:“是的。”
韩修扶着茶杯的手指动了动,点了下头。
然而骆泫伸手给他添了杯茶,说:“你呢?”
韩修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说:“嗯?”
“你不是做金融的吗,”骆泫说话的时候也一直是微笑着的,“我很好奇,就想问,你们这行是不是很辛苦?”
韩修听懂了,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这是来自骆泫的很微妙的划分。
他从前的确总是听邹亮说话,但是现在他想要听韩修的了。
这个划分不像一个解释那么直接,但要是让骆泫直接把他和邹亮的过去讲给韩修听,骆泫还做不到,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做不到。所以这样的话已经是他的暗示,暗示韩修他没有想提邹亮,暗示韩修不用觉得邹亮还挡在他们之间。
要说韩修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他和骆泫对视,两个人目光里都是带着笑的。在骆泫面前韩修并不吝啬笑容,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喝了口茶。
“辛苦是真的,但它没有比任何另外一个行业辛苦。”他对骆泫说,“这个行业也许听上去很高级,但其实投行的本质就是钱的二道贩子。”
这样的说法骆泫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笑了声,说:“什么?”
“钱的二道贩子,”韩修摊了摊手,说,“投行就是拿着投资者的钱去找项目。金融业本身并不生产钱,它是研究融资或者投资的,融资是找钱去做项目,投资就是做项目。一些集团或者个人会出现资本外溢的情况,说白了就是钱花不完,他们想投资产业做资本输出,那么中间的风险评估和对产业的调查都是投行的工作。”
隔行如隔山,骆泫以前对这个不了解,听得很认真。韩修给的解释太接地气了,从前邹亮也和他说过两句,但总是跟背定义似的,骆泫听不太明白。
如果骆泫要问,邹亮就会说你不懂。
所以骆泫就不问了。
但韩修不一样,追人的时候哪有没有耐心的,再加上本身气质好,既然话聊到这儿,他也不回避,说起自己专业的领域那就是教授范儿。骆泫微微笑着,抛开旁的杂念,他是长知识了。
韩修也没让话题一直停留在金融行业上,聊了聊工作,很巧妙地让骆泫了解自己。
期间说起之前的那份工作,还挺感叹的,国外的投行,在首都开了分部,给美国人打工,从进去开始就是当牛做马。
“而且过的是北美时间,”韩修把茶杯抵在唇边摇了摇头,“正好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日夜颠倒地过了十年。”
这让骆泫很没想到,真诚地说:“真是太不容易了。”
“其实基本都是这个路数,”韩修很平静地说,“在国外的公司做到三十多就出来,一是不愿意干了,二是身体经不起这么熬,体力也真的跟不上了。这时候退出来比较合适,到国内的私人投行当领导,运气好的还能混个合伙人当当,眨眼就要四十了。”
他只回忆辛苦的时候,并不吹嘘或者着重现在的成就,这是只有真正自信的人才有的谦虚。这也是一种魅力,很少见但是很吸引人。
“四十?”骆泫眨眨眼。
“我马上三十四了,奔四就是几年的事儿。”韩修笑了,然后问:“你多大?”
“比你小一点,”骆泫回答,“三十一。”
两个年龄的十位数字都到了三的男人碰了下杯,韩修问:“舞蹈这个行业的职业寿命会不会短?”
“会比坐办公室的短,”骆泫并不试图美化,“但比很多人想象的要长。大众觉得舞者三十岁退休,其实我们真正的黄金年龄是在二十八到三十六之间。十几二十岁的时候要打一个基础,基本功练得多,但越往后走越会发现,技术是最简单的,身体上的东西不难达到,年龄和阅历才能加深对于角色的理解,才能创造角色而不是复刻剧目。当然,身体在四五十甚至三十岁之后确实会有一些变化,所以很多舞者会选择退向幕后,或者转行成为教师,进舞协的也有。”
这是骆泫一口气说话最多的一次,他在谈起舞蹈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嘴角的笑从就那么挂着变得很真诚。
舞蹈。
舞蹈。
那是骆泫孤寂幽暗的生活里的月亮,是他曾经意气过勇敢过的破茧之声,如今生活沉静,偶尔回想起来,还是会在心口感受到不一样的悸动。
这顿饭吃得很舒服也有意义,彼此浅浅地聊聊各自的工作。两个都是行业里的佼佼者,嗓音都好听,稍微压着低一些,告诉对方和自己有关的事,这是个养眼又难得的场景。
吃完饭后韩修送骆泫回去,路上骆泫的电话响了两次,骆泫都没接,后来直接调静音了。
其实韩修大概知道是谁,但骆泫不说,他也不问。
然而等韩修停车到骆泫小区外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邹亮就站在大门口等,而且已经朝着他们转过来了。这下三个人着实打了个照面,两个坐在车里,一个站在车外。
玻璃挡得住风,但挡不住这会儿的尴尬。
韩修挑了下眉,但他什么也没说,就是看着骆泫,接下来怎么做全看骆泫。他侧脸的时候骆泫还在皱着眉看邹亮,僵着攥紧了安全带的手一看就是在较劲,指甲下面都泛白了。
韩修等了一会儿,轻声地咳了一下。
骆泫立刻就看了过来,很抱歉地笑了笑,说:“那我先走了。”
“好,”韩修说,“慢点。”
“嗯,”骆泫转身开门,一边说,“谢谢。”
这人关车门一向都非常轻,但韩修没有立刻把车开走,就在原地没动。他看着骆泫走过去和邹亮说了几句话,大概也就是两三分钟,然后就想走。邹亮一直都稍微弯着肩颈,看着低声下气,却在骆泫想要走的时候伸手拉了一下骆泫的胳膊。
韩修眯起眼,左手已经在车门上了。
但还好,邹亮就是抓了一下骆泫就放开了,然后有一个往他车这边看的动作。骆泫没回头,刚才被抓的胳膊不自然地甩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进小区了。
韩修就靠回了座椅里。
他没走就是这个目的,不是不想让骆泫见邹亮也不是为了听人家两个说什么,而是怕有什么事儿。那天在公司楼下,骆铠说的话韩修都听见了,骆泫不留神就会挨欺负,他留下还能帮忙。
邹亮没想到骆泫真的就没回头,他还想挽留,硕大的黑色SUV已经从他身边快速地开走了。
好巧他刚要喊声骆哥,嘴才张开就被韩修汽车的尾气呛了个正着。